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曾經安排提領大連業務的總負責人叫彭林，一個三十五歲的中年男人，與魯有志私交甚密，公司里曾經有傳言，彭林曾經與魯有志的弟弟是同學。

彭林的業務水平一般，不過因為入職時間較長，又頗受魯有志倚重，因此職務較高。不過他為人心胸狹隘，貪圖小利，不太受下屬歡迎，有些人甚至私底下說他是魯有志的一條狗。

聞樺與彭林曾見過兩面，對他的印象并不好。其人長相一般，個子不高，身材有些走形，又有些謝頂，說話陰陽怪氣的，一雙眼睛在女同志身上亂瞟，有些猥瑣。

此次來大連，就是因為彭林計劃在大連法院推廣一款新產品，其下的產品經理對此負責，卻臨時抱恙住院。而彭林又借口其他業務需要無法抽身，臨時借調聞樺來此支援。

與大連客戶碰頭之前，聞樺需要與彭林優先見面，確認下歷史溝通情況。

第二天一早，聞樺便于彭林約見在咖啡廳見面。彭林人還算熱情，一上來就夸贊聞樺漂亮能干，這次要托她幫忙拿下大連客戶，為這款產品的推廣打響第一槍。

不過隨著交談的深入，聞樺眉頭漸漸皺了起來。那位原本負責此事的產品經理提交的產品資料與客戶交流的記錄文件存在缺漏，而且部分提交內容不實，與彭林的話不同。

最讓聞樺警惕的是，這彭林話里話外似乎將他自己摘除在本次業務之外，說處事無需向他通報，自己做決定就可以。

告別彭林之后，聞樺直接去了法*院。在大連法*院有常駐的工作人員，其中一個叫小梁的接待了她。

“樺姐，大連法*院這邊負責IT業務對接的人員是信息處的王處，他這個人工作比較認真、嚴格，不茍言笑，業務能力也挺強，對軟件開發很在行，咱們以前的軟件調研他基本上都能提出不少問題。還有啊，他脾氣不太好，有時候喜歡罵人，到時候你別往心里去??！”

聞樺沒想到小梁人還挺熱忱。不過她這些年產品干過來，什么樣的客戶沒見過啊！有的人所知甚少卻喜歡指手畫腳；有些人吹毛求疵且錙銖必較；有些人喜歡當甩手掌柜，事前不上心，事后諸葛亮，甩鍋的能力一流；還有些客戶妄自尊大，將“顧客就是上帝”奉為圭臬，動不動就喜歡頤指氣使地罵人。

她一開始還不知如何應付這些人，有些手足無措，可是經歷的多了，那些應付的手段自然自然就積累起來了。

“謝謝你，我來之前已經與這邊的業務人員提前約好了時間，今天下午兩點半在會議室見面。你先確定一下會議室，我們好提前準備一下?！?

小梁應承后便去聯系王處的秘書，卻被告知王處下午有要事處理，沒辦法接受調研。

聞樺對這個結果有些意外，因為當時的郵件中約定的時間非常明確，也得到了對方的肯定答復。按說如果臨時有變，應該盡可能提前通知到位?？墒歉鶕×旱恼f法，似乎對方并沒有通知的打算。這種隨意放鴿子的行為，非常自我和不負責。

“預約了下次的時間了嗎？”

“李秘書說王處最近時間安排都很緊湊，未必能有時間約見咱們公司的調研人員，如果非要見，會隨機抽時間約見！”小梁說這個的時候有些勉強，畢竟這種情況他也是第一次遇到。這說辭無遺是說你們等著就行，隨傳隨到，弄得和召見似的。

“沒關系，我們關注下那邊的時間，實時準備就好?！甭剺灏参康?。開展業務合作的公司之間，從來不存在對等，尤其是建立在金錢與服務交換的業務的雙方。從事政務服務的企業，更是不存在地位上的對等。

下班后，聞樺匆匆趕回酒店，給黃婷帶了她喜歡吃的鐵板燒?？墒堑鹊搅司频?，卻并未發現黃婷的蹤跡。見到黃婷的行李還在，心想她應該沒有回上海才對，那人去哪兒了？

她連忙撥通了黃婷的電話，卻發現對方的手機在床上響起。

既然沒帶手機，那應該不曾走遠，是去了樓下的商店嗎？

聞樺連忙下樓去找，剛剛走到大門就看到一道一瘸一拐的身影，正是黃婷。而她身邊，則是一臉冷漠的顧也直。

聞樺暗道，這兩個人怎么突然走到一起了？這顧也直也太臭屁了，雖然平素看起來表情不多可也不是這種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樣，怎么現在看起來這么冷淡呢？

“樺姐，你下班了??？”黃婷見到聞樺后，向她揚了揚手中的袋子，“我買了晚餐，還有水果?！?

“你剛剛扭到腳，不要亂跑啊，這種事我來就好了。”聞樺連忙上前接過袋子，一邊攙扶黃婷。

“又見面了，聞小姐?！?

