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塵，你那還有存貨嗎？你的畫太火了，全賣完了。”畫廊的老板趙海彬給莫欣塵打電話激動的說著。“這么快，十二幅全賣了？”莫欣塵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對啊，全部，你要還有，就都拿過來吧。”趙海彬信心十足的說：“照這個勢頭，你很快會成畫壇新秀的，我看好你。”莫欣塵還是覺得有點難以置信，但起碼有了這筆錢，近幾個月不用為還貸發愁了：“還有幾幅，我下午叫同城給你送過去吧。“莫欣塵對買家有點好奇的：”都是什么樣的人買走的？”“具體我也不是很清楚，有兩個人都是一次買了四幅，一個跟我年紀差不多，還有一個說是自己來看好了，打電話來留了地址送貨，我就對不上號了。還有兩個也算是我們這的常客，一人買了一幅。”莫欣塵心里有點嘀咕：“跟你年紀差不多？長什么樣？”“三十多歲一男的，光頭，一米八左右，有紋身，所以我印象挺深的。”

“我知道了，謝謝。下次如果他再來買，不要賣給他。”莫欣塵心情有點復雜。

“怎么了？那家伙是不是有什么問題？有事兒跟師兄說，我幫你擺平。”趙海彬一副江湖氣。

“沒有啦，他是個大夫，不是黑社會。總之，下次他要買，你就說已經預定了，就是幫我了，好嗎？拜托了。”莫欣塵知道師兄在想什么，趕緊解釋。

“哦，哦，我知道了，嘿嘿。”趙海彬怪叫兩聲恍然大悟，調侃道：“如果人還不錯，考慮一下唄。”

“不是你想的那樣。”莫欣塵有點難為情：“我們就是普通的醫患關系。你要不答應我，我就不在你那賣畫了。”

“好好，都聽你的，下午一定要送來啊，我提前給你留位置。”趙海彬生怕莫欣塵反悔，爽快的答應了。

掛了趙海彬的電話，莫欣塵馬上打給了孫哲禹，孫哲禹在上班，感覺挺忙。她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倒是孫哲禹好像已經知道她會打電話來：“明天早上我下夜班去接你，有事兒跟你說，不見不散啊？”“好。”莫欣塵理解他的工作，掛了電話。

第二天一早，孫哲禹的黑色指揮官已經停在了樓下。“你家樓下新開的自助早餐怎么樣？要不要一起吃？”莫欣塵看到孫哲禹的微信，抓了抓凌亂的頭發回復：“好，等我十五分鐘。”

莫欣塵知道孫哲禹是想幫他，但她不喜歡欠別人的。本來一見面莫欣塵就想說這件事，卻被孫哲禹笑瞇瞇的搶了白：“從你看我的眼神，我就知道你有事要噴我。先吃飯，吃完飯我帶你去個地方，咱們再說。”莫欣塵瞬間沒了脾氣，本來孫哲禹也是一片好意，她盯著孫哲禹說：“明知道我會噴，干嘛還這么做？”“等會兒你去了就知道了，我保證，絕不讓你占便宜。”孫哲禹認識莫欣塵時間不長，卻好像已經看透了她。

吃過早飯孫哲禹帶莫欣塵來到了一個小區。這里都是高層住宅，整體環境不錯，周邊配套設施也很完善，建成時間應該不超過十年。“這是哪？你不會是找好了買家吧？”莫欣塵開玩笑說。“收斂一下你的想象力，根據我的職業特長，賣你不如賣豬大骨順手。歡迎來到單身狗的灰色空間。”孫哲禹打開一扇十六樓的戶門，做了個請的手勢。

孫哲禹的家干凈整潔，跟莫欣塵想象中粗獷單身漢的家居環境截然不同。孫哲禹帶她大概參觀了一圈，問道：“看出有什么問題嗎？”莫欣塵覺得孫哲禹進門時說的“灰色空間”很貼切，四居室的房子，除了洗手間是藍白灰配色，其他房間全部是黑白灰三種色調，加上房子面積比較大，一個人住久了肯定感覺壓抑又清冷。“你家讓我有種色盲的錯覺，幾乎沒有顏色，像黑白電影。”莫欣塵實話實話。“我就知道沒看錯人。”孫哲禹拍起手來：“你在我家呆了一會兒，再看你這幾幅畫，色彩鮮艷，是不是一下有種壓抑被釋放的感覺？”莫欣塵看孫哲禹把自己的畫擺了一排，好像確實像他說的，這幾幅畫的色彩就像荒蕪戈壁上開出的花朵，讓人的心情一下溫暖明亮起來。

