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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代民歌考釋

第一類 府兵、戰(zhàn)爭(唐玄宗朝民歌六首)

第一篇 二十充府兵

你道生勝死,
我道死勝生;
生即苦戰(zhàn)死,
死即無人征。

十六作夫役
廿(二十)充府兵
磧里向前走
衣鉀(甲)困須擎
白日趁食(死)地(敵)
每也(夜)悉(起)知(持)更
鐵缽淹甘(干)飯,
同火共分(紛)諍(爭)
長頭饑欲旺(亡)
□似砍(坎)窮坑。(原文此處為□)
遺兒我受苦,
慈母不須生!

相將歸去來
間(健)不(步)浮(弗)可亭(停)?
婦人因(困)重役,
男子從軍行。
帶刀擬開(斫)煞(殺)?
逢陣即相刑?
將軍馬上死?
兵滅地(敵)君(軍)營,
血流遍荒野,
白骨在邊庭?
去馬游殘跡,
空流(留)紙上名。
開山千萬里,
影(永)絕故鄉(xiāng)城。
生受刀光苦?
意里極皇皇?

〔考釋〕

“十六作夫役”ft

“夫役”即伕役,又名“小徭役”或“雜徭”。唐前期法律規(guī)定,“役”有兩種,一為“正役”,一為“雜徭”。

《唐六典》卷三:

“凡賦役之制有四:一曰租、二曰調、三曰役(李林甫注:正役)、四曰雜徭。”

所謂“正役”,就是“丁役”,由二十歲以上六十歲以下的丁年農民擔任。所謂“雜徭”,就是“夫役”,大多是由十六歲以上二十歲以下的“中男”農民擔任。故“雜徭”又名“小徭役”。

《唐律疏議》卷二十八:

“丁(丁役)謂正役;夫(夫役)謂雜徭。”

卷十三:

小徭役謂充夫及雜使。

唐前期所施行的授田制和賦役法,都是“以人丁為本”,“以丁、中為差”。為此,各州縣鄉(xiāng)里都立有戶口“籍帳”,每年“團貌”、“注年”。凡農民年達十六歲,便被稱作“中男”;年滿二十歲,便被稱作“丁”。

《舊唐書》食貨志上:

“(唐高祖)武德七年(624),始定律令:……男女始生者為黃(意為黃口小兒),四歲為小,十六為中(中男),二十一為丁,六十為老。”

唐前期法律規(guī)定:二十歲以上的壯丁每年除向官家交納租若干、調若干外,并須服“丁役”(正役)二十日;十六歲至二十歲的“中男”雖不交納租調,但每年卻需作“夫役”(雜徭)若干日。

《舊唐書》食貨志上:

“凡丁(二十歲以上農民)歲役二旬。”注:“有閏之年加二日。”

《唐會要》卷八十五:

“成童(十六歲)之歲,即掛輕徭(即夫役,較正役為輕,故名輕徭);既冠(二十歲)之年,便當正役(即丁役)。”

“夫役”雖名為“輕徭”、“小徭役”,但勞役有時卻甚繁重。

《全唐文》卷二十二:

“玄宗令戶口復業(yè)及均役制:‘國家力役,合均有無,……每縣中男(十六歲至二十歲農民)多者,累歲方使一差;中男少者,一周遂役數過。’”

由此可知,在唐前期,農民年到十六歲,便被稱作“中男”,便開始承擔法令所規(guī)定的“夫役”。本詩所說的“十六作夫役”,便是指此而言。

據史載,天寶三載(744)之后,十六歲農民不再“作夫役”。所以有此改變,是由于當時階級矛盾加劇,封建統(tǒng)治不穩(wěn)。因此,玄宗不得不修改“武德律令”,重新規(guī)定:農民十八歲以上為“中男”;二十三歲以上為“丁”。

《唐會要》卷八十五:

“比者,成童之歲,即掛輕徭;既冠之年,便當正役。憫其勞苦,用軫于懷。自今已后,百姓宜以十八已上為中男,二十三已上成丁。”

《新唐書》食貨志一:

“天寶三載,更民十八以上為中男,二十三以上成丁。”

這表明,在天寶三載,封建統(tǒng)治階級為了緩和階級矛盾,將少年農民作“夫役”的年限推遲了二年,將壯年農民納稅服役的年限推遲了三年:農民十八歲才“作夫役”,二十三歲才納國課服正役。

