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傅賽爾找人叫來了桑宏,討論那天晚上的具體情況。
喀朗臺首先拋出沈玉成,說自己一開始懷疑的就是他。池鑒不明白,詢問原因,喀朗臺以沈玉成經(jīng)常跟在父汗身邊并且兩人常常單獨相處解釋。傅賽爾看他一眼,搖了搖頭,沒說話。
他知道喀朗臺是在懷疑池鑒,因為他們現(xiàn)在說的實際上是兩件事,一是大汗突然臥病,而這件事已經(jīng)得到羅穆大夫的肯定,是大汗這幾天飲食出了問題再加上急事攻心才這樣。所以現(xiàn)在他們討論的根本就不是大汗生病了這件事,喀朗臺拋出沈玉成,實在是拿沈玉成當(dāng)借口來觀察池鑒的反應(yīng)??墒沁@件事在他看來,根本不可能會是池鑒。如果背地里謀劃的人是池鑒的話,那么將有更多的事情被牽扯出來并且得不到合理的解釋。更重要的一點,雖然池鑒對喀朗臺逼著他和禾魯尼完婚這件事一直耿耿于懷,但是無論從哪個方面來考慮,他都沒有理由拿自己喜歡的女子來誣陷自己敬重的兄長,而且目的僅僅是和兄長鬧翻。這跟本沒必要。傅賽爾想不通為什么這么簡單的道理喀朗臺都不能明白。
對于喀朗臺來說,這樣的舉動雖然說莫名其妙,卻非做不可。因為在他的記憶里,這個來自中原的沈玉成沈老先生,一直對他頗有芥蒂,對自己這個弟弟,反倒甚是推崇。他并不是懷疑池鑒,他只是懷疑沈玉成,或者說,他一直懷疑沈玉成是安宋或者金夏派來的臥底。這個念頭,從很久很久之前就產(chǎn)生,在云達(dá)暴露身份之后愈演愈烈。他一直相信沒有人會無緣無故離開自己的家鄉(xiāng),背棄自己的母國,義無反顧地投身到另一個國度,為他們出謀劃策毀滅自己的國家。如果沈玉成真的是這樣的人,那么單憑這一點,也足夠喀朗臺對他不能信任。畢竟,誰知道哪天自己會不會一不小心怠慢了他,使他帶著蒙哲的機密叛離到別的地方呢?
而關(guān)于這件事,喀朗臺從沈玉成身上想到的,是他從中作梗,挑撥自己和池鑒的關(guān)系。并且他懷疑是不是沈玉成告訴池鑒,他喀朗臺的存在就是阻攔他和左湫走向幸福的最大絆腳石,如果是這樣,那么其實最近發(fā)生的這些事情都是可以解釋的。他拋出沈玉成,就是想看看池鑒的反應(yīng),如果他反應(yīng)不對,那喀朗臺便不準(zhǔn)備再對沈玉成客氣。
可是結(jié)果卻并不如他所料,池鑒的反應(yīng)再正常不過,并且表示自己已經(jīng)很久沒見過沈老先生,喀朗臺這么一說,倒提醒他該去看望看望沈玉成老先生了。
傅賽爾有點無語,笑笑,說:“我倒是有一個懷疑人選,其實,說是懷疑人選,倒不如說我已經(jīng)認(rèn)定就是他了?!?
另外兩人皆看向他問是誰,傅賽爾故作神秘地道:“你們難道不記得,最近我們身邊有另一個異族人一直在活躍著嗎?他最近的活躍度可比沈老先生和左湫加起來都要高??!”
“葉緒?”喀朗臺突然記起來他,“我怎么忘了他了?!”
池鑒一臉的不愿提及他,但是還是提出了關(guān)于傅賽爾的懷疑對象的疑惑,“可是,昨天晚上葉緒一直跟著我啊。哦對了,要不是他跟我說小湫被抓了,我還看不到那個假冒三哥的人呢!”說到這里,池鑒便立即詳細(xì)回憶起那天晚上看到的“喀朗臺”的樣子,“就算是他學(xué)了三哥的穿衣,我也不會認(rèn)錯。真正讓我相信那人就是三哥的,是他的體型和聲音。那體型和三哥簡直一模一樣,還有那聲音,任誰聽了都不會說那不是三哥的!”
