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傷足足養了三個月,池鑒才允許左湫下地。而事實是,傷到的骨頭因為照護得好,吃的也好,很快就痊愈了,這個過程,只花了兩個月。骨頭痊愈了,傷自然也就慢慢好起來了,后來的那一個月,純粹是被池鑒逼著待在床上的。
左湫料的不錯,后來被逼著躺在床上的那一個月里,海吉和初越兩個公主輪番來嘲笑她,海吉公主的眼神尤其令人窒息。左湫屢屢想起身造反,但是想起池鑒警告的眼神和話就感覺背后發涼,根本無法無視。只能乖乖妥協,任她們嘲笑欺辱。她發誓等到她的傷徹底好了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抓住兩個人要好好修理她們一頓。海吉直笑,初越則直接表示:“哈哈哈,好啊,到時候我等著,反正你也打不過我,到時候看誰收拾誰!”
初越的話半點毛病都沒有,腿傷完全好了之后,左湫也就是過了過嘴上的癮,真的沒敢去找打。初越和海吉都是公主,她只是一個平民,對,不光是平民,還是貧民。她無權無勢,就算是成思大汗給她了個十夫長的官銜,她也仍不能在公主的面前放肆。算了,還是趕緊練武功吧!
關于左湫要練武功這件事,池鑒一直很為難。池鑒詢問過左湫的年紀,她已經十九歲了,早已不是練武的絕佳時期,而左湫又想在日后遇敵時運用所學,那就只能放棄正宗的路子,選擇不必打基本功的方法。池鑒想了想上手快的幾種,讓左湫自己挑選,她看了看,說想學鞭子,“一開始我就想學鞭子。”
皺著眉頭想了想,“可是鞭子也不是好耍的啊。”
扁扁嘴,左湫道:“那你覺得什么好一些啊?”
“自然是射箭啊。”
“射箭?”想了想自己以后要每天背著長弓和箭羽袋子的情形,左湫連連搖頭,“那弓箭那么大,我若是隨身帶著必然不便,不帶的話又不能隨手取來。我覺得鞭子比較好,是因為鞭子可以藏在腰里,想用的時候一抽就行了,這樣就很方便。”
這樣一想,左湫的話也不是沒有道理。池鑒托腮想了想,正在這時海吉和初越走了進來,看著他們兩個愁眉之樣,笑道:“難得見你們一起愁眉苦臉,這是怎么了?”
左湫將原委說了,初越搶著說:“你學鞭子吧,我可以教你,我打鞭子最厲害了!”
嘴角一撇,海吉伸手抽走了初越腰間的鞭子遞給左湫,道:“看這樣子你是不知道練鞭子要受多少苦。來來來,你出來,我先和你練練,你要是覺得上手可以,就讓小妹教你,可好?”
縮縮脖子,左湫有些不敢接鞭子,池鑒接下來,說:“海吉你就別亂來了,你和她練,豈不是要她的命?算了,她想學鞭子就學吧,反正多挨幾次就不覺得疼了。”
聽此,眼睛驟然瞪大,“什么意思?”轉念一想,左湫腦海中立刻翻騰起各種各樣的花式挨鞭子的樣子,不禁身子一抖,差點嚇出一身冷汗來。“別別別,我知道了。”
滿意地看著受驚的左湫,海吉道:“其實你說的也沒錯,弓箭好學一些是沒錯但是不好隨身帶著。鞭子嘛,好帶著卻不好學。你說怎么辦呢?”
她想不學了。可是再想想,不學的話,以后萬一再遇到這種情形,自己妥妥的又是俎上魚肉任人宰割。不能那樣,那樣子自己也未免太被動。
看著海吉和池鑒都在“為難”,初越拊掌而笑,“啊呀,不如這樣吧,鞭子也學弓箭也學,這樣的話,就算鞭子學得不好不是還有弓箭嗎?姐姐弓箭最厲害了,經她調教的人可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上的!”
池鑒點頭,海吉抬手拒絕:“我可不教她,她那么笨,本來就不愿意學弓箭,這樣一來就算是天王老子來教她她也學不好!”
話是這樣說了,但是后來見池鑒找的人來教左湫弓箭的時候,海吉公主還是忍不住湊上去將那人格開,罵他連開弓都不是那個樣的。最終還是接了手,主動負責左湫的弓箭教學。
由兩個公主親自來教,左湫受寵若驚。海吉挖苦了她一頓之后,便不再理會她啰啰嗦嗦的說辭。閑暇時間左湫問過海吉和初越為什么要親自來教她,初越回答的很快,“因為好玩啊,調教一個笨笨的家伙很好玩的!”也很氣人。正經地又問一遍,初越繳著衣裙的腰帶說:“我想讓你幫我寫作業,老師布置的任務實在太重了,我每天都要花好幾個時辰來做功課,很累的!而且還有很多我根本不會寫。到時候老師狀告父汗,我又得挨熊。”
翻了個白眼,左湫默默詛咒那個賀潛,很為難地說:“可是,你的老師找我聊過天了,他知道之前是我替你做功課,所以特地來找我讓我以后不要再替你寫作業了。”
“啊?”初越眉頭大皺,連連喊冤:“賀先生怎么這樣啊!你明明就幫我寫了一次嘛!他也管的太多了吧?”低頭想了想,初越搖頭道:“我不管我不管,反正你就得幫我寫功課,我自己一個寫肯定是寫不完的!賀先生若是來找你的麻煩,那你就說是我逼你的,我來應付他!”
