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你一生是個孩子，被人寵愛

劉女士是一個大大咧咧、不拘小節的人，但是她卻有一格柜子上著鎖，不許別人碰。這藏著寶貝的氣勢讓人對這柜子更加好奇，直到某一年的春節，這寶貝終于又被拿了出來。

㈠

劉老太太那時候還不是老太太，是一個帶著7歲兒子改嫁的大家閨秀，改嫁之后不知為何和家里還有前夫家斷了聯系，嫁給了一個脾氣并不怎么好的窮小子。老太太一生有四個孩子，老大、老三是男孩子，老二、老四是女孩。劉老太太是本家是大戶，因此她進過學堂，寫得一手好字，書畫都很不錯。

大兒子最像母親，性格溫和，待人友善，當的起溫文爾雅四字，劉女士是老太太的老二，也不知遺傳了誰的性格，大大咧咧，也不記仇，也沒有從母親那學會知書習字。老三是兒子，沿襲了父親的性格，脾氣有些暴躁，還有些多疑。小女兒真真是得寵的，當然有一點寵出來的脾氣。為什么提到這些，因為在劉女士的小柜子里有一張全家福，照片有些年舊泛黃，但保存的完完整整。

提起老太太和同母異父的哥哥，劉女士的臉上總是泛起淚花。在生下小妹不久，父親因為被誣陷用獵槍殺人，被判處死刑，在一貧如洗的家中，哪里有錢來平反啊。老太太那時身體就每況愈下，重任全落在了還沒成年的老大身上，本該是個小少爺的老大隨母親來到這離家很遠的窮山上，現在又要擔當起一家頂梁柱的重任。即便如此，老大從未抱怨，長兄如父般待弟弟妹妹。

在劉女士18歲生辰的那一年，大哥在外面工作的時間更長了，早出晚歸，本就清瘦的身影更加單薄。生日那天，母親起的很早，為壽星煮了一個蛋，這是這個家庭唯一能在生日時為壽星做的了，盡管母親起的極早，但是老大一大早就不見了蹤影，老二一整天悶悶不樂，就蹲在大哥回來的山頭等哥哥回來。天都快黑盡了，終于看見了大哥，三個盼大哥回來的孩子歡喜地喊著大哥，老三，老四跑著抱向大哥，只有劉女士似乎生了大哥的氣，看見人喊了一聲后轉身跑了回去，大哥帶著兩個小孩回到家，喊了一聲媽后直直地走向老二，輕聲細語哄了半天不見妹妹搭理，便說到“哥哥今天還沒吃飯呢，特意去縣城給你買了禮物”聽此，老二沒有更關心禮物，而是轉身跑向了廚房。

很快菜端上了桌，母親言笑晏晏地說著生日快樂，招呼著大家吃飯。老二坐在大哥旁邊，看見大哥吃飯了，便打開了盒子，是一件旗袍，做工精美，款式新穎，母親看了一眼，又看了看老大，心中了然。老二看著手中的禮物半天，突然木木地叫了一聲“哥…”。老大笑著說道“丫頭，傻了，快吃飯。”原來這大半年哥哥早出晚歸的原因在這里啊，看著哥哥消瘦的臉龐，心中甚不是滋味。便也是因此，劉女士后來的衣櫥里多是旗袍，而劉女士也愛極了旗袍。

這件陪了劉女士半生的旗袍，母親的灰白照，一張全家福，這便是劉女士視若珍寶的全部東西了。

㈡

母親是一個溫婉善良的人，從未抱怨過這邊貧窮的生活，在劉女士的記憶里，母親總會篩米，孩子吃篩過的米，而母親往往吃混著許多慷的米，母親總喜歡在能看清山腳下的山頭等晚歸的他們，母親總會在閑暇時教他們認字，盡管劉女士一直沒學會，母親……，就是這樣的母親在離世的時候身邊沒有一個人，離世前幾天給遠在外地的他們打了一個電話，說到以后四兄妹要相互扶持。

從此，他們成為了沒有母親的孩子。

㈢

四人各奔東西，再次相聚卻少了一人。

大哥還在外地，給老二打了一通電話，卻奇怪地說去妹妹家看她。劉女士那幾日總是心神不寧。家里接二連三出事，連她自己也出來一個小小的車禍，碎了一直戴著的玉鐲子，手上縫了十幾針。傷還未好，又做了一個奇怪的夢，房子后的竹林里有野豬在跑。

一通外地的電話打過來，大哥在工地上出了事，墜了樓，樓下全是鋼筋，還未送到醫院就走了。聽到這個消息，劉女士當場暈了過去，來看她這個承諾，再也，無法實現了。這是在失去母親后又一傷痛。

恍恍惚惚間，劉女士想起來那年母親七十大壽，母親希望遠嫁外省的她帶著兩個孩子回來，可是夫家婆婆不放心她回來，不許帶孩子，還讓計劃生育的人強拉著她去做了結扎，受了打擊的她不愿吃飯，哥哥聽聞，從家里趕過去，強行把她帶了回來，還給那個男人一頓收拾，她的婚姻也這樣無疾而終了。回來的前三個月，她不肯吃飯，一味傻笑，氣的母親當場病倒。哥哥在這個時間很難熬，既要照顧自己的家庭，還要照顧母親和她，可是她現在失去了母親，也失去了哥哥。

㈣

老三因著性格原因，家里總是爭吵不斷，他像極了父親的性格，有時候有些暴躁，有時候還會動手。老三家里孩子很多，壓力也更大，喝酒抽煙便是難免的。

一次和夫人吵完架，便把自己鎖在了臥室里，外面的人叫了很久都不開門，后面還是小兒子從窗戶翻了進去。老三喝了許多酒，已經不省人事了，不管怎樣都醒不了酒，后來幾個孩子跑了幾里路，去問一個老中醫，灌了一些醋，依舊不見人有反應。最后是叫來了劉女士，合著和老三夫人一人背一段，將爛醉如泥且此時重得不得了的老三背到了有車的地方送往鎮上醫院，醫院不敢收，只得急急忙忙轉送市里搶救，第二天下午，人終于醒了過來，后來也沒人提過這檔子事。

㈤

小女兒小的時候可是十足任性，記得一次母親給老三買了新鞋子，可是小女兒沒有，于是便把這新鞋子扔進了家門口的小河里，母親依然溫溫和和，并沒有動怒，只是自己撿了回來。后來這事成為了一個笑談。

小女兒后來有了一個小孩，但是小孩父親在小孩幾個月大不幸去世，從前任性的小女兒在此時頂著壓力去外地打工，為了多賺一點，加班到半夜是經常的事，手上細密的口子讓洗衣服這件事都變得艱難，為了省錢，吃泡面是經常的，這大概是為母則剛吧，后來生活好了很多，但憶起這段時光，大概剩下的只有心酸吧。

人生大概都如此，有人替你負重前行時，你便可以被寵成還是，失去了庇佑的孩子，總會一夜長大，老太太是，老大是，每個人都是如此。大概這一生最幸福的是便是，不管你多大，還有一個人的存在讓你可以覺得自己還未長大。

劉女士打開柜子，拿出一個極富年代感卻看得出來價值不菲的盒子，小心翼翼打開，里面只有兩張照片，一件依舊美麗的旗袍，戴上老花鏡，細細端詳著照片，而后撫摸著那件因歲月再也穿不下的旗袍，這是她視若珍寶的東西，也是還未長大時最幸福的時光。

愿你一生是個孩子，被人寵愛，不經歷生活的艱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