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為,最好的遺忘方式,就是讓時光沖淡。后來才發現,有些人,有些事,哪怕變盡滄桑,只要在某時,輕輕一碰,仍會刺痛心口」
“砰”肩膀與肩膀撞擊的聲音。
清清,澈澈,儼如雪碎般脆亮。
撞到路人的時藍,趕忙抬頭道歉:“不好意思。”
“看路”
稚嫩卻又溫潤的嗓音,時藍聽得心顫,這聲音,飄飄渺渺,輕無痕跡。
墨一般的夜色里,時藍對上了與自己迎面撞上的男人的雙眸。
亮,宛若夜幕皎皎明月,
柔,猶如山澗澈澈清流。
路安深,許久不見。
“好巧”路安深先開了口。
是啊,確是巧得很。
時藍,明明想逃避,明明決定不再見你,為什么該死的命運不肯放過我。
從你和那個男人出現在花店,我就再也挪不開眼,你和旁邊那個抱著花的男人,可真登對。
“嗯巧”
時藍并不打算和路安深寒暄幾句,只匆匆道別。
忙不迭繼續趕路,時藍雙手插在外衣口袋里,沒有心情理會和路安深的“偶遇”。
掩頭,漫無目的地走了兩分鐘,時藍隱隱發現身后不太對勁。
這小朋友,跟蹤我,是上癮了吧。
停下腳步,轉身,等著離自己不過五十米的路安深。
棕黑色格子風衣,干凈的白球鞋,墨色的夜幕中,男孩肌膚的清透乳白,竟掩不住半分。
稚氣與成熟,完美交合。
沐塵之中,月色之下,他席卷而來。
小子,演街頭版韓劇來了?!
等路安深走近自己,時藍眉眼藏著不明所以的光,開口:“怎么,又像上次那樣跟蹤我?”
“路,是你家的?”路安深微微抬肩。
咳咳,時藍一口老血差點噴涌而出,小孩,好一招咄咄逼人的以退為進!
這個小孩,黑洞般深不可測,本以為他清絕特立,可那日酒吧偶遇,又覺他成熟叛逆。
所以,人格分裂?
罷了,管他那種呢,只要不危害黨和人民就行。不再去揣摩路安深的真實面目,時藍似乎想到什么,問:“小孩,你要去哪?”
“隨便,去哪都行”他倒是依舊詞庫匱乏,惜字如金。
哎,剛從蕭泊黎的身邊逃開,又立刻落到這個奇怪的倔小孩手中,我這是造的什么孽?
冷,冷,路安深一如既往地清冷不語,兩人自顧自走著,穿過霓虹燈的喧囂,穿過城市雨打芭蕉的老街,走了不知多久。
時藍偷摸用余光瞥了瞥身旁這位“大冰窖”,他倒是一如既往的穩,旁若無人,揚起傲嬌的小下巴。
不過,把自己當空氣就算了,怎么目光時常往左邊看呢?左邊不就是一間間店鋪,一面面玻璃嘛?
燈光斑斑駁駁,時藍的身子印在透明玻璃上,若隱若現。
他能清晰從玻璃上看到,她的鼻頭,染上一抹桃紅,如同那剛剝出的雞蛋殼上,涂抹上一匣胭脂。
呵,不愧是我,竟然想到有這種方式正大光明看她。
大概走了許多條街,迎面奔來一個抱著一大捧玫瑰花的小孩,直愣愣朝時藍這邊跑來,攔在路安深面前。
完犢子,這是要被套路的節奏。時藍正準備打發掉賣花的小孩,卻為時已晚。
小男孩鼓著一對天真無邪的大眼睛,歪著頭,奶聲奶氣:“帥哥帥哥,給你女朋友買朵花吧!”
熊孩子,啥眼神,女朋友是什么鬼?我可是比他大兩個年齡代溝的人,怎么也得是姐姐輩吧!
時藍氣得頭頂直冒煙,卻又不得不耐著性子給熊孩子解釋:“小朋友,這是我弟弟”
哪知,熊孩子撅著嘴,打量了幾下眼前的一男一女,甩給時藍一個鬼才信你的眼神,轉攻始終不發一言的路安深,拉著路安深的手,開始撒嬌賣萌:
“不管,不管,帥哥,給這位漂亮的姐姐買一朵,買一朵嘛”
嘿,這小破孩,還真是不到黃河心不死,時藍決定不再和他爭執,抽身想離開。
“要嗎?”