“這房子是我兩年前裝的，那會兒設計師極力推薦現代簡約風，我覺得我一個大男人住，也沒必要那么花哨，就按他的方案裝了。時間長了，本來家里就沒個說話的人，越住越覺得空的慌，我還想是不是因為我年齡大了又單身太久的關系。上次從你家回來再看我家，這才找到問題的原因，你家裝修的顏色讓人看著就特別舒心，你再看我家，跟辦公室一樣，一點人氣都沒有，所以，我買了幾幅你的畫。這個你別誤會，我不是同情你或什么，就是真心喜歡，你畫畫也付出了很多心血，我花錢買我喜歡的東西，這都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如果你覺得還想為我這個忠實客戶做點什么，我希望你能給我一些裝修建議，我真的不想再住這個灰盒子了。”孫哲禹面對房間的顏色有點郁悶。

莫欣塵覺得孫哲禹說的也算合情合理，自己再揪住不放反而顯得矯情：“那你現在想要什么風格的？”

“我也不說不上具體什么風格，跟你家差不多就行，簡單、清新、明亮。”孫哲禹的訴求說不上具體，但也算有個明確的方向。

“恩，我大概有數了。”莫欣塵想想說：“你家裝修還挺新的，其實不用大改，把有些地方的顏色換換就可以，淺灰還是挺好搭的，這樣預算也會比較低，你也不用另外找地方住了，你覺得呢？”

“可以可以，都聽你的，你說怎么改就怎么改。”孫哲禹聽完莫欣塵的建議真是喜上眉梢。

“那我跟你說說具體改哪些吧，你記個單子，咱們把尺寸量好，下午就可以去選材料。我上大學的時候，寒暑假做過裝修設計助理，每天都是跑堂打雜，也算能摸到一點門路。”

“好。”孫哲禹趕緊找來紙筆，一副好學生的樣子。

“那我們就先從客廳說起吧。”

整個屋子的改裝計劃商量完，已經快中午了。孫哲禹自告奮勇的擼起袖子：“今天消耗了你這么多腦細胞，中午我親自下廚犒勞你。”

莫欣塵沒想到孫哲禹還會做飯：“不會吃完口吐白沫吧？”

“放心，不會，我手藝可是一流的，你看會兒電視休息一下，剩下的交給我。”孫哲禹說的胸有成竹。

莫欣塵也不想閑著，就在旁邊打雜幫廚。兩人說說笑笑準備著午飯。孫哲禹果然沒吹牛，切起黃瓜絲來如萬馬奔騰，刀工一流。莫欣塵看到冰箱里有合適的蔬菜，喊著也要露一手，炒菜可能手不方便，但做個沙拉還是可以的。

幫莫欣塵切好拌沙拉的蔬菜，孫哲禹戴上手套開始切烤鴨。莫欣塵從冰箱拿出沙拉醬準備往菜里倒。裝沙拉的尖嘴瓶上套了個蓋子，莫欣塵拔了兩下沒拔開，右手也使不上勁，就把瓶子放在桌邊，用肚子頂住，左手使勁一拔。蓋子終于拔開了，但拔開蓋子的瞬間，軟塑料的瓶身被用力一擠，一股沙拉醬如水槍般射了出來，莫欣塵頓覺頭皮一涼，發出一聲驚呼。

“怎么了？”孫哲禹聞聲湊了過來，目光落在了她的右手上：“碰著了？”

“沒有。”莫欣塵癟著嘴，從頭發上揪下一團沙拉醬：“你看看是不是好多？”

孫哲禹忍不住笑了：“你拌沙拉怎么拌頭上去了？”

“哎呀，誰知道你家那個沙拉瓶子的蓋兒那么緊。”莫欣塵拿起瓶子演示著剛才的動作：“我就這樣頂住一拔，它就飚出來了。”

孫哲禹摘掉手套：“你叫我啊，別撓了了，我給你弄。”說著用紙巾擦著莫欣塵頭上的沙拉醬說：“挺黏的，你還是洗洗吧。”“你家有洗發水呢？”莫欣塵脫口而出，這個感覺像在和尚屋里發現了梳子。“當然有了。”孫哲禹轉身進了廁所：“你過來看看。”

廁所的墻架上果然有瓶洗發水，莫欣塵打開聞了聞，味道還能接受，就是上面赫然寫著“男士專用去屑防脫發”，想想孫哲禹的發型，莫欣塵感覺自己洗完可能會掉一大把頭發。可是怎么洗呢？莫欣塵自從受傷，只能洗澡的時候洗頭發，每次都會很麻煩，要先戴上防水的袖套，再用雨衣把石膏手包好，顯然孫哲禹家這些都沒有。就算有，莫欣塵也覺得在別人家洗澡太奇怪。