由此證明,本詩所說的“十六作夫役”只符合天寶三載以前的特定的歷史時期。

“二十充府兵”ft

“府兵”是唐前期的義務兵名號,是由“軍府”(折沖都尉府)而得名。

唐初,實行義務兵制(征兵制),全國各地遍立軍府。每一軍府設有折沖都尉一員、左右果毅都尉共二員,管轄當地“府兵”八百人到一千二百人不等。

《新唐書》兵志:

“府兵之制,起自西魏、后周,而備于隋。唐興因之,……太宗貞觀十年(636),更號統(tǒng)軍為折沖都尉,別將為果毅都尉,諸府總曰折沖府。凡天下十道,置府六百三十四,皆有名號。……凡府三等:(府)兵千二百人為上;千人為中;八百人為下。”

軍府的府兵,由當地農民充當。據《唐令》所載:各地軍府每年根據“戶籍”簡選年滿二十歲的成丁農民入軍,稱之為“府兵”。平時,府兵不離鄉(xiāng)土,除冬季農閑時集結練習戰(zhàn)陣外,其余時間在家務農,間或輪番衛(wèi)戍京城和邊鎮(zhèn)。如發(fā)生戰(zhàn)爭,則調府兵出征;戰(zhàn)事結束,即遣散回鄉(xiāng)。府兵役限甚長,到六十歲方免役。

杜佑《通典》職官十一:

“初置(府兵),以成丁而入,六十出役。”(案:作者杜佑,天寶末已二十歲,是當時社會情形的目擊者。杜佑是歷史上著名的政治家、學者,曾任德宗、順宗、憲宗三朝宰相。)

《新唐書》兵志:

“府兵之制……凡民年二十為兵,六十而免。其能騎而射者為越騎,其余為步兵。”“初,府兵之置,居無事時耕于野……若四方有事(戰(zhàn)事),則命將以出(命將率府兵出征),事解輒罷。”

《全唐文》卷三百七十八:

“府兵平日皆安居田畝。每府有折沖(都尉)領之。折沖以農隙教習戰(zhàn)陣。國家有事征發(fā),則以符、契(調兵的魚符、木契)下其州及府,參驗發(fā)之。……軍還,則賜勛加賞,便遣罷之。”

詩所說的“二十充府兵”,正是反映著這一時期的兵役制度。

據史籍所載,“府兵制”是在玄宗開元年間(713—741)被廢除的。唐初的府兵制只不過施行了一百多年。

《鄴侯家傳》:

“自武太后之代(世,避李世民諱)……府兵始弱矣。”“開元中(案:為開元十年),玄宗將東封(泰山)……而府兵寡弱。張說為相,乃請下詔募士,但取材力,不問所從來。旬月之間,募者十三萬。玄宗大悅,遂以‘彍騎’名。……自是府兵之闕,漸不復補。……開元末,李林甫為相,又請諸軍皆募長征健兒,以息山東士兵。”(案:鄴侯即李泌)

《新唐書》兵志:

“自高宗、武后時……府兵之法寖壞,番役更代多不以時,衛(wèi)士稍稍亡匿,至是(開元六年)益耗散,宿衛(wèi)不能給。宰相張說乃請一切募士宿衛(wèi)。……自是諸府士(兵)益多不補。……(天寶)八載,折沖諸府至無兵可交。李林甫遂請停上下魚書。”

杜牧《原十六衛(wèi)》:

“貞觀中……開折沖果毅府五百七十四,以儲兵伍。……自貞觀至于開元末百三十年間,戎臣兵伍未始逆篡。……開元末,愚儒(案:指李林甫)奏章曰:‘天下文勝矣!請罷府兵。’詔曰:‘可!’”

《唐六典》卷五李林甫注:

“開元二十五年敕,以為:‘天下無虞,宜與人休息。自今已后,諸軍鎮(zhèn)量閑劇利害,置“兵防健兒”,于諸色征行人內及客戶(逃戶)中召募,取丁壯情愿充“健兒”長住邊軍者,每年加常例賜給,兼給永年優(yōu)復。其家口情愿同去者,聽(聽任)至軍州,各給田地屋宅。’人賴其利,中外獲安,是后州郡之間,永無征發(fā)之役矣!”