路安深半低著頭,忽然淡淡問時藍。
哈,你不應該直接趕走這得寸進尺,強買強賣的熊孩子嗎,況且,你送我玫瑰,這算幾個意思啊?!
某女呆?。骸鞍。俊?
“給我一束”還在某人驚住的檔,路安深已經抽出一朵玫瑰,拿在了手里。
“......”
奸計得逞,賣花的熊孩子笑得人畜無害:“謝謝帥哥,30元”
30塊,小破孩,無良奸商啊,這夠我一天的伙食了!
等等,重點好像不是30塊的事,重點是,路安深買這玫瑰干嘛?
“帥哥,你女朋友真幸福!”熊孩子走時,不忘拍個馬屁。
時藍就這樣眼睜睜看著路安深付完錢,然后若無其事地往前走著。
回過神,時藍追了上去,問:“你買這干嘛?”
“送人”他倒答得理所當然。
玫瑰花,又是這么特殊的日子,送的人肯定不簡單,時藍大概猜到了什么,又瞄了兩眼路安深,開始語重心長:
“女朋友?你現在還小,學業為重......”
還沒等時藍嘰嘰歪歪完,花被送到了時藍眼前。
“送給你”
?。?!
時藍的心臟停滯了兩秒,小孩,語不驚人死不休,雖然姐姐我不該嘮嘮叨叨,但也犯不著這么整蠱我,給我一個反殺吧?
路安深只給時藍一個清俊的側顏,不咸不淡地說:“那小孩,挺可憐”
哦,因為你覺得賣花的孩子可憐,所以被強大的同情心驅使,買下這朵花,然后順手,順便送給恰好跟你偶遇的我。
but,即便如此,我也不能收下這朵友情花啊。
時藍擺擺手:“這朵花,我不能收,你可以帶回家送給你媽媽或者……”
“你在干嘛?!”話還沒說完,又聽時藍一聲驚呼。
路安深立在垃圾桶邊,正準備將手中的玫瑰丟進去。
沒有理會臉擰成一團的時藍,他連眼都沒抬,語氣滲著冷:“沒人要的東西,留著毫無價值”
是個狠人,時藍好像吃了一記悶棍,撒不出氣。
好歹這花,也是花了三十塊,哪能說丟就丟。
“給我”時藍朝路安深伸出去,示意自己屈服了。
仿佛奸計得逞,他封住的嘴角勾起一道淺淺的弧度。
手里握著友情花的時藍,在心底長長嘆了一口氣。
這算什么事,自己拒絕了蕭醫生的花,卻沒逃過這小孩的霸道威脅,自己還真是好妥協呢。
往家的方向走,幾近公交站,經歷了剛才的尷尬,兩人都只悶悶走著,誰也沒開口說話。
“剛才那個男人,是你的什么人?”
咳咳,小孩你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時藍并不打算認真回答他的問題。
她回得隨意:“小朋友,你應該關心國家大事,而不是關心你姐的私人問題”
“我沒那么偉大,我只關心自己在乎的事”他似乎不肯善罷甘休。
小朋友真的只有16歲嗎,不科學,這霸道勁~
低氣壓,好低的氣壓,時藍覺得有些喘不過氣,不回答他,怕是得被壓抑死。
“他是照顧我母親的醫生”時藍的答案潦潦草草。
小孩,這下滿意了吧,瞧你這高冷霸道范,以后咋找對象?嘖嘖,姐姐真替你擔心。
“他喜歡你?”
這……一個問題比一個問題要人命,小孩,你是故意來找茬的吧?
時藍的內心有一萬匹神獸奔涌而過,卻又不得不呵護祖國的花朵,于是乎,她微微點頭,答:
“大概是吧”
路安深并沒有停下的意思,接二連三地追問:“你呢,怎么看待他?”
路安深,好奇寶寶,他是百萬個為什么嗎?
還好,時藍是出了名的耐心好。
將花放進背包里,雙手插進口袋,時藍輕吐一口氣,回得坦誠:“嗯,哥哥,朋友,值得尊敬的人”
得到答案的路安深,沒有再繼續問下去,連一開始微蹙的眉頭,也舒散開來,雙眸間,星光彌散。
誰也沒有再說話,只是踩著星星點點的夜色,合著輕快的圣誕歌,朝公交站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