傅賽爾摸著下巴緩緩道:“既然這樣的話,倒是有一個笨法子。既然他和三王子的身形體格這么像,那應(yīng)該也不會太難找。還有聲,音看看誰的聲音像三王子就好了。哦對了,還有,聲音的話,還要注意看看誰會不會口技?!?
“能接觸到三哥的人應(yīng)該是重點排查對象,否則是不會知道三哥的穿衣和語氣的!”
喀朗臺表示贊同,立刻喊人進來,讓他悄悄地找人去辦這件事,一定不能大張旗鼓,免得打草驚蛇。
對于喀朗臺說得要保密這一點,傅賽爾表示很贊成。接著,傅賽爾向池鑒問了一些關(guān)于葉緒的事情。不過池鑒和葉緒接觸的也不多,能說出來的有用的東西很有限。第一輪討論結(jié)束的時候,池鑒答應(yīng)去找初越問一下關(guān)于葉緒的問題,畢竟這些日子里,除了左湫,就是初越和他走得最近了。
當(dāng)池鑒找到初越表明來意,盡量隨意地問完了問題之后,池鑒發(fā)現(xiàn)了一個更加可怕的事情——他們最小的妹妹,似乎喜歡上了這個來自金夏的商人。
三天之后喀朗臺得到結(jié)果,說是并沒有找到符合要求的人選,幾個人商量了一會兒之后,喀朗臺問了下時間,便站起來說要走了。傅賽爾問他干什么去,他道:“前幾天晚上一直在跟安宋使團的人商量結(jié)盟的事,最近已經(jīng)快接近尾聲了。我跟藺舒元約好了,今天上午巳時一刻去見他商量最后一點事情。”看了看還坐著的池鑒,抬腳踢他一下,“還坐著,走了?!?
“哦。”晃晃悠悠地站起來,池鑒說:“其實我不太想去,反正這件事都談的差不多了,要不然三哥你自己去吧。商量好了之后把盟約草案給父汗看看把把關(guān)就行了,我跟著也沒什么大用。”
雖然不太明白池鑒為何不愿意去,但是既然他都這樣要求了,他也不想強迫他。想了想,道:“那也行。這樣吧,你要是沒什么事兒的話,就去找一趟二哥。跟他說說,別讓他犯牛勁兒,能勸說他離開大哥最好。”
“嗯,好的,我知道了,抽空我去一趟。”
池鑒沒把初越喜歡葉緒這件事說出來,按理來說他應(yīng)該說的,可是他不想說,不知道為什么,他就是不想說。不過也沒事,畢竟以喀朗臺那樣的本領(lǐng),肯定不久也會知道了的。這一次他不愿意去跟著喀朗臺談結(jié)盟之事,就是因為,他想去一趟格木坊,見一見那位被初越夸上了天的本領(lǐng)極大的葉緒先生。
喀朗臺剛收拾好東西準(zhǔn)備要出去,帳門便一掀而開,外面的陽光射進來,屋內(nèi)的人不約而同地抬手擋了一下眼睛。
“哈,看來這五月中的陽光是越來越強烈了??!”來者哈哈大笑,“就連驍勇神猛的王子們都忍不住遮擋起來了!”
三人見到來人闊步走進來,都起身朝他行禮。那人還禮道:“這些日子沒來王帳,竟然不知道大汗染疾,到今天才來探望,還望王子們不要見怪。”
“賀先生不必客氣,父汗得病本就沒有幾個人知道,您不知曉是正常的?!背罔b很有禮貌,站定之后,立刻請賀潛坐下。
喀朗臺微微一笑,道:“賀先生,我還有點事,立即就要走。您若是有什么事情的話,直接跟池鑒說就行了?!闭f著,點頭致意,轉(zhuǎn)身離開。
賀潛微笑點頭,從他身邊走過,尋了位子坐下來。坐下之后,先跟傅賽爾池鑒寒暄兩句,便直接跟池鑒說起初越的功課來。
走出帳子之后,喀朗臺總覺得哪里不太對勁,慢慢的,他站住了。剛剛賀先生從他身邊走過去的時候,他好像感覺到了什么,難道說……
他緩緩回過身,看著帳門,久久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