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一路上,云月半一臉的焦躁憂心,蘇二卻是一臉的糾結(jié)僵硬,兩人并肩行在街市上,如煞神一般的氣場,讓行人們都不自覺的給他們讓開了一條道路。
可兩人顯然對于成為矚目焦點的事無心顧暇,蘇二動了動嘴,想要說些什么,可是話到嘴邊,卻又被他硬生生的咽了下去。
云月半倒是忍不住了,轉(zhuǎn)過頭吼道:“有什么話就說,我煩著呢!”
蘇二看了看四周,拉著云月半,左拐右拐,進了一個沒有人煙的死胡同里。
確定周圍沒有人,蘇二松了口氣,道:“你剛剛說的都是真的?余陰真是十年前覆滅的那個百里國的那啥?”
云月半沒好氣道:“什么那啥?要說就說清楚,跟你說我煩著呢,要是讓老哥知道我又大嘴巴將余陰的事說了出去,肯定不能輕饒我,這都怪你,沒事兒偏偏提什么說書先生。”
這擺明是倒打一耙,明明是云月半自己不小心說出來的,可這時候蘇二也沒心情計較,只被余陰的身份嚇的夠嗆。
蘇二本身是當今蘇丞相的幼子,從小混跡于京城,也常常能從蘇相口中知道一些旁人不知道的隱晦,所以他的消息倒也靈通,百里國的事,他從小就聽說過一些。
百里國原本毗鄰大贏,只是彈丸之地,本沒什么出奇的,可數(shù)十年前,百里國內(nèi)突然不知從哪兒冒出來了個元遷,善用奇兵,竟幾次三番讓大贏引以為傲的孟家軍吃了敗仗,而且還都是以少勝多。
這迫使大贏不得不采用和親的法子,將當時不過十七歲的思安公主下嫁給了,當時還是百里國太子的百里歸,才由此保得了暫時的和平。
打了敗仗,公主不得不下嫁,自詡為大國的大贏國,覺得這是恥辱,為了顧及臉面,在思安公主出嫁前,竟將她踢出了皇家子嗣的名冊,降為了郡主,相當于是給大贏裹上了一塊遮羞布。
雖不知這塊遮羞布有沒有用處,但至少自思安郡主下嫁后,百里國便再無來犯,大贏得以抓到空檔,休養(yǎng)生息。
可就在十年前,大贏準備討回敗仗的恥辱時,百里國卻突然毫無預(yù)兆的覆滅了。
據(jù)說當時百里王城火光沖天,燒了十天九夜,才被一場大雨撲滅,百里國人四散奔逃,等大贏軍隊趕到時,百里國已經(jīng)徹底成了一片廢墟。
后來民間傳言,是因思安郡主與百里歸生下了一個惡鬼,那惡鬼引來了災(zāi)禍,才讓百里國因一場大火而覆滅。
沒想到民間傳言的那個惡鬼,竟然便是余陰,這個真相讓蘇二一時間沒法接受,只愣愣的向云月半確認了一句:“....余陰真的是那個滅了百里國的惡鬼?”
“閉嘴,你才是惡鬼。”
云月半聽不得旁人說余陰半點的壞話,立馬惱了,抬腳就踢向了蘇二,后者倒也沒躲,呆呆的挨了這一腳,思緒不知飛到了哪里。
兩人,一個怕被老哥懲罰,心懷忐忑,一個暈暈乎乎,不明所以,卻都懷著沉重的步子,返回了縣衙。
此時的縣衙,已被天桃縣百姓圍堵的水泄不通,云月半和蘇二憑借著纖細的身板,勉強擠進了縣衙,抬眼便看到,寒離還是一身官服,正襟危坐在縣衙大堂,陌上和花開則在堂下,一左一右分立在鐵鎖加身的仵作蔡老兩側(cè)。
驚堂木一拍,寒離面色陰沉,冷冷道:“蔡老,你可知罪?”
原天桃縣的仵作蔡老,看了眼寒離,沒應(yīng)聲,只站的筆直,將臉轉(zhuǎn)到一邊,閉上了眼睛。
寒離繼續(xù)道:“崔娘、秀兒、張氏、蓮蓮這四位姑娘,是不是你所殺,從實招來。”
見蔡老還是閉著眼不發(fā)一言,陌上和花開公事公辦的按著蔡老的肩膀,將他摁跪了下去,一時間堂下的百姓們也跟著騷動了起來。
天桃縣的百姓幾乎沒有不認識蔡老的,這蔡老從上任縣令在世時,便是縣衙里的仵作,平時是個熱心人,看到誰家困難,總愛幫上一把,人緣不是一般的好,要說這蔡老殺了人,百姓們自然是將信將疑的。
有百姓在堂下喊了一句:“寒大人,會不會抓錯了人?蔡老怎會殺人?”
不少人跟著附和:“對啊,我們不相信蔡老殺了人。”
質(zhì)疑的聲音越來越多,寒離再拍了下驚堂木,喊了聲肅靜,卻并沒真的讓場面安靜下來,畢竟她上任的時間不久,威信還沒有真的建立起來。
余陰和付六,以及樓俏之三個人,大爺似的坐在一旁,手邊都擺著茶點,看戲似的盯著縣衙內(nèi)的騷動,只冷眼旁觀。
最后見百姓們大有鬧公堂的架勢,寒離不得不讓衙役們揮舞起了殺威棒,才勉強鎮(zhèn)住了場面。
這時云月半和蘇二才趁機摸到了余陰三人的跟前,余陰見兩人看著她的眼神有異,便問:“你們這是怎么了?有話說?”
