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理·羅斯對話蓋特納

（原載于《商業(yè)周刊/中文版》2015年6月29日刊）

“在金融危機期間，為保護民眾免遭大規(guī)模失業(yè)之虞的一些措施很不得人心。”

美國前財政部長蒂莫西·蓋特納（Tim Geithner）談到了金融危機期間的一些決策，以及他本人對未來的憂慮。

問：如果當初應急能力再強大一些，您是否會考慮挽救雷曼兄弟（Lehman Brothers）？

答：讓我們換個思路：什么狀態(tài)才最理想？世界紛繁多變。你沒法知道哪家公司有實力不破產(chǎn)。你當然不想插手去保護每一個人。你只能有所側(cè)重，盡力分清哪家公司基本面夠強，可以熬過去；哪家公司對經(jīng)濟至關重要，一旦倒閉后果不堪設想。必須在他們周圍劃個圈，豎一道防火墻，并確保自己有能力保護他們。但總會有人被擋在防火圈外面。這么做不但有必要，而且也是值得的，無論這個過程有多么痛苦。

問：最近不怎么聽到美國赤字和債務的消息了，為什么？

答：五年里，近期財政赤字占GDP的比例已經(jīng)從10%下降到3%左右。但更重要的也許是，提供及享用醫(yī)療保健的情況有所改變，極大地減緩了醫(yī)療成本上漲的步伐。但近期赤字的這些改善是以一批重大公共項目投資縮減為代價換來的，我們得找到彌補的辦法。

問：您現(xiàn)在擔心的問題有哪些？

答：我們生活的這個世界混亂、黑暗，令人悲哀。很多事都會損害我們的利益。但我現(xiàn)在最擔心的是政治方面的挑戰(zhàn)，它已經(jīng)妨礙了國家的治理。未來我們所面臨的唯一、真正威脅就是，我們的政治體制能否找到行動的決心，這應該引起每一個人的重視。

問：不過您還是救了美國國際集團（AIG）。

答：的確。就AIG來說，他們的業(yè)務遍及全球，盈利狀況不錯，在可預見的將來也可能繼續(xù)有可觀的效益，我們憑這一點就可以名正言順地借錢給AIG。我們當時的想法是，全球經(jīng)濟岌岌可危，只要有權(quán)采取行動，我們就該采取行動。我們的權(quán)責范圍并不因為事態(tài)緊急而有什么改變。我們只是認為，在AIG這件事上，我們有權(quán)、也應該發(fā)揮我們的能量發(fā)揮。

問：在AIG首席執(zhí)行官漢克·格林伯格（Hank Greenberg）通過律師戴維·博伊斯（David Boies）就AIG拯救條款起訴美國政府時，您被作為證人傳喚。

答：如果當初你告訴我，金融危機爆發(fā)六年后，我會坐在被告席上，我肯定會覺得不可思議。而且還不止一樁案子，是兩樁，原因就是政府對當年身處危機中心的金融機構(gòu)過于嚴厲。我是說，真的，認為我們對他們過于苛刻的看法實在難以接受。我們這個國家的一個偉大之處就在于，如果政府采取了這類措施，你就可以在法庭上評判他們的功過和合法性。

問：和上一次相比，我們對下一場危機的準備是否更充足了?

答：有些方面我們做得更好了，但有些方面反而更差。從現(xiàn)有金融體系方面來說，經(jīng)過這些改革后，在度過危機之后，金融體系更穩(wěn)定了。它的運作比以前更為審慎。我們做到了我們所能做到的最重要的一件事：迫使這些金融機構(gòu)在經(jīng)營中少冒風險。但在其他方面我們退步了，國會剝奪了一些避免美國二次落入“大蕭條”（Great Depression）的應急權(quán)力。在金融危機期間，為保護民眾免遭大規(guī)模失業(yè)之虞而采取的一些措施很不得人心。這些措施讓你看上去仿佛與縱火犯同流合污。但如果走得太遠，比如撤銷消防站，那么民眾就容易遭受打擊。

問：您曾表示不會寫書，那么，是什么原因讓您出版了《壓力測試》（Stress Test）這本書？

答：我想讓人們親身感受一下當初我們面前亂成一團的各項選擇。這本書也許不能讓讀者相信我們是完美的，當初所做的一切都是正確的。讀者也許會有不同的選擇。但可以為讀者全面思考這些事情提供一個更好的基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