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摯沒有回答凌亦宸，他仍保持著雙膝跪地的樣子，痛苦的看著小顏的尸體。

良久，他站起了身。

顫顫巍巍的一步步走向小顏，似乎每走一步都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一個軍區德高望重，受人敬仰的首長，如今卻狼狽的像一個遲暮虛弱的老人。

白摯跪在小顏的尸身旁，他似乎想要擦干凈小顏臉上的泥水，可笨拙的越擦越臟。

眾人看不清他臉上留下的是淚水還是雨水，只見他抱起了小顏的尸身，艱難的站了起來。

“她…我要帶走火化，三天后我親自上門謝罪。”白摯抱著小顏朝凌亦宸頷首，身影漸漸消失在雨幕中。

凌亦宸沒有攔他，關于小顏，他也沒有權利阻攔白摯。

“陸澤琛跟我去地下室。”凌亦宸命令。

弋青扶著他，朝地下室方向走去。

地下室的門緊閉，除了凌老爺子在里面外，其他眾人皆被隔在門外。

“小宸，你爺爺不愿開門，你勸勸吧！”凌仕霆啞著聲音開口，他雖然心疼死撐著的凌亦宸，可關乎到父母，他更是擔心。

凌亦宸站在門外，話梗在喉嚨。

“爺爺是我。”凌亦宸開口。

房內一陣寂靜。

“你爺爺可別做傻事啊！”凌仕霆擔憂的開口，凌老爺子那么愛凌老太太，萬一有個好歹。

“你們都回去吧！我留下陪著爺爺。”凌亦宸投給凌仕霆一個安慰的眼神，示意他帶著眾人離開。

凌仕霆嘆息，只能這樣了，凌老爺子那么愛面子的人，怎么可能讓其他人看到他脆弱的一面。

“好好陪陪爺爺，還有…你奶奶。”凌仕霆囑咐著，額頭的白發似乎也多了些。

“嗯！”凌亦宸答應。

“弋青你帶他們去清理傷口。”凌亦宸看了眼弋青，開口命令。

弋青會意，招呼著幾個人抬走了傷了腿的慕容燁和陸澤琛。

“爺爺，他們都走了，您讓我進去。”凌亦宸等周圍的人全走了，再次對門內的凌老爺子應求著。

門內依舊一片死寂。

凌亦宸撐著門框，不支的身體晃了晃。

又等了好一會兒，緊閉的門總算是開了。

“怎么傷成這樣？”凌老爺子似乎哭過，聲帶沙啞低沉。

“我沒事。”凌亦宸見爺爺這樣，心中針扎般的疼。

“跟你的奶奶告個別吧！”凌老爺子扶住他進了門，人進入，門再次關上。

凌亦宸進去再出來時，天已經大亮。

守在門邊的是凌仕霆和凌仕鉑，還有…

凌裴夜。

凌亦宸似乎累極了，靠在門框上閉目凝神，并沒有看他們。

他命令陸澤琛進去收殮凌老太太的遺體，并給暈過去的凌老爺子施展針灸。

“抱歉，我知道各位很擔心凌老爺子和老太太，但為了保證現場的完整性，請各位稍后！”陸澤琛拒絕了想要一起跟隨進去的其他人，獨身進入關了門。

“小宸，你爺爺他…”凌仕霆擔憂的詢問。

“爺爺沒什么大礙，只是和我說了很多他和奶奶的曾經，累暈了過去，您別擔心。”凌亦宸安慰著自己的父親。

“奶奶的喪事，小叔…”凌亦宸看向凌裴夜，久未喊出口的小叔有些生澀。

凌裴夜不知正低頭沉思著什么？見凌亦宸喊他抬起了頭。

“您來辦吧！”凌亦宸說出未說完的話。

凌裴夜似乎有些吃驚，但不過須臾便反應了過來。

“太太她厭惡我，由我來辦不合適，還是大哥來辦理后續的喪事吧！”凌裴夜拒絕的干脆，其他人也不覺得唐突和不敬。

凌老太太不喜歡凌裴夜并不隱藏，不僅凌家人知道，甚至軍區部也知道這件事。

“小宸，還我來辦理吧！”凌仕霆傷心的開口。

“小叔比較熟悉，畢竟四叔的喪事也是他辦的，雖然那會兒我不在，但據傳不管迎親送友，還是瑣碎喪儀，做得非常好。”凌亦宸言辭懇切，似乎對凌裴夜崇拜極了。

“聽你這么說，好像也是。”凌仕霆贊同的點頭。

凌仕寒死后，整個凌家都亂了套，再加上凌亦宸被遠送邊疆，凌老爺子和凌老太太傷心欲絕，凌仕鉑和凌仕霆公司又出現危機，不成器的老三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重任只能落在凌裴夜這個被凌家嫌棄的人身上。

凌仕寒的葬禮舉行的很得體，凌裴夜游刃有余的周旋在前來悼念的賓客中，也是那次，他被眾多高官人員看重提拔。

凌裴夜任職提升的很快，到如今他的身份地位已經遠高于凌老爺子。

“老五，你就別推脫了。”凌仕霆開口。

凌裴夜眸光微閃，他看著凌亦宸，唇角扯出一抹不易發覺的弧度，雖只有一瞬，卻還是被凌亦宸捕捉到了。

“那就辛苦小叔了。”凌亦宸靠在墻壁上閉目凝神。

“應該的。”凌裴夜開口，沒有情感的眼底浮起一絲興奮。

凌亦宸瞇著眼盡收眼底。

凌老太太依據慣例，尸體要在靈堂放置七天才能安排火化。

凌裴夜如眾人所期待那樣，把喪事打理的井井有條，博得了前來悼念的賓客一致好感。

白摯在應諾的第三天如約登門，他沒有選在白天，而是在落幕降臨的時候才過來。

凌亦宸早就備好了茶點等著他，沏了壺白摯愛喝的龍井，放在他的面前。

“多謝。”白摯開口，嗓音沙啞低沉。

凌亦宸疲倦地捏了捏眉心，等著他的下文。

“我是在你們舉行婚禮那天發現的。”白摯端起茶水一飲而盡，喃喃開口。

“她長得很像媽媽，性格倒與我相像些。”白摯唇角勾起笑，卻又覺苦澀。

“我是在城郊墓園見到小顏的，她和顏兒一起在給…她們去掃墓。”白摯看著茶水升騰的熱氣，回想著當天小顏和他說的那些話。

“顏兒并不愿見我，也恨我，我能理解的，如果不是我始亂終棄她也不會淪落到嬰夜組織，不會淪為殺手，過著刀槍上舔血的日子”

“她該恨我的，我也特別恨我自己。”

“小顏那天攔住我，開口的第一句話居然是‘請您殺了我’，我驚愕到不知所措，更不敢再去看她那雙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