剛剛放下鞭子,開弓準備搭箭的左湫將頭扭向海吉:“海吉公主,你妹妹這般不好好學習,你這個做姐姐的也不好好管管嗎?”
海吉根本不理,哼了一聲舉弓搭箭“嗖”的一聲,那箭便如流星趕月一般飛向靶子,正中紅心。
左湫乖乖搭箭上弓,她用力拉弓,卻怎么也不能拉成海吉那個樣子,她使上了吃奶的勁兒,最終卻只拉得半開。手上因為過度用力慢慢開始顫抖,一不留神箭便“嗒”的一聲落在地上。左湫簡直欲哭無淚,目光在落在地上的箭矢和海吉公主之間來回移動,最終苦著臉撿起箭繼續努力。
大概過了一個月,左湫才慢慢的能將弓拉滿,慢慢的,精準度也提了上來。后來有一次竟然一箭直中靶心把她高興得直蹦噠,簡直要原地爆炸。海吉不屑地笑,“就你這偶然間射中一次,運氣成分大于真實水平,還不趕緊繼續練!”
左湫心里高興,難得撒撒嬌,道:“哎呀哎呀,公主你就不能夸夸我嘛,我這可是第一次射中靶心呢!”
“等你日后箭箭皆射中靶心我再夸你也不遲,我現在夸你,只會讓你以為自己很厲害,慢慢的就驕傲起來,到時候就難再精盡。”看著左湫諂媚的嘴臉,海吉哼笑一聲:“與其現在啰嗦,不如趕緊趁著這個手感繼續練,成果可能會比往日里好很多。”
“哼,公主就會批評我,跟著公主學射箭的這些日子,我可是挨怕了。”等日后能離開塔達城,她一定要找個深山老林,真的躲進去再也不出來了。
“想學得我的本領還不想挨我的罵?這世間哪有那么好的事兒啊?!”說著,海吉隨手抽出一根箭矢,當做教鞭敲打左湫的手面,“還不趕緊繼續?!”
忙不迭地抬起弓,左湫不敢在說廢話,乖乖地繼續練起來。看著海吉臉上有了點笑,左湫便一邊拉弓一邊問:“海吉公主,你為什么要教我射箭啊?”
把玩著那根箭矢,海吉坐在一旁的凳子上,翹起二郎腿,道:“你以為呢?”
搭箭,瞄準,“我若是知道,還能問公主嗎?”
手一松,箭矢飛了出去,力度已經夠了,只是準度還有待提升。
“在塔達城里雖然不重地位階級,但是肯聽我說話的人,女人,還真沒幾個。先前二姐姐能聽,后來她走了,所以就找你了。”用箭在地上亂劃幾道,海吉道:“放心,多跟我說說話,逗我開心,便少不了你的好處的。”
一箭未中,再取一箭,“公主跟我說那么多體己話,難道就不怕我跟別人亂說話嗎?”
“你想知道為什么,我便告訴你,那你也應該知道亂說話會有什么后果。”亂畫畫出了興趣,海吉換了快完整的土地繼續畫,“萬箭穿心是不可能了,不過你若是想了解一下一箭穿心,我還是能讓你好好體會體會的。”
說完,將箭頭朝下,用力一擲,那箭便穩穩地插在了地上。左湫伸頭去看,地上畫的正是一個大嘴巴的人頭,那箭,就插在他眉心正中。海吉看她一眼,沒說話。可左湫卻嚇得渾身一哆嗦,手忙腳亂地把弓拉滿,將箭射了出去。
晚上回到自己的帳子,剛吹亮了火折子準備上燈的左湫被坐在一旁的人影下了一跳,“啊”的一聲,手一抖,火折子掉在地上瞬間熄滅。
這時帳門忽然被人掀開,伴著掀門的動作的是一句急切的“怎么了”。
黑暗中蹲在地上一邊后撤遠離那人一邊摸索火折子的左湫聽見動靜又嚇一跳,“啊”的一聲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池鑒大步走過去,在黑暗中扶起她,問怎么了。左湫聽出來是池鑒的聲音,摸索著躲到他身后,道:“那里,那里有人!”
火折子“簌”的一聲亮起來,一只手護著火折子尋到燈臺,點亮了燈火。吹熄了火折子,那只手的主人恭恭敬敬地以手撫肩向池鑒行禮,“四王子,左十夫長。”
看清了那人,左湫“唉”了一聲從池鑒身后出來,百思不得其解,“你怎么在我帳子里?”
