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如既往的平靜,梧桐殿也變得越發清冷,就連生氣也少了大半,偌大的宮殿如同一座巨大的牢籠將這里面的每一個人的身與心緊緊的鎖住,再也無人能打開。
又過了半年,遠處的凝波殿傳來了喜訊,言貴人喜得麟兒,這也是皇上登基以來的第一位皇子,自然是要大番慶祝的,可是這一切又與她何干?
悅心輕撫著蕭清宸派人送來的這套絳朱色的禮服,譏諷的冷意漸漸從她眼底升起。這是她大婚時穿過的衣服,是她秦悅心為蕭清宸而穿的衣服,可如今卻要穿上這套衣服去給另一名女子道賀,她不甘心,真的很不甘心啊!
只是又能怎么樣呢?自己終究入不了那人的心,得不到那人的情,自己終究還是一無所有啊。
譏諷變成了凄涼,悅心拿起畫筆,亦如大婚那天為自己細細的描畫著,只是再多的粉黛遮不住那雙無神的眸子,也遮蓋不了內心的悲愴。
通往乾清殿的道路上滿眼都是刺眼的紅,悅心皺了皺眉頭,輕輕捂住早已疼得麻木的心,在一大群宮娥太監的簇擁下,保持著皇后該有的風范靜靜的走著,頭上那頂純金打造的鳳冠已經讓她喘不過氣來,她知道自己無論如何也不能失了皇家的禮儀,只能硬著頭皮,臉上帶著漠然的微笑努力硬撐下去。
乾清殿亦如當初大婚時那樣,喜慶的色彩到處都是,眾大臣也都已然紛紛落了座,當一身紅衣的悅心踏入殿中的那一剎那,原本嘈雜的人群頓時安靜了下來。
蕭清宸知道悅心是極美的,只是她現在的這身裝扮又讓他回想起了當初大婚時的場景。他記得那時候的她是青澀單純的,只是現在他再也無法從她幽深的黑眸中看出任何的神采。
“臣妾給皇上請安。”聲音依舊是那樣的柔軟,不帶任何溫度,兩道長長的睫毛微垂著,完全遮住了她眼中的思緒。
蕭清宸沒有說話,只是細細打量著此時的悅心,她比以前又更瘦了一些,眉宇之間的愁色讓他知道這些日子她過的并不快樂。
良久之后,他才緩緩開口讓她起身。悅心緩緩站直了身體,忍住早已酸脹的雙腿,一步步的向蕭清宸右邊的位置走去,卻在看到言貴人的時候停了下來。
原來那原本屬于她的位置早已經被他人所代,那么這個皇后之位呢?是不是終有一天也會被其他人所替代?
悅心自嘲的勾了勾嘴角,她轉身在大殿之中掃了一圈后,獨自向著一處并不起眼的角落里走去,然后拂起衣裙,不去看周圍人的目光及臉色,安靜的坐下。
蕭清宸從未想過悅心能如此淡然,甚至是冷漠,他本以為她會鬧,會對著他歇斯底里的鬧,可是他徹底的錯了,原來他在她心中的分量早已不再變得那樣沉重。
握住杯子的手不斷的用著力,手中的青筋也微微突起,秦悅心不該是這樣的,她不該對自己的行為視而不見,她怎么可以這樣,她不是最愛自己的嗎!
憤怒與失望編織交雜在蕭清宸的心中,突然他猛然站起了身子,甩開挽住自己胳膊的言貴人,大步來到悅心身邊,拉著她的手腕,冷冷道:“朕素聞皇后舞跳得不錯,不如今日就讓大家品鑒一下,可好?”
秦悅心緩緩抬起那雙淡然的眸子,眼中充滿了無比的震驚,他…竟然把她當成了卑賤的舞女,他…竟然要她在所有大臣面前跳舞,蕭清宸,你果然是恨我如此嗎!
悅心冷冷的盯著他,半晌才輕吐一個好字,然后衣袖一甩,腰身一轉,裙袂飛揚,一只如火的蝴蝶已然飄然于大殿中央,用著最美的舞蹈訴說著自己的心情。
這支舞不同于幻殤,如果說幻殤是悲傷的,那么這支舞則是轟轟烈烈,如同飛蛾撲火般那樣的輝煌,又如鳳凰磐涅般絢爛奪目,讓在場所有人的全都屏住了呼吸,忘記了所有。
終于,當那一道火紅的身影從半空中緩緩落下時,悅星頂著一張蒼白的面容掃視了所有人的面部之后,用身體里所有的力量問出了一句話:“不知皇上及諸位大臣可否滿意小女子的舞蹈呢?”她知道以她現在的身體再也經不起這樣的折騰了,可是蕭清宸是君,君王的命令便是圣旨,她只有服從,哪怕是耗盡生命也要一無返顧的服從。
鮮紅的血色從她嘴角處漸漸蔓延開來,她想這也許是她今生最后一次跳舞了吧,可是她不悔,因為她要讓在場的所有人都記住她的美麗,她要讓眼前這個自己愛了一輩子又恨了一輩子的男人永遠都記住這一刻!
“小悅!”恍惚間悅心聽到一個焦急的聲音由遠而近,那是哥哥的聲音!悅心努力的微微睜開雙眼想要給秦子暄一個笑容,可是那笑容還未完全綻放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收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悅心看見蕭清宸的嘴巴正在她頭頂處一張一合,她聽不見他究竟在說些什么,只是臉上如此恐慌焦急的表情讓她覺得自己一定是在做夢,她想抬起手撫摸那張夢里常常出現的俊顏,她想親手感覺一下他的情緒,只是越來越無力的感覺最終還是讓她慢慢沉淪在黑暗的深淵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