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戰(zhàn)爭開始
- 世界大戰(zhàn)
- (英)赫伯特·喬治·威爾斯
- 3394字
- 2019-07-30 11:33:13
記憶之中,星期六從來都不是特別令人高興的日子。悶熱的天氣令我睡意全無,早早地便起了床。妻子還在熟睡當中,看來距離吃早飯還有一段時間。我來到自家園子里站定,傾聽者云雀歡快的叫聲,不過除此之外,在沒有什么特別的聲音從草地那邊傳來。
這時我聽到了送奶人熟悉的馬車聲,趕緊走到旁邊的門口,希望從他的嘴里打聽到新的消息。據(jù)他所說火星人已經(jīng)被部隊包圍了,開炮是遲早的事。最后我聽到了熟悉的聲音,知道火車正在開往沃金方向,心里不覺寬慰了許多。
“其實我們的本意并不是殺了他們。”送奶人說,“只要有可能的話?!?
在回去吃早飯之前,我又和隔壁的鄰居閑談了幾句。一切都是那么的平淡無奇,大家都相信白天之內(nèi)火星人便會被軍隊生擒或者剿滅,包括我的鄰居。
“能夠知道他們是怎樣在另一個星球上生存的肯定挺有趣的。”我的鄰居說,“不過他們似乎不太容易親近,要不然沒準我們會有意外的收獲呢?!?
他還告訴我巴艾福利特高爾夫球場旁邊的松樹林被燒毀了,一邊說著話還走到籬笆邊上將一把草莓遞給我。有一個喜歡園藝的鄰居總是能夠帶來意外收獲。
他接著說,“聽說又有第二個圓筒落下來了。一個已經(jīng)夠麻煩了,又來一個,等草坪上的事了結(jié)后,保險公司肯定要虧大了。”伴隨著幽默的笑容,他還將遠處升起的一片煙霧指給我看,說那是還在燒著的樹林?!暗厣戏e了很多松針和泥炭,這熱度估計還要持續(xù)幾天呢。”隨后他又將話題轉(zhuǎn)向了死去的奧吉爾維身上。
早飯過后,我放下手頭的工作徑直走向草地那邊。路過鐵路橋時看到了一隊士兵??此麄兊拇┐鳎侯^戴小圓帽,敞開的紅色外套沾滿了污穢,露出了里面藍色的襯衫,下身穿著深色的褲子,靴子被捋到了小腿部位。我被他們告知運河那邊禁止通行,向著橋的方向遠遠望去,看到了一個正在執(zhí)勤的卡迪干哨兵。我跟他們攀談起來,將自己昨晚看到的關(guān)于火星人的奇特經(jīng)歷講給他們聽。還沒能親眼見到火星人的他們顯然充滿了好奇。據(jù)他們透露,部隊是如何接到命令的并不清楚,他們一直以為是騎兵隊出了意外事件。很明顯這些工兵要比步兵的文化層次高出許多,他們紛紛預(yù)測著即將要發(fā)生的戰(zhàn)爭究竟會是何種情景。聽到我所描述的光熱現(xiàn)象,他們的爭論變得更加激烈了。
一個士兵說,“依我看,在偽裝物的掩護下偷偷摸過去,殺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對”,另一個也同意,“不過偽裝物抵擋不了光熱的攻擊,你會被烤焦的。我們只能通過挖戰(zhàn)壕慢慢靠近?!?
“你生來就是只兔子嗎?斯尼比!成天老想著挖溝,跟你的戰(zhàn)壕一起見鬼去吧!”
這時第三個士兵也忍不住插嘴了,“聽說他們沒脖子是嗎?”這個皮膚黝黑身材矮小但是看起來充滿智慧的人還在不時吸著煙斗。
我又把自己的描述重復(fù)了一次。
他說,“我覺得我們面對的是一群魚,就把他們當成章魚!”
