出了荒村,寒江影騎著毛驢,一路緊趕慢趕也是終于重新來到了清風谷。
空谷幽蘭,清芳撲鼻,寒江影勞碌半年,覺得這是一個修養心性的好地方,便放慢了步子,一個人牽著驢步行在這鄉野小道上。
回味這一路,這次再來已經不似上次來時匆忙,細細道來,寒江影這一路的所見所聞卻也著實讓他大開眼界。
特別是有一個人,吸引了寒江影的注意,那就是——盜圣。
原本在寒江影這樣的大家子弟眼里,做些偷偷摸摸勾當的梁上君子確實是上不了臺面,不過,盜圣卻讓寒江影改變了一些看法。
一路走來,寒江影所見到的民間疾苦是他生平所見到的總和,普天之下,眼看是歌舞升平的春秋盛世,卻也埋葬了這么多尸骸枯骨,讓人為之感慨萬千。
盜圣在江湖上并無多大名聲,因為他并非什么武林高手,也沒有讓這些武林人士看得上眼的武功絕技。
偷盜,畢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如若尋常鄉里,聽聞哪家出了一個盜賊,這家人在這附近的十里八鄉都難以抬得起頭來。世俗如此,更何況那些以扶危濟困、救世救民為己任的大俠們?
反而是在民間鄉里,寒江影倒是聽到了不少俠盜濟世、懲惡揚善之類的傳言,雖然不知道是否都如同鄉民們傳頌的那樣。但這盜圣,聽起來卻是個實實在在的好人,比這一方水土上的父母官還要讓老百姓崇敬,著實不凡。
一道想著,卻是在不知不覺中離村寨更近了。
小路上稀稀疏疏的點綴著五色斑斕的小石子,驢蹄在路上“噠噠噠”帶著節奏一般踩著,雖是隆冬,卻并沒有霜雪,南疆地域,卻是個四季長春的地界。
更為難的的是,這個季節在這里居然還能看到藍色的異種蝴蝶,一對純粹天藍色的翅膀,扇起來也好似一個個藍色的小精靈,煞是可愛!
一條清澈見底的溪流從谷中山澗流下,沿溪流兩岸散步著許多竹樓,這便是苗寨特有的建筑了。
進了村寨口不到百余步,眼前那幢古樸的屋子。
上次到這里,還是寒江影在竹林里大戰蓑衣人,昏迷之后風麟兒帶他到此處修養,也多虧了覃璇姑娘的悉心照顧,寒江影才能好轉過來而沒有落下傷病暗疾。此次到了清風谷,這覃璇家寒江影是無論如何都要過來答謝一番的。
到了人家家門前,要敲門時他才忽然想起來,自己此次出門匆忙,路上又忙于扶危濟困,竟把原來盤算好的給覃璇姑娘的禮物給忘帶了,現在還留在梅莊上。
“唉,我這榆木腦袋,難怪被人叫作呆子!”
寒江影頓了頓,止住了正要敲門的架勢,準備先去找風麟兒,下次再攜重禮前來拜謝。
正當寒江影轉身要走,門卻“吱呀”地一聲,開了。覃璇正端著一個大盤子,看著眼前這位光彩照人的翩翩公子,卻是差點沒認出來他就是寒江影。
“寒……,寒公子?”
覃璇帶著些疑問的語氣問道。
“嘿嘿,沒錯,是我,覃姑娘,你還好嗎?”
寒江影尷尬的撓撓頭,嘿嘿笑道。
“好呀,今兒寒公子怎么又到我們這窮鄉僻壤里來了?唔,是為了麟兒姐姐吧?”
覃璇吃笑道。
寒江影一時間不知道怎么回答,這話到嘴邊,卻是有點燙嘴,一個“是”字怎么就吞吞吐吐吐不出來。
覃璇一看他表情卻是心領神會,當即招呼寒江影進屋去先喝杯熱茶,有什么事,讓她去和風麟兒說說。
“這,覃璇姑娘不必客氣,我這次過來你家主要是想感謝一下你!”
寒江影口不擇言,雖然心里想著先不要說這個,嘴上卻是不吐不快,一下子就給說了出來。
“啊?”
覃璇有些吃驚,這寒江影一介中原人士,又是出自名門,要送謝禮差人送過來不就行了么,何必大老遠親自跑上這一趟?
