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娘？”錦書呆呆地站在門坎外，望著驟然關上的門，腦子停止了思考。

逸寒靜靜地站在她身后，“走吧。”

“為什么？”錦書望著他，心里涌起一種無端的憤怒和憎惡，“都怪你——！都怪你——！”她伸手推了一把逸寒，眼睛里隱隱含著淚光。

“……”逸寒垂下頭，看著正在做無用功的錦書，“可是沒有我的話，你早就餓死在山上里了。”

錦書呆住了，只是一味地流眼淚，心臟有一種要爆炸般的疼痛。八歲大的小腦袋還不能理解這種沖擊和疼痛。

“你還有可能被山上的狼吃掉，被鷹鳥啄爛眼珠子然后掉到山崖下——”逸寒的臉上此時竟顯出一種奇異的好奇和懵懂，“你為什么怪我？”

“我……”錦書渾身顫抖起來，小臉變得蒼白起來。

“我還為你起名，教你識字，”逸寒向后躍了半步，白色的輕紗拂過錦書的面龐，“食物也有，凡間的父母都是這樣養育孩子，為什么到了我，就變成了這樣？”

錦書伸手，下意識地想抓住那輕紗，卻沒能如愿。

“罷了，你走罷，是我多此一舉。”逸寒退入山林，半張臉蓋在影影綽綽的樹影里，毫不留戀的轉身。

“等等——”錦書大喊，她追上去，呼吸急促，心跳如擂鼓“你也不要我了嗎？”

那身影并沒有回答。

錦書狼狽地穿越在樹叢中，尋常與她親如密友的森林，此時正如一道堅不可摧的柵欄強硬的阻攔她的行進。

與她如同手足的獸類也抵擋她，向她亮出利齒。

“回去吧……”山野里似乎有回音傳來，一聲聲重疊，變得更大，“回去吧——”

這山的一切在冥冥中都向錦書傳達著同一句話。

錦書咬了咬牙，“我會再回來的！”等我，等我有了力量，我不信你不見我！

桃樹的一條橫枝上，逸寒微微晃著腿，“走了嗎？”

「走了。」白悠回答。

“那就好。”逸寒打了個哈欠，“找個好人家收養她，等到了時間她自然會來找我。”

「不用找，她有去處。」

“那更好。”逸寒喃喃道，“下一場戲馬上就要開始了。”

日子如流水一般的過去，期間錦書不死心地還來過幾次，但是均無功而返。于是慢慢地她不再來了。

那些村民倒是來的勤快，敲鑼打鼓的為他這個“山神”蓋廟，那些莫名其妙的香燭每天都熏得他頭昏腦脹。山林里的動物也被這些人搞得獸心惶惶。逸寒很討厭，于是施法讓那些進山的人都迷失了方向，不再能打擾他。

終于在某一天，一種陌生而凜然的氣息出現在了這片山的范圍中。

是主角，還有已然抽條的錦書。

“傳聞，這里有一位‘山神’，保佑這此地風調雨順，附近的村民也會不時上山祭祀，但在大約三年前，所有踏入此山的人都會失蹤，再也不見蹤跡。”女主葉瀟音站在山腳，仰望著云霧繚繞的青山。

錦書心頭一跳，望著熟悉又陌生的山，有些啞然。

“你家是不是在這附近？師妹？”葉瀟音拍拍她的肩膀，“正好回去看看母父，反正時間還多。”

錦書想起小時候的遭遇，一時沒有說話，只是思緒仍不受控制地飄向那抹拂過臉頰的輕紗。

“就算不回去我們也得找到一個地方落腳。”葉瀟音湊近錦書，“快決定吧，師妹。”

錦書心煩意亂地推開葉瀟音，羞惱地后退兩步，“你不是師姐嗎？為什么我來決定。”

“我一點都不了解這里，當然是要麻煩師妹咯。”葉瀟音笑瞇瞇地推著錦書走，在錦書看不到的地方，她眼神冰冷地掃過四周的樹叢，有什么東西在看。

「好像被發現了。」白悠幸災樂禍地笑著，「加油啊，可別真被收了。」

「嘁。」逸寒伸手將飄在空中的白悠抓住，隨手當排球扣了出去。

「溫逸寒——」白悠慘叫著飛遠。

逸寒摸摸鼻尖，若無其事地飄遠了。

錦書和葉瀟音推推搡搡來到了第一個村子。

進去之前，葉瀟音理理衣服，揉揉臉，登時變為生人勿近的高嶺之花。

“走吧。”葉瀟音冷冷地說。

錦書點點頭，先一步走入村莊。

村口挺熱鬧的，大的小的老的少的，凡是沒有事情干的，多是坐在村口陰涼的樹下聊天說話，氣氛一派祥和。

小孩們則是活潑得多，上竄下跳沒個正形。見到陌生人也不怕，只是跑得遠遠的用烏黑的眼睛盯著她們看。

錦書泰然自若地走到那聚集的人群中，那人群安靜了一瞬，有一位頭發半花白的老人開口詢問，“女郎從哪來？”

“來尋人。”錦書對著老人拱拱手，“不知貴地是否有地方落腳。”

“尋何人？”老人不緊不慢地在旁人攙扶下站到錦書面前，“女郎只管說，老身在此地居住已五十余年，定會幫妳得償所愿。”

“我若說我們要尋的是那位山神呢？”葉瀟音站在錦書身后，微微低頭。

“……明天的祭典，二位或許能見到他。”老人沉吟片刻，回答道。

“多謝阿婆。”葉瀟音笑了笑，“那有沒有合適的地方能夠給我們落腳呢？”

“如果不嫌棄的話，請二位在我家落腳吧。”老人滿是皺紋的臉上露出一個笑容。

“阿奶！”攙扶著老人的少年人緊張地低頭看她，“外鄉人……”

“阿霽。”老人抬手止住她的話，“跟我來吧，兩位大人。”

兩人跟上老人。

遠去一段時間之后，兩人才聽見聲音重新響起。

“村里人不太喜歡外鄉人，請二位欽天監的大人見諒。”老人禮貌地說道。

“是嗎？”葉瀟音點點頭，“無礙，我也不喜歡陌生人。”

老人沒有接話茬，“兩位小心，尤其是這位大人，你和那位有不小的淵源。”干枯瘦削的手指指向了繚繞著薄霧的山林。

“怎……怎么會。”錦書忐忑地瞥了一眼葉瀟音，她其實并不希望自己全新的生活被逸……山神影響，她這次只是偶然來到這里。

三人走到了山腳下的一個獨院。

“請吧。”老人說道，“這里最靠近山林，也離村子最遠，不會有人打擾你們。”

葉瀟音點點頭，拉著錦書的手腕進了院子。

老人沒有跟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