“其實殺了他們也不算過分!”第一個人說道。
矮小黝黑的士兵也說道,“天知道他們會干些什么,干脆一顆炮彈結(jié)果他們算了!”
另一個人又說,“你的炮彈在哪呢?要干就趕緊動手,已經(jīng)沒多少時間了!”
就在他們高談闊論之時,我默默離開了,走到車站希望多買幾份報紙。
在這里我已經(jīng)不想再向讀者們描述發(fā)生在那個漫長的上午和下午的事情了。確實我也沒能進入草地,因為那里已經(jīng)完全處于豪塞爾和恰伯罕的軍方控制之下。軍官們都諱莫如深,士兵們也不知道什么內(nèi)部消息。唯一肯定的是有了軍隊的進駐,鎮(zhèn)上的居民再次找到了安全感。豪塞爾附近的居民們被告知鎖上門,并遠離居所。我還聽說煙店老板馬歇爾的兒子就葬身在草地之上。
大約兩點鐘左右,我回到家吃了午飯,正像先前所交代的那樣,悶熱的天氣令我感到疲乏難耐。只能借助冷水澡來提提精神。大約四點鐘我再次來到了火車站買報紙,因為早上的報紙對于漢德森,奧吉爾維等一行人的死沒有進行準確的描述。但是晚報依然沒有帶來什么有價值的信息?;鹦侨藳]再行動,而是在為戰(zhàn)爭精心做著準備。不斷的敲擊聲和冒出來的煙霧證明他們一刻也沒有停歇。報紙上的說法大同小異,無非是:“試圖通過信號與火星人取得聯(lián)系的方法再次失敗?!蔽覐囊粋€工兵口中得知,所謂的信號就是一個人站在溝里向圓筒揮舞著一片棋子?;鹦侨藢Υ撕敛辉谝狻J前?,想象下我們自己會對一頭傻叫的牛投去多少注意力呢?
無可否認,全服武裝的軍隊以及眼前的戰(zhàn)爭場面大大刺激了我年少時期的英雄主義幻想。我開始在頭腦中編織各種摧毀入侵者的畫面,每每想到我軍的勝利更是激動不已。因為在我眼中這很明顯不是一場平等的較量,與我們強大的軍隊和武器相比,火星人著實勢單力薄到可憐。
下午三點鐘左右,契切和阿特爾斯東傳來了間隔均勻的炮聲??隙ㄊ悄莻€埋有第二顆圓筒的松樹林遭到了炮擊。看來人們已經(jīng)失去了打開圓筒一看究竟的耐心。直到五點鐘,恰伯罕才迎來了第一門用于對付火星人的野戰(zhàn)炮。
大約六點鐘時,草地上響起沉悶的爆炸聲之前我和妻子正坐在家中喝茶,對即將開始的戰(zhàn)爭充滿了期待。炮聲之后緊接著是步槍的聲音,然后是一聲足以將地面振起的巨響。我趕緊超草地跑去,望見一片裹著濃煙的紅色火焰正從東方學(xué)院那邊的樹林里冒出。學(xué)院的尖頂沒了,屋頂似乎是被巨炮炸平了,連邊上小教堂的塔尖也沒能幸免。我家的煙囪也受到了沖擊,一大塊正順著瓦片往下滑。再看書房外面的花園里,早已經(jīng)堆起了紅色的碎片。
我和妻子大驚失色。后來才回過神來,要是東方學(xué)院倒塌了,整個梅勃來山頂不就暴露在火星人的熱光掃射范圍之下了嗎?
我已顧不得紳士風(fēng)度,拉起妻子的手便朝著外面跑。然后告訴自己的仆人,到樓上取下一只妻子不忍丟棄的箱子。
“咱們不能待在這里?!蔽艺f話的時候,草地那邊再次開火。
妻子驚恐不已,“那我們能去哪兒呢?”
