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細雨稀稀疏疏,是綠柳依依,隨風而擺。是梨花飄落,滿地殘骸。
人定時分,洛國京都魏都,定國將軍府顧家主院奴仆行色匆匆,一盆盆清水端進內室,一盆盆血水端了出來。屋內產婦咬著絲綢,已是氣喘吁吁。
兩只小包子趴著窗臺上,拼命踮起腳尖,悄悄打開一絲窗縫,拼命往里張望。身著綠衣的韶年小兒,眨巴著眼睛,“我說會是個妹妹,就像搖光一樣可愛!說著,還抬起爪子,揉了揉旁邊的粉團子的頭。
穿著粉色繡裙的搖光揮開哥哥的豬爪子,抬頭瞅瞅哥哥玉衡,“嗯,我也想要個妹妹,我就可以幫她打扮啦!誒,如果是個弟弟了?”
一個面容慈善的老仆匆匆過來,伸出雙手擁住兩只小包子,“哎呦,小祖宗,不要在這兒添亂了!乖乖回屋吧!”
十分擅長撒嬌的搖光立馬扯住老仆的袖子,“李嬤嬤,還要多久才可以看到妹妹呀?”
李嬤嬤帶笑看著扭成麻花的搖光,“誒,二小姐,你們先回房休息,明兒早上再來看女姬!”
玉衡抬頭打岔,“李嬤嬤,要是是弟弟呢?”
李嬤嬤仍是掛著笑容一絲不改,“明兒個你們來就可以弄清楚到底是弟弟還是妹妹了呀!好了,乖呀!人定了,該睡了。明兒個少爺還要去官學呢!”
李嬤嬤擁著兩人連哄帶騙硬是將兩人弄回各自的院子歇下了。
主院內室,年輕的夫人渾身是汗,口中用力咬著絲綢,聽從醫女的話,不停地用力。半個時辰后,一陣清脆的啼哭打破定國公府的肅穆。定國將軍府三丫頭出世了…………
時值亂世,天下五分,東有齊國,瀕臨大海,北有煬國,國力強盛,南有洛國,魚米之鄉。西有秦國,地處偏僻,承昔日穆國之地。中有魏國,承昔日周王京畿之所,山環水繞,易守難攻。
洛國定國方八年天下未平,定國公長期在外征戰,未能陪伴妻子生產。三丫頭在陽春三月,一場細雨后,梨花滿地中出生恰恰是姜九安死的那一日,三月十二。
定國公顧方庭,草莽出生,家有長兄顧方禮,正是當今洛國國君,顧方禮長幼弟四歲時年三十有六。顧方庭陪長兄戰場廝殺數載,博得一光明前程。洛國建國元年,以軍功定爵,封顧方庭定國公爵,榮蔭妻子。
其妻漢州州牧杜氏庶女,單字若。育有二子二女,去歲有一子夭折,今歲陽春三月,喜得次女。行顧家家譜,以七星為名。
長兄育有三子一女,按序而來,是長女天璇,長子天樞,次子天機,幼子天權。顧方庭膝下四兒,依次是長子玉衡,次子開陽已夭,三女搖光,幼女尚待將軍歸來,取簽定名。
九月后,將軍歸來。實是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
將軍回府那日,正是滿天飄雪。聽聞將軍車馬已入京畿,夫人杜若攜府中眾人掃徑而迎。眼瞅著將軍策馬而回,杜若將懷中的幼女遞給身后老仆,提起裙擺,邁下臺階,匆匆奔向馬前,緩緩行妻禮。
將軍瀟灑下馬,目含柔情,望著夫人。夫人低首,含羞而笑,正欲說些什么,忽然瞅見將軍身后一老仆抱著一幼兒走了過來。
夫人杜若覺得瞬間石化,萬千言語如鯁在喉。臉上的笑容瞬間就掛不住了。
將軍攬住夫人,阿若,進去說。縱使是庶女出生,好歹受過長年的家風熏陶。定國公夫人硬是忍住了給定國公一巴掌的沖動。
除了將軍夫婦,無人得知那日兩人究竟細談了何事,只知道后來,洛國宮中莫名多出了一位帝姬,洛王顧方禮為其賜名,來儀。取其深意,有鳳來儀。
有好事者聲稱,洛王幼女顧來儀是洛王當年寵幸過的宮人出宮所生。有人說,帝姬來儀是定國公與妾室所生,迫于定國公懼內,便求了長兄,將此女認在了長兄名下。
也有人說,帝姬來儀是恩人所托。總之,此事一時之間,鬧得沸沸揚揚。
不過,盛京終是盛京,盛京是沒有新鮮事的,準確的說,日日有,時時有。貴人風流韻事,數不勝數。雖值亂世,他們紙迷金醉,他們風流不羈,卻不知宗廟之下,石柱晃然,江山社稷,搖搖欲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