寒江影一看覃璇表情十分驚訝,似乎不太相信的樣子,從自己懷里左掏右掏終于是拿出來一個銀釵子。
寒江影忍不住一拍大腿,心里默默為自己叫好,這千鈞一發之際,這個銀釵確實是緩解了寒江影面子上的尷尬之處,反而是覃璇不好意思起來。
這銀釵本是寒江影答應帶給妹妹的江陵府敕造之首飾,是大閔皇宮里娘娘們所用的配飾,若不是官府一心要交好這些江湖上的名門大派,望望是不會拿出來的!眼下韓蕓在別處還沒有回來,寒江影出門之時竟然也帶了出來,此刻送予那覃姑娘,自然也是沒有什么不妥的。妹妹那里,回去再給她買一個精細些的釵子就是了,寒江影心想著。
覃璇自然是極其喜歡這個精巧絕倫的銀釵的,可是姑娘家自然也是不好意思收人家這么貴重的禮物。更何況苗疆風俗,男女定親,便尤其以這銀飾為最佳的。
寒江影自小生長在江南,涉世尚淺,對于這苗疆風俗自然也是不大了解,眼下別無它物,卻是硬要這覃璇姑娘收下,以聊表謝意。
幾番推脫,寒江影著實是勸不動了,以為覃璇不喜歡這個,只多道了幾聲“得罪”,便將銀釵收了起來。誰知道沒過多久,覃璇卻是好說歹說的把他打發了出去,關在門外,這讓寒江影好不郁悶。
“怎的,小伙子,吃了閉門羹?”
一個老伯模樣的人扛著鋤地用具朝這里走來,先前的一切,也是看到了不少。
寒江影趕忙行禮,只說是本想表達一下感恩之心,誰料想準備不充分,反而得罪了人家。看著寒江影手上的銀釵,老伯沉吟不語,片刻過后,只叫寒江影跟他過來。
寒江影一頭霧水,但是在這里人生地不熟,眼下這位老伯肯幫自己化解一番,也是不敢怠慢,趕緊快步跟了上去。
“璇兒,開門吧!”
老伯朝屋里喊道。
“爹爹回來了?”
一邊說著,覃璇趕忙打開了門,卻看到站在一旁的寒江影,一時間也有些踟躕。
“進來說話吧!”
老伯朝寒江影招呼道。
寒江影低著頭進了屋子……
出來時,日落棲霞,這清風谷已經是大半籠罩在了夕陽余暉之下了,這一番好說歹說,覃璇姑娘終于是收下了釵子,寒江影長出一口氣,心中郁悶一掃而空。
是夜,投宿至熟悉的清風客棧。
二日一早,天明拂曉,寒江影只聽得客房外一片嚷嚷吵吵,不知道在爭些什么。
收拾好,一開門,卻是發現一大幫苗人站在自己門外,看架勢,似乎不是來攀談結交朋友的。
“各位一大早找寒某所為何事?”
寒江影抱拳朝眾人行禮道。
一群人人聲鼎沸,從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站出來一個精壯的苗族小伙子,看樣子也是頗有氣概,不似凡俗村夫。
“就是你個小子敢送我的妹兒東西?”
苗族小伙兒說話不怎么客氣,一上來就火藥味十足,古銅色的皮膚和一身健碩的肌肉似乎有點危險的意味在里面。
寒江影不明所以,笑道:
“哦,這只是我的一點心意罷了,不知閣下是他哥哥,恕罪恕罪!”
寒江影客氣道。
“哼,你們這些中原人,就會油嘴滑舌哄騙女孩。說吧!你來苗疆,究竟有什么目的?”
苗族小伙似乎不打算和氣相談,對于中原人士也并沒有什么好的態度,特別是寒江影,似乎好像寒江影送了東西反倒欠他什么了一樣。
“有什么得罪閣下的地方,還請直言相告!若是寒江影有錯,寒江影必會賠禮道歉!”
寒江影正色道,自己也不是什么軟柿子,更不是誰想捏就能捏的。
“哼,你看看,原形畢露,我就說這小子沒安好心,肯定是璇妹心懷不軌!”
苗族小伙說罷,也不廢話,脫去了上衣扔給了旁邊的人,對著寒江影做出了一個挑釁的動作,示意寒江影和他單挑。
雖然對于苗疆風情不是很了解,可是打架他寒江影卻在行啊,當即解下外袍,赤手空拳的就要到當地苗族決斗場里去。
苗人崇尚武斗,好狠斗勇在各族之是出了名的。苗族小伙子也是個個血氣方剛,一腔熱血,稍有爭端,雙方打一架也就化解開了,所以苗人居住地,多半都設有專門供人決斗的地方。
這決斗也分文斗和武斗。
文斗并非是吟詩作賦,而是指不用刀槍棍棒,雙方赤手空拳的搏擊戰,而文斗也是較為常見的斗法。
武斗往往不會輕易舉行,因為決斗雙方在決定武斗前必須要經過族老們的同意,父母和自己還要寫下一紙文書,言明生死有命,輸的戰死的人,家人也不許報復,只能盡憑天意。
眼下寒江影與那古銅色皮膚的苗族小伙,即將到來的就是一場真真正正的文斗。
雖然文斗雙方都是赤手空拳,其實打起來往往更加慘烈,因為只要不把你打死,實力強的一方那就是把你往死里打。
如此看來,這清風谷內,今日又將掀起一陣風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