杜佑《通典》職官十一:

“天寶八載五月,停折沖府。”

由此可知,早在武則天皇帝執(zhí)政時,府兵制已開始“寖壞”,府兵漸“逃亡”。到玄宗開元六年(718)以后,府兵“益耗散”,“逃亡略盡”。各折沖府甚至抽調不出足夠的兵員來輪番宿衛(wèi)京師:“宿衛(wèi)不能給。”因此,到開元十年(722)之后,封建朝廷不得不兼行“募兵”(雇傭兵)制,以補兵源之不足。十五年之后,到開元二十五年(737)時,玄宗頒布了敕令,命諸軍(包括禁衛(wèi)軍、邊鎮(zhèn)兵、長征兵)全都依靠募兵來補充,不再征發(fā)府兵入軍,正如當時宰相李林甫所說:“是后州郡之間,永無征發(fā)之役矣!”

這表明,自開元二十五年之后,“征兵制”實際上已被“雇傭兵制”所代替;召募來的“彍騎”、“兵防健兒”代替了“府兵”。此后不再征發(fā)府兵入軍,折沖府成了有名無實的安插冗官的“閑曹”,而這“閑曹”也終于在天寶八載被明令廢除;只保留下折沖都尉、果毅都尉等官名,以作為軍官升轉的階銜。

由此證明,本詩所說的“二十充府兵”乃是玄宗開元二十五年之前的事。

“磧里向前走”ft

“磧”的原意是“沼澤砂石”、“水中沙堆也”。但從漢代之后,人們所說的“磧”,大多是指的“沙漠”。

程大昌《北邊備對》:

“漠也,言沙磧廣莫,望之漠漠然,漢以后史家變稱為磧:磧者,沙積也。其義一也。”

唐時中原地帶人習慣稱我國北部沙漠為“漠”,從而將其附近地帶分為“漠南”、“漠北”;習慣稱我國西部沙漠為“磧”,從而將其附近地帶分為“磧東”、“磧西”。唐太宗時設立“磧西四鎮(zhèn)”(在今新疆境內)。玄宗時曾設“磧西節(jié)度使”。因此,唐人詩文中所說的“磧”,大多是指西北沙漠而言。

杜甫《送人從軍》:

“弱水(今甘肅武威西北)應無地,陽關(今甘肅敦煌西南)已近天。今君渡沙,累月斷人煙。”

柳中庸《涼州曲》:

“關山萬里遠征人,一望關山淚滿巾。青海戍頭空有月,黃沙里本無春。”

岑參《贈酒泉韓太守》:

“酒泉西望玉關道,千山萬皆白草。”

中作》:

“走馬西來欲到天,辭家見月兩回圓。今夜不知何處宿,平沙萬里絕人煙。”

《初過隴山途中呈宇文判官》:

“平明發(fā)咸陽,暮及隴山頭。……十日過沙,終朝風不休。馬走碎石中,四蹄皆血流。”

裴矩《西域記》:

“自高昌去瓜州,千三百里,并沙,缺水草,四面茫然。”

由此可知,本詩作者是個在西北沙漠中行軍的府兵。同時也可由此想見,“磧里向前走”是極其艱苦的。

“衣甲困須擎”ft

“甲”是古時戰(zhàn)士在作戰(zhàn)時用以防御刀箭的鎧甲。戰(zhàn)士所披掛的“全甲”,是由三部分組成。

《唐六典》卷十六李林甫注:

“武卒衣三屬之甲。謂上身一;髀褌一;兜鍪一,凡三屬也。”

“兜鍪”即“胄”,戴在頭上,故俗名為“頭盔”。“髀褌”即“下旅甲”,因系于腰間用以掩護兩腿,故俗名“腿裙”或“裳甲”。

所謂“上身”即“身甲”,是由“胸鎧”、“掩膊”、“護腋”三部分組成,形狀如衣,故俗名“衣甲”。“衣甲”是全副鎧甲中的最重要部分。

唐時人所說“衣甲”是指“上身甲”而言。王建《寄賀田侍中》:“親見沂公在陣前……兩重衣甲射皆穿。”