我也一時沒了主意,隨后響起妻子有一對堂姐妹住在萊瑟海德。
“去萊瑟海德!”在炮聲的包圍下,我不得不大聲喊。
妻子轉(zhuǎn)過身望向山下,看到驚慌失措的人們正在從房子里逃出來。
“可是我們怎么去萊瑟海德呢?”妻子問。
我也向山下望去,看到了一隊從鐵路橋下穿過的驃騎兵。其中兩個人下了馬,穿梭于居民的住宅之間,另外三個騎著馬從東方學(xué)院敞開的大門進去。此時濃霧開始從樹梢頂上升起,透過這濃霧望去太陽也變成了血紅色。一切也似乎蒙上了一圈奇異的紫色光芒。
“這里比較安全,你先待在這里?!蔽野差D好妻子之后朝著斑犬酒店奔去。如果沒記錯,酒店老板應(yīng)該有一輛雙輪馬車和一匹馬。我必須快點,因為過一會兒會有更多人跑出來。我找到了老板,他顯然還不知道發(fā)生的一切,此刻他正在與一個背對我的男人談話。
店主說,“你得付一英鎊,我自己還沒人趕車呢?!?
我立刻越過那個男人的肩膀?qū)㈠X遞了過去,“我出兩英鎊!”
“你為什么要用它?”
我沒有直接回答,“明天午夜前會還給你!”
“啊?”店主說,“你急著干嗎呢?我正想賣一頭豬給他呢。你是怎么回事?付兩英鎊給我,還要給我把豬送回來?”
我急匆匆地向店主解釋了離家原因。當時沒有想到店主也會有立即離家的可能。顧不了許多,我迅速將馬套好,將馬車趕到路邊,交代妻子與仆人照管好馬車,自己趕緊回到屋里收拾些金銀細軟,并將其打包好。此時大火已經(jīng)燒到房子底下分山毛櫸了,連路邊的鐵柵欄也被燒得通紅。一個逐家逐戶提醒居民撤離的騎兵正好下馬朝我走了過來,我一邊拖著用桌布抱起的貴重物品,一邊跟在他后面詢問新的消息。
“有什么新進展嗎?”
他轉(zhuǎn)身看了我一眼,拋下一句“他們躲在飛碟一樣的東西里爬出了沙坑,”便徑直奔向山頂?shù)囊蛔孔印K纳碛跋г诼飞贤蝗幻俺龅囊魂嚭跓熇锩妗N疫€跑到鄰居門前,確認他是不是已經(jīng)帶著妻子逃往倫敦,并且鎖上了大門。我又從屋子里取出仆人的箱子,并把它綁在馬車后面,仆人則坐在箱子的旁邊。這些結(jié)束之后我一躍跳上車夫的位置,抓起韁繩,策馬前進。妻子坐在我的身邊,馬車沖下梅勃來閃的另一面斜坡,很快我們便遠離了那硝煙和炮聲,駛向了老沃金的方向。
馬車在兩邊都是麥田的路上行駛著,前面是一片陽光普照的大地,微風(fēng)中飄舞著梅勃來酒店的店招。我看到前面還有一輛馬車,原來是醫(yī)生的。我回頭眺望剛剛逃離的山坡,空中再次升起了濃濃的黑煙和紅色的火光。并且黑煙已經(jīng)蔓延到了東面的巴艾福利特松林和西面的沃金,黑色的影子籠罩在東面綠色的樹梢上。路上大批的人朝我們跑過來,寧靜燥熱的空氣中透露出極大的不安。仔細傾聽,遠處依然斷斷續(xù)續(xù)地傳來微弱的槍聲。
我并不擅長駕車,所以看了幾眼之后不得不轉(zhuǎn)過身來專注于駕駛。我使勁抽打著馬兒,馬車在路上飛馳,再次回頭張望時,黑煙已經(jīng)被第二個山頭擋住。我超過了醫(yī)生的馬車,來到了沃金和散特之間,總算遠離了那個可怕的是非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