“真巧，顧律師快回上海了吧？”

“還要耗費些時間，恐怕要住一段時間了。”顧也直回答得很機械。

聞樺著實不想面對顧也直，這個人總給她危險的感覺，一方面源自昨夜他的計謀，另一方面源自謝夢的死，就像一根刺插在她心上。

“那的確很辛苦。”

“和你們相比，我好了不少?！鳖櫼仓毙α诵?，“我聽黃小姐說了你們的安排，似乎工作并不順暢??？”

聞樺瞪了一眼心虛的黃婷，說道：“勞您費心了！”語氣不乏諷刺。

黃婷心虛地說道：“樺姐，我錯了……”

“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聞樺小聲回了一句，“顧律師可曾吃飯了？”

“還沒吃，你們先上樓吧，我去吃飯，改日見?！?

黃婷戀戀不舍地目送顧也直離開，卻被聞樺強拉著上樓。

“婷婷，我發現你花癡病已經病入膏肓了啊！人都走遠了，還看不夠??？”

“我哪有，樺姐！”

吃過晚飯之后，二人坐在床上閑聊。黃婷問了聞樺下午約見客戶的情況，得知實際情況后，憤憤不平地說道：“這群人太沒有時間觀念了，明明確定了約見日期，還推脫沒時間，這不是耽擱我們的工作安排嗎？”

“你啊，趁此機會好好養傷，不也挺好的嘛？我呢，正好休息休息，也可以出去玩玩！”

“啊？不要啊，我的腳傷還沒好，只能耗在酒店里啊，我也想跟你出去玩！”黃婷做出痛不欲生的表情，轉眼又換上可憐兮兮的神態，“帶我一起出去好不好？”

“這個嘛，也不是不行，看你恢復如何吧！”

“多謝樺姐！樺姐萬歲！”

聞樺是一個既來之則安之的人，按照她的判斷，恐怕短時間內王處都不會見她，這叫下馬威。當然，這里面是否有彭林的作用還不好說，魯有志在此間扮演的角色也不確定。不過享受當下就是了，恰好趁此時機去欣賞當地的自然風光。

第二天一早，聞樺便早早起床，給黃婷帶回了早餐，自己再去酒店的餐廳用餐。餐廳雖然不小，可是住客更多，這個時間早已坐滿了人，一眼望去，只有顧也直對面還空著。

“早上好。”聞樺不想和自己的胃過不去，還是決定坐在他對面，于是禮貌性地寒暄。

“早?！鳖櫼仓钡幕卮鹨蝗缂韧睾唵?，有時候彬彬有禮，有時候淡漠疏遠，似乎帶著出塵的味道。

咀嚼的聲音在二人之間發出，再無交流，極其怪異。聞樺有些受不了這種沉默，于是搭話道：“顧律師，你認不認識一個叫謝夢的人??？”

顧也直頓時停了手中的筷子，他抬起頭直視著聞樺，目光漸漸銳利，好半天才張嘴說：“沒想到是你，我們在謝夢的葬禮遇到過，只是我當時并沒在意。”

“你慢慢吃，我吃飽了。”聞樺突然站起身，離開了餐廳。排斥、厭惡一個人是一種正常情緒的表達，在她最初的印象里，顧也直就是一個負心的渣男與騙子，可是那天又見識了他的豁達與英勇，雖然不知道后者是否是偽裝的，可她還是難以將這些特質與面前的顧也直重疊在一起。

聞樺換好一身運動裝，她決定去征服這里的高山。用運動將雜亂的思想擠壓出腦袋，尋求片刻的寧靜。

大黑山地處大連金州區，是大連最高山，山勢險峻，有正面與背面兩種登山道路，正面是旅游路線，布滿臺階，缺少挑戰，背面則是人工踩踏的小路，難以攀爬，但是更有樂趣。很多樂于登山的人都會選擇從背面上山。

聞樺立身山腳，面前是巍峨的山峰，山體上遍布草木，風吹蔚然。

登山到半腰的時候，聞樺已經開始氣喘吁吁，果然一個人爬山有些寂寞呢！一旦寂寞，就會試著尋找熱鬧，想要用嘈雜沖散寂寞，于是會追逐人群，不自覺地增快速度，最終無法控制氣力的使用。

更讓聞樺難過的是，接下來的路程似乎越來越難爬，許多地方甚至需要協作才能攀援上去。

就在聞樺遲疑的時候，身后突然傳來一道讓她異常熟悉的聲音。

“聞小姐，需要幫忙嗎？”是顧也直的聲音。

又是顧也直！

聞樺猛然轉身，出現在眼前的男人雖然換掉了曾經那套西裝，可是那張臉卻一點沒變，眼鏡背后的眼睛依舊銳利，語氣依舊淡漠。

“你怎么也來爬山？”聞樺脫口而出。

“這需要什么理由嗎？”顧也直拋出了一個反殺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