“要不我拿著花灑給你沖水，你站浴缸邊兒上洗。”孫哲禹在旁邊出主意。莫欣塵想象了一下，拽了拽短裙邊兒說：“還是算了，我一會兒回家洗吧。”

雖然頭上黏糊糊的有點難受，但孫哲禹做飯還是很好吃的，莫欣塵吃完最后一口，滿足的拍了拍肚子說：“幾個月沒吃過家常飯了，感覺真好。”孫哲禹成就感爆棚：“好吃我下次再給你做。”

“我知道怎么給你洗頭了。”孫哲禹突然眼睛一亮，比劃著說：“就像理發店那種，你躺沙發上，頭垂下來，我給你洗，你就當我是托尼老師。”說著孫哲禹沖進臥室，拿出一件T恤和一條小薄毯子說：“我怕把你衣服領子弄濕，你換上這個，躺那的時候把肚子蓋著點別著涼了。”

莫欣塵本來還有點猶豫，孫哲禹接著說：“你看，買材料在我家附近，從我家到你家，你洗個澡，一來一回，最快也得兩個小時，聽我的，十分鐘搞定，不用來回折騰。”莫欣塵想想也是，就去換衣服了。

莫欣塵換好衣服出來，孫哲禹笑了：“其實你穿黑色也挺好看的，我這衣服也跟你睡衣差不多，咱倆這算是扯平了哈。”

莫欣塵低頭看看，衣服長的完全蓋住了裙子，像什么都沒穿。往上拽拽，露出了裙邊，腰上又堆了一圈。孫哲禹已經擺好了盆和水壺，招呼著：“別看了，速速洗完你就換回來了，又不穿它出門。快來試試托尼老師的手藝。”

莫欣塵躺在沙發上，頭發垂了下來，她看到孫哲禹一臉壞笑，兩只手在她的頭發里忙碌著。“托尼老師，敬業一點，不許笑。”莫欣塵眼睛眨巴眨巴看著他，她想象自己現在的發型肯定跟龍珠里的悟空差不多。“哎，我跟你說，我光頭已經很多年了，都忘了頭發摸起來是什么樣兒了，更別說洗頭發了，還挺好玩的。”孫哲禹還不忘用手指輕輕撓撓頭皮。“其實你可以留頭發的，現在有賣那種發片的，感覺挺真的，貼在頭頂一點兒都看不出來，我看人家刷的小視頻，怎么甩都不掉，特牢，你可以試試。”莫欣塵說的一本正經，從這個角度看孫哲禹還挺帥的，眉毛濃密，單眼皮眼睛卻不小，鼻梁高挺、下頜線條硬朗，笑起來牙齒潔白整齊，莫欣塵想象著他有頭發是什么樣子。

孫哲禹笑的揚起了脖子：“原來你一直以為我是禿頭老大叔，所以才留光頭的啊！”看到莫欣塵睜大眼睛，臉上寫著“難道不是？”孫哲禹說：“我發量沒問題，上大學的時候，發生了一些事，有很長一段時間我失眠，精神狀態也不好，得了斑禿，就干脆剃光了。后來，我想開了，都過去了，病也好了，但我沒再留過頭發，這么多年也習慣了。”

莫欣塵沒想到孫哲禹還有這樣的經歷：“那你的紋身也跟那件事有關系嗎？”孫哲禹點了點頭，沒再說話。莫欣塵見氣氛不對，正準備換話題，突然門開了，兩人都愣住了。一個挽著發髻，穿著豆沙色短袖、黑色褲子的中年婦女走了進來。

“媽？！你怎么來了？”孫哲禹做夢也沒想到，老媽會突然出現。莫欣塵滿頭泡沫，一著急翻身就站了起來：“阿姨好。”中年婦女顯然也大吃一驚，打量著莫欣塵，目光落在了她的兩條光腿和掉在地上的毯子。莫欣塵頓時臉上一熱，把衣服往上拉，她下面還穿著裙子呢。孫哲禹叫了起來：“哎，頭發。”說著用毛巾包住了莫欣塵的頭，莫欣塵才感覺到有水已經順著脖子流下來了，趕緊伸手捂住了頭上的毛巾。

哲禹媽看著兩個年輕人手忙腳亂，表情也是由驚轉喜，莫欣塵一看她的眼神不對，趕緊解釋：“阿姨，我那個頭發…..”倒是孫哲禹已經恢復了淡定，打斷了她的話：“媽，你過來怎么也不說一聲啊？”

“哦哦哦，我想著你不在家，剛好今天路過，也好久沒來了，就上來看看。”哲禹媽解釋著，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我看你們挺好的，我就放心了，我也該回家了，你們繼續繼續，我先走了。哦，對了，姑娘，有空跟哲禹回來吃飯啊。”說完哲禹媽不等回話，關門就走，留下呆若木雞的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