當時,騎兵披掛“全甲”,步兵則為了戰(zhàn)時便于奔走,因此不掛“腿裙”,只戴“頭盔”披“衣甲”。由此可知,本詩作者是個“磧里向前走”的步兵。

古時的“甲”大多是以鐵葉或鐵片編串成的,因此很重。漢大將馬援六十二歲還能夠披甲上馬,曾引起光武帝的驚訝(見《東觀漢記》)。隋時驍將權武能披兩重甲上馬,曾被當時人稱為“勇力絕人”(見《隋書》)。由此可見甲是很沉重的,不是一般體弱的人所能勝任。李靖《衛(wèi)公兵法》稱:“諸兵士,……身貌尫弱(者),不勝衣甲。”因此唐軍令規(guī)定:軍中只“授甲六分”(百分之六十),由前列勁卒披掛(見《通典》)。

據《武備志》載稱,甲重四十五至五十斤(《宋史》載:“每一甲,重四十有九斤十二兩。”)。當然,步兵的“衣甲”可能要輕些。如以宋時為準,則“衣甲”重三十多斤。《唐六典》所記的十三種甲中,有一種名“步兵甲”,可能是種輕甲。其重量,今已無法考知。

據史書所載,唐府兵出征要隨身攜帶許多武器和備品。

《新唐書》兵志:

“府兵之制……人具弓一、矢三十;胡祿(即壺盧,作水壺用)、橫刀、礪石(磨刀用)、大觿(錐)、氈帽、氈裝、行縢(今名綁腿)各一。……其介(甲)、胄(頭盔)戎具藏于庫,有所征行,則視其入而出給之。”

不難想見,如將這些備品的重量加在一起將在六十斤上下。由此便可了解本詩所描寫的“磧里向前走,衣甲困須擎”的艱苦情形。

其次,從“磧里向前走,衣甲困須擎;白日趁死敵,每夜起持更”四句詩看來,詩所描寫的是“戰(zhàn)前急行軍”。其行軍地在大沙漠中;為了行進神速,因此卷起“衣甲”由戰(zhàn)士“擎甲”疾走;白天追擊敵人;夜里宿營時作臨敵警戒。所謂“急行軍”,就是“卷甲而趨,倍道兼行”(《孫子兵法》)。本詩所描寫的正是這樣的情景。

“白日趁死敵”ft

“趁”,陜西、河南一帶的方言,意與“逐”、“追趕”同。

何承天《纂文》:

“關西(函谷關以西)以逐物為。”

《廣韻》:

,逐也。俗作趂。”

唐時人習用“趁”字。

杜甫詩:

“相鳧雛入蔣芽”;“驅制不禁”;“花底山蜂遠人”。

敦煌抄本《李陵變文》:

“單于親領萬眾兵馬,到夫人城,上李陵。……李陵聞言,向南即走,行經三日,遂被單于來。”

“死敵”,意為“拼命戰(zhàn)斗的敵人”、“敢于死戰(zhàn)的強敵”。

“每夜起持更”ft

“持更”就是夜間站崗;一夜有五更,守衛(wèi)者分班值更,故名作“持更”。

唐時軍中術語:夜間放哨名為“持更”,哨兵叫作“持更者”。

《唐律疏議》卷八:

“……持更,即是守衛(wèi)者。”

顏師古《漢書注》:

持更、夜有五更,故分而持之。”

《新唐書》百官志四上:

“府兵……持更者,晨夜有行人必問(問口令);不應則彈弓而向之(彈弓弦作警告);復不應則旁射(實箭向行人旁側發(fā)射,最后警告);又不應則射之(瞄準射擊)。晝以排門人(門崗)遠望。暮夜以持更人遠聽,有眾而囂,則告主帥。”

“鐵缽淹干飯,同火共紛爭”ft

“火”是古時軍隊建制的最小單位,約同于后代軍隊中的“班”。

《南史》卜天興傳:

“天興弟天生,少為隊將,十人同。”

杜佑《通典》兵一:

“五人為列,二列為,五火為隊。”

《新唐書》兵志:

“府兵之制……十人為,火有長。”

“同火”猶如“同班”。同火的人互稱為火伴。《木蘭辭》:“出門看火伴,火伴皆驚惶。同行十二年,不知木蘭是女郎。”

軍隊中的十人小組之所以名為“火”,是因為“十人同火”,是一個火食單位:共用一個灶火,同吃一鍋飯。

唐時軍中,每一火(十人)備有“鐵盂”一口,“火具”一套。

《新唐書》兵志:

“府兵之制……十人為火,火有長。火(每火)、備六014-5-i馬,凡火具、鐵盂……皆一。”

文中所說的“盂”就是本詩所說“鐵缽淹干飯”的“鐵缽”。“缽”,古寫作“014-i”或“014-2-i”。盂與缽是一物之二名,是軍中所用的“鐵鍋”。

《太平御覽》引《漢書注》:

“盂若014-3-i而大。014-3-i字同。”

《說文解字》:

014-4-i014-4-i器,盂屬。”

《唐韻》:

014-4-i,音撥,同缽。”

《唐六典》卷十六:

“鐵盂”注:“古謂之盂,蓋今之鐵鍋也,為軍中食器也。”

由此可知,本詩中所說的“鐵缽”,乃是唐軍中一火十人所共用的“行軍鍋”。

本詩中所說的“干飯”,古名作“糒”,又名“糇糧”,是軍中戰(zhàn)時特制的“干糧”。

《說文解字》:

“糒,也。”“糇,干食也。”

《尚書正義》卷二十:

“‘糒’午飯也。‘糗糒’是行軍之糧。”

《詩經·公劉》:

“乃裹糇糧。”注:“糇,干食也。”

《一切經音義》引《字林》:

“糇,干飯也。”

徐鉉校定《說文解字》:

“今人謂干飯為糇。”

“干飯”大多是炒熟并風干的米或面,吃時很方便,無需生火,只要用水一“淹”即可。

謝承《后漢書》:

“羊茂……為東郡太守……常食干飯。”“吳郡徐相,為長沙太守,常食干飯,不發(fā)煙爨。”

楊泉《物理論》:

“呂子義,清賢之士也。……懷干糒(干飯)而往。主人盛為饌食。乃出懷中糒(干飯),取冷水一杯而食之。”

因此,古時作戰(zhàn)或行軍時所攜帶的軍糧大多是“干飯”。

《漢書》李陵傳:

“李陵……令軍士持二升糒,一片冰。”

劉珍等撰《東觀漢記》:

“張禹巡行……食干飯,飲水而已。”

馬致遠《漢宮秋》:

“人搠起纓槍,馬負著行裝,車運著糇糧,……他部從入窮荒。”

本詩所說的“鐵缽淹干飯,同火共紛爭”,乃是描述急行軍的府兵在沙漠中打尖吃飯時的情景。看來當時軍糧不足,因此“同火共紛爭”。

“長頭饑欲亡”ft

“長頭”似是唐時的方言俗語。在敦煌發(fā)現(xiàn)的民歌中有:

“只愿長頭醉,作伴喚劉伶”。
“身上無衣著,長頭草里存”。
長頭挨床坐,飽吃摩娑肚”。

此外,唐詩人詩歌中有:

王建《織錦曲》:

“大女身為織錦戶,名在縣家供進簿。長頭起樣呈作官,聞道官家中苦難。”

劉禹錫《寄湖州韓中丞》:

“老郎日日憂蒼鬢,遠守年年厭白蘋。終日相思不相見,長頭相見是何人。”

王建是潁川(今河南許昌)人,劉禹錫是洛陽(今河南洛陽)人,以此論斷,“長頭”似是河南方言。

從上引詩句中比較詞義,則“長頭”似有“長年”、“長期”之義。

此外,《晏子春秋》中有“湯長頭而寡發(fā)”;《漢書》中有“陳遵長頭大鼻”;《后漢書》中有“問事不休賈長頭”;《太平廣記》中有“長頭才復額,分角漸垂肩”;《南史》中有“范長頭”;蘇軾詩有“畏見問事賈長頭”。以上都是指頭型或發(fā)式而言,與本詩中的“長頭”似乎無關。

“□似坎窮坑”(原文此處為□)ft

“坎”或作“埳”,與“陷”、“墮”、“墜”同義。

《說文解字》:坎,陷也。”

“窮坑”是對“困境”的形容。“坎窮坑”,意為“墜入不可拔的窮困的境地”。唐宋時人往往用“坑”比喻不幸的處境;近代民間口頭文學中也有這種形容。

盧仝《月蝕詩》:

“不獨填饑,亦解堯心憂。”