那人微微一笑,“本想在此地等著左十夫長練功回來,沒想到是在下處事不當,驚擾了左十夫長和四王子。”正是皇子之師,賀潛。
四王子長吁一口氣,“原來如此,我在外面忽然聽到左湫驚呼,還以為是出了什么事,原來是賀先生。”說著,也規規矩矩地跟他行了個禮。
彎腰從地上撿起了火折子,左湫吹了吹,吹著了之后又點亮了幾盞燈,帳子里瞬間就明亮了起來,“賀先生來了也不跟我說一聲,反倒躲在我家里嚇我來了。也不點燈,也不出聲,得虧我心臟堅強,否則非被你嚇死不可!”
池鑒坐下來,問賀潛:“不知賀先生深夜來此,是所為何事?”
看著點了燈又去折騰著拿茶燒水的左湫,賀潛眼中有微微疑惑,“我來找左十夫長,是為了初越公主的功課的事。”
往水壺里灌滿了水,左湫將水壺提到火爐旁邊,聽賀潛這樣說,她一臉無可奈何,“為了這件事您來了不止一次了,賀先生,我跟您坦白過了,這事兒真的不怪我。我也勸不住小公主,否則的話,救你每天留下的那作業量,打死我我也不愿意碰。”
兩人這般一說,池鑒便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他問賀潛:“我知道先生一向留下的功課多,可是都在能完成的范圍之內。但是左湫也不是隨意說話的人,不知是不是先生最近增加了功課量?”
賀潛大喊冤枉,“我留的功課還是和以前一樣的,是小公主一向認為我留的功課多,一向不好好寫功課。自從左十夫長開始替小公主寫作業了之后,小公主更是每天不思學業,連功課都是找人代做的,遑論每天聽我講授時的情況啊!我今日前來,就是想跟左十夫長商量一下,我看了她的文章,很有見地。所以我想既然這樣,左十夫長是否可以協助我讓小公主好好學習?”
正在點火生爐子的左湫毫不猶豫地搖頭,“且不說我每天要練功,就算我愿意幫你,那也得小公主愿意聽我的才行啊。”看了看池鑒,她嘆氣道:“你們又不是不知道,別說對于小公主了,你們看看我對誰有威懾力說服力啊?我心有余力不足啊。”
“沒關系,你只要聽我的安排,不需要多做什么,自然能幫到我的。如果左十夫長肯搭手,那在下就能保證小公主的學業必能進步。”賀潛站起來,向著左湫行禮,左湫嚇一跳,趕忙站起來,手里還拿著火折子和木炭,“賀先生別這樣,快別這樣。幫您倒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我怕我不能如先生愿完成先生目標……”
“左十夫長肯幫忙在下就感激不盡了!”賀潛再一行禮,得到左湫的應允便也不再多說,“即是如此,那改日我再來找左十夫長來商議具體事宜。賀某先告辭了。”
左湫手中依舊拿著炭,人還沒反應過來,池鑒和賀潛就已經拜別了。左湫呆呆地看著池鑒,問:“我這就答應他了?”
池鑒掏出自己的火折子,開始生剛剛左湫怎么生也沒生起來的火,“嗯。”
“我答應他什么了?”
“你答應他會幫著他管教小妹,看著小妹好好學習。”
那火經了池鑒的手,幾乎是立刻就著了起來,等它再燒一會兒,便往上面擱幾塊木炭,把水壺坐到上面。
左湫哀嚎一聲,將火折子和木炭丟在地上,道:“我是不是瘋了?居然答應他勸初越學習,還要求她自己寫作業?媽呀,她不得拿鞭子抽死我啊!”
借著火爐的火烤烤手,池鑒笑道,“初越哪有你們說的那么可怕?”
左湫將頭埋起來,默默為自己悲哀,“四王子應該知道這位小公主根本不喜歡學習,她對待學習就如同你對待敵人一樣,她找我替她寫作業就是最好的證明。”
池鑒不由得好好思考起來,“你說的不錯,初越她確實不愿意聽先生講授,先生的講授,但凡能逃的,她就沒有好好留下的。”越想越覺得嚴重,“如此看來,初越的學業倒真成了問題。”
左湫默默贊同,將求救的目光投向池鑒,“四王子殿下,幫幫我吧。你身為她敬仰的哥哥,說話肯定比我有效啊!”
池鑒不由得懷疑,“她敬仰我嗎?我怎么不知道?”
“呃……那個,哪有妹妹不敬仰哥哥的?況且四王子這般英勇無雙,別說是你的妹妹,就是普通女子都會敬仰你,愛慕你的!你去幫忙勸一下她,定然比我有效的多!”
左湫一心賣慘希望博得池鑒的幫助,可池鑒的關注點卻不知不覺轉移了,他緊緊握住火鉤,好一會兒才道:“那你,是那些人中的一個嗎?”
“啊?”
一時間左湫沒反應過來他的話是什么意思,等她反應過來,強力扼制住自己即將發散的思維,抬手扇了扇風,讓自己看起來很正常,“四王子驍勇無二,誰人不仰慕呢?!像我這樣的小女子,肯定更加仰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