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的時候,蘇治達來了長靜齋。
“兄長說你找我有事。”他倒是不怎么客氣,直接坐下就喝茶水嗑瓜子。
左湫歪著頭看他,說:“你和你哥真不一樣。你哥你姐姐都那么溫和,怎么到你這里就變味了呢?”
他四下看了看周圍并沒有別的什么人,便道:“你又不算是什么外人,好歹算是個朋友。在殿下和姐姐面前我得緊繃著,總不至于到了你這里還繃著吧?”然后又嘀咕了一句,“再說了,我為什么要在你這里繃著,你又不是我上級。”
左湫點點頭,“你說的對。”然后抓了一把瓜子也磕起來,“你也知道,無事不登三寶殿,我也不會無緣無故找你。我要是說找你來聊聊天你肯定也不信啊。”
“那你想讓我幫你干什么?”呸呸呸把瓜子皮吐了,蘇治達道:“你可別說那什么幫你逃出東宮的事兒啊,我可沒那個本事,也沒那個膽子。我說你活的好好的干嘛找那么多事兒呢?你惹得殿下不開心你自己也撈不到什么好果,乖乖在這里當個逍遙仙人多好啊。你都不知道多少人羨慕你這樣的生活呢,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左湫一臉懵,“這我都還沒說什么事呢,你怎么巴拉巴拉說那么一大堆?”
“我就是跟你說,你別整天整那些沒用的東西了,也別讓我幫你辦些母豬上樹的事兒。我沒那么大的神通,幫不了你太多。”
左湫翻了個白眼,“我知道!”嘆了口氣,她說:“我這不就是讓你幫我個小忙,看看把你嚇得!真沒出息。”
蘇治達哼笑一聲,“那你這和別人能一樣嗎?你找我辦事,我可不得謹慎著點。萬一幫著你觸了什么不該我碰的東西,我小命還保不保得了了!”
左湫無奈地揮揮手,“得了得了,那成,以后我不找你辦事了,這件事辦完我就再也不嚇唬你了成了吧?”
“最好是這樣,否則我可真擔心我這項上人頭!”
左湫不禁氣悶,怎么自己就成了洪水猛獸了?“得了得了得了,我找你也沒什么大事。”說著她回頭看了一眼,確保敏兒已經出門去了,便道:“我想讓你幫我查查敏兒。”
“啊?”
蘇治達愣了一下,問:“哪個敏兒?”看著左湫堅定的眼神,他難以置信:“你瘋了吧,你不查查畫意小姐不查查元安,你查,你查敏兒?!”
“怎么了,瞧不起敏兒啊。怎么,身份低微的人就不能查了嗎?”左湫磕著瓜子,說:“哪有你們這樣瞧不起人的,那人家就不能隱瞞身份嗎?你們去做臥底還非要搞一個什么響亮鮮明的身份吶?!還有,你這話是什么意思,我為什么要查畫意和元安?”
蘇治達連連擺手否認,并且直接忽視她最后一個問題,“誒誒誒,我不是這個意思!不是,敏兒她之前一直在擁州,她這次來卞京也是為了照顧你才把她帶過來的。她真的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女婢,真的沒有別的什么身份,你想多了。再說了,我們在擁州那么多年,要是敏兒她有問題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那一個普普通通的女婢怎么就能進了東宮成為太子身邊的人了?”
“那還不是因為你!要是因為她曾經照顧過你對你也算是熟悉,殿下怎么可能會讓她從擁州過來?!”
誒,忘了這個事了。左湫顯得有點尷尬,然而她還是不死心,“那,那一個普普通通的女婢怎么會在你們那樣一個絕對隱秘的地方工作?你們那個地方那么隱秘,會隨隨便便讓一個人進去嗎?”
蘇治達無奈的要死,“我們在擁州明面上是駐扎在擁州并且負責巡邏的小兵隊,我們不是在擁州隱匿無名的!既然我們有些名堂,那自然需要些婢女來服侍。敏兒就是被招過來服侍我們的普通女子,家世清白,并沒有什么不妥之處!她家里的情況我們也知道,并沒有什么可疑之處,真的是你想多了!”
“那你為何這般維護她?”
“啥?維護?”
“是啊,既然她只是個在平常不過的婢女,為什么你現在這么維護她?我不過就是讓你隨便查查她而已,你怎么這么緊張?”
“我——我不過是不想讓自己做些沒用的事!你到底是怎么了,怎么好端端地懷疑敏兒?”
“我……”怎么跟他說自己懷疑敏兒的舉動太現代化?“女人的直覺!相信我,你就幫我查查,有的沒的都幫我查查,又不費事,權當幫我這個忙啦!”
蘇治達無奈至極,想了想自己要再拒絕,估計她還要跟自己在這里磨,于是便點點頭,“行吧行吧,幫你幫你幫你好了吧。過兩天查完了我跟你說。”
左湫目的達到,開心得不行,連忙把瓜子茶水糕點通通都往蘇治達那邊推,“來來來,你吃好喝好,吃好喝好。”
這件事情就算告一段落,其實蘇治達的話左湫已經信了大半,敏兒確實不像是什么特殊的人物,也不像是什么敵國派來的臥底之類的。只是,她心底里一直很在意的一件事是,敏兒那讓她不自覺忽略的現代感,實在讓她心中嘀咕。然而左湫也知道,這種事情沒辦法說,也很難得到驗證,就算是交給葉緒去查,也難保能查出來什么。
搖了搖頭,左湫把腳放在剛剛蘇治達坐過的凳子上,正好這會兒敏兒也回來了,她便讓敏兒給自己拿些酒來喝。敏兒這次沒有阻攔,很快就送來了一壺酒。不過例行的擔心詢問還是沒少的:“左姑娘,你現在的身子可以喝酒嗎?”
左湫揮揮手說:“沒事,來,給我。”
敏兒默默地走開,還把周邊伺候的別的婢女們給支走了。回到自己屋子之前,敏兒回頭看了一眼左湫。如果左湫恰好回頭看到了這一眼,那她一定會發現這一眼,包含了太多復雜的東西。
蘇治達他們倆說話說的時間并不長,可是冬日將近天越來越短。左湫在院子里一個人坐著喝酒的那一會兒,天色漸漸晚了。
其實左湫并不會喝酒,只是她心中有些東西脹脹的難受,很想找個東西排解出去。在葉緒的地盤,她所能想到的安靜又有效的方法,只有借酒消愁。
剛喝第一口的時候,十分辛辣,還苦,她呸了一口吐了出來,嘀咕這酒怎么這么難喝。然后十分謹慎并小心地嘗試第二口,就慢慢習慣了這種很奇怪的味道。第三口、第二杯、第三杯……漸漸的,一壺酒見了底。左湫喝得有點大,但是還算有理智,只是這理智唆使她大聲呼喊敏兒,喊她再來一壺。敏兒跑出來,糾結了一會兒之后本著既然現在已經醉了不如醉得痛快一些的意思,給左湫又拿了一壺。于是……第二壺還沒有喝完,左湫已經醉得東倒西歪不成樣子了。
敏兒正頭疼怎么把左湫帶回到屋子里休息時,長靜齋的門突然間開了。門口的人看到敏兒努力把左湫扶起來往屋子里送的場景,愣了一下,隨即跑過來從敏兒手里接過女子,打橫抱起進了屋子。
敏兒愣愣地站在那里,半天才反應過來,“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