戴復古《歲暮書懷寄林玉溪》:

“人皆居燠館,我獨墮寒。”

西河大鼓小段:

“說著窮,真是窮,慢走一步窮趕上,快走一步趕上窮,不急不忙慢慢走,一腳埳入大窮坑。窮坑之中有窮廟,窮廟里有個窮神靈……”

“相將歸去來”ft

“相將”,唐時俗語,意為“相共”或“相隨”。

孟浩然《春情》:

相將游戲繞池臺。”

杜甫《十二月一日三首》:

“春花不愁不爛漫,楚客唯聽棹相將。”

薩都剌《吉安道中》:

“故鄉(xiāng)歸計喜相將。”

令狐楚《游春辭三首》:

相將折楊柳,爭取最長條。”

柳永《尉遲杯》:

“且相將共樂平生。”

?“健步弗可停”ft

“健步”即快步,俗語“健步如飛”。

杜甫《蘇端、薛復筵簡薛華醉歌》:

“安得健步移遠梅,亂插繁花向晴昊。”

韓渥《離家第二日卻寄諸兄弟》:

“一點心隨健步歸。”

?“帶刀擬斫殺”ft

所謂“帶刀”即帶“腰刀”。唐時士兵持帶兩種刀,一為陌刀,一為橫刀(腰刀)。

《唐六典》卷十六李林甫注:

“橫刀,佩刀也,兵士所佩(佩帶)。……陌刀,長刀也,步兵所持,蓋古之斷馬劍。”

詩中所說的“帶刀”即“佩刀”,又名“橫刀”或“腰刀”,是短兵器。“帶刀擬斫殺”,意為隨時準備短兵相接。

?“逢陣即相刑”ft

“逢陣”意為“遇敵”,即《衛(wèi)公兵法》“逢賊布陣”之意。

“相刑”即“相殺”、“相害”。

《后漢書》孫悅傳注:

“殺戮之謂刑。”

《呂氏春秋·音律》注:

“刑,殺也。”

《國語》:

“雜受其刑。”注:“刑,害也。”

?“將軍馬上死”ft

唐官制,武官共分九品二十九階,五品以上(十三階以上)的官銜,皆帶有將軍稱號,如“從五品下曰游擊將軍”;“從一品曰驃騎大將軍”(見《唐六典》)。在“軍職”中,統(tǒng)率三千二百士卒的主將,始可稱將軍:“二裨為軍,三千二百人,有將軍副將軍。”(見《通典》)

從詩中看來,詩所說的“將軍”似是更高級的主將。

?“白骨在邊庭”ft

“庭”是門內堂前的院落,“邊庭”意為周邊的院落。唐時,在今新疆設立“北庭都護府”和“庭州”。唐時人們習慣將邊區(qū)地帶統(tǒng)稱為“邊庭”。

杜甫《兵車行》:

邊庭流血成海水,我皇開邊意未已。”

李益《送柳判官赴振武》:

邊庭漢儀重,旌甲似云中。”

羅隱《送秦州從事》:

“若到邊庭有來使,試批書尾話梁州。”

?“生受刀光苦”ft

“生受”,古民間俗語,意為“吃苦”、“受罪”、“忍受”。

黃庭堅《宴桃源》:

生受生受,更被養(yǎng)娘催繡。”

元劇《東窗事犯》:

“臣在生時多生受,馳甲胄,做先鋒帥首。”

元劇《酷寒亭》:

“謝俺那侍長,見我生受多年,與了我一張從良文書。”

元劇《朱砂擔》:

“干著我生受了半世,眼睜睜看你作歹人妻。”

?“意里極皇皇”ft

“皇皇”,意為“憂郁”、“恐惶”、“不安”。“皇皇”或作惶惶、徨徨、遑遑。

《孟子》:

“孔子三月無君,則皇皇如也。”

《漢書》敘傳:

“圣哲之治,棲棲皇皇,孔席不暖,墨突不黔。”顏師古注:“皇皇,不安之意也。”

劉向《九嘆》:

“征夫皇皇,其孰依兮。”

《后漢書》鄧禹傳:

“長安吏人,遑遑無所依歸。”

阮籍《詠懷》:

“棲棲非我偶,徨徨非己倫。”

《世說新語》:

“戰(zhàn)戰(zhàn)惶惶,汗出如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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