云月半動了動嘴,卻沒鼓起勇氣,把他不小心將她的身份泄露給蘇二的事說出來,蘇二就更沉默了,他也不知無意間得知了余陰身份,對他而言,是好是壞。
兩人吞吞吐吐的模樣,讓余陰明白,當著這么多人的面,恐怕應(yīng)該不是追問的時候,便索性將視線重新投到了公堂之上。
在余陰和云月半磨磨唧唧的功夫,公堂上已傳喚了差點被殺人滅口的菊花姑娘。
雖然菊花有些畏懼蔡老,但當著官差的面,好歹鼓足了勇氣,指認了蔡老曾經(jīng)幫崔娘掩人耳目,將兩萬兩官銀藏在了崔娘的房內(nèi),還意圖殺她滅口。
對于菊花的證詞,蔡老像是沒聽見似的,依然緊閉著眼,抿著唇,不發(fā)一語。
寒離對菊花道:“你且將事情的來龍去脈一一說清楚。”
菊花乖乖坦白道:“那是半年前,崔娘說有筆發(fā)財?shù)馁I賣,要是我?guī)退憬o我五百兩銀子,我想著自己的年紀也不小了,總要湊錢給自己贖身,便答應(yīng)她幫忙灌醉了一個馬夫,借了他的馬車,然后和崔娘找來的義莊張氏,以及賣豆腐的秀兒一起,趁著夜色將崔娘埋在小桃鎮(zhèn)一處荒地的銀子從小桃鎮(zhèn)運進了天桃縣,中途經(jīng)過天桃縣城門,是蔡老支開了看城門的人,我們才順利進了天桃縣,將銀子送進了崔娘城西的屋子。”
寒離:“后來呢?為何蔡老要殺你們?”
菊花又道:“我也不知,張氏、秀兒和蔡老,還有我,各自得了五百兩銀子,之后按照崔娘的要求,拿著她給的金鐲子起了誓言,絕不將那晚運銀子的事說出去,本來都好好的,我們約定不再往來。
但是一個月前,我突然聽人說崔娘死了,我當時就立馬想到了銀子的事兒,覺得很害怕,打算用從崔娘那兒得來的五百兩銀子贖身,盡快離開這兒。
可是蔡老卻找到我說,崔娘的死只是意外,讓我別著急,說是丟銀子的人已經(jīng)報官,冒然離開只會露出馬腳,所以我便聽了他的話,又留了下來。
之后,我又連接聽到秀兒,還有義莊的張氏死了的消息,便知道不對勁,忙給自己贖了身,打開離開這兒,誰知半路被縣衙的衙役攔住了去路,還差點被蔡老殺人滅口,請大人明察。”
等菊花講完,寒離才轉(zhuǎn)向蔡老,皺眉道:“蔡老,菊花所言是否屬實?”
蔡老終于睜開了眼,看著寒離,一臉漠然道:“大人,你既然已從我房內(nèi)搜出作案的毒藥一炷香,也有了菊花的證詞,人證物證具在,我也沒什么好說的。”
寒離:“這么說,你是承認殺了人?為了那筆官銀?”
蔡老道:“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兩萬兩的銀子誰會不動心?”
他的話音剛落,堂下原本不相信蔡老殺人的一眾百姓們,紛紛沒有了剛剛的義憤填膺,反而顧自竊竊私語起來。
寒離:“那王金王山呢?他們被殺是否也與你有關(guān)?”
“殺崔娘的姐妹蓮蓮時,他們見過我的臉,自然不能留,我便買通了牢里看守的人,毒死了他們,為免事情敗露,事后我又殺了幫我辦事的衙役。”
蔡老沒有隱瞞,干脆的成人了罪行。
“蔡老,可你每月的俸祿并不少,怎能做下如此荒唐兇案?”
寒離無疑是痛心的,說到底蔡老跟過上一任的天桃縣令,也就是她老爹,她一直將蔡老當做長輩看待,卻沒想到平時和藹善良的蔡老竟然會為了銀子而殺害了四條人命,若不是人證物證具在,想必她根本不會相信這種事情。
蔡老突然嘆了口氣,道:“銀子總歸是不嫌多的,一步錯步步錯,我悔不該當初受了崔娘的蠱惑貪了那五百兩銀子,若沒有那五百兩銀子,我便不會對崔娘屋子里的那一萬多兩銀子起了歹心,也不會走到今天這一步。”
雖然蔡老的懺悔很是誠懇,寒離也有些心有不忍,可法不容情,也只能法事法辦。
寒離對花開道:“給蔡老畫押。”
供詞已有專人寫好,被花開拿到了蔡老的面前。
當蔡老的指印摁下,一切仿佛塵埃落定,但那邊堂上忙著給蔡老畫押時,一邊看熱鬧的樓俏之,卻偷偷問余陰:“我怎么覺得哪里不對?你們找到菊花的那一晚,我和云月半不正好去了邊郊驗尸?既然都兩邊都遇到了襲擊,那這個蔡老一定有幫手,”
余陰對樓俏之的反應(yīng)之快,有點意外,但卻并未多解釋,只沖她輕輕噓了一聲,示意她稍安勿躁,別多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