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之間，段滄生和白驚風就在這方寸之地交上了手。一時間劍氣充盈期間，這房子里的桌椅擺設可算是遭了秧，本來就是百姓家里的普通物件，質量就一般，一手外力被四分五裂，殘渣斷屑上下紛飛，叮叮當當，噼里啪啦，響作一團，跟請了個戲班子似的，好不熱鬧。

“你們在干什么！”尖叫聲，是回過神了的小倪。只見她滿臉煞白，嚇得不輕。她本有意上前阻攔，剛一動，交戰的激流便擦身而過，于梁柱上切出一道深痕，嚇得她雙腳一軟，便癱坐在地，張著嘴說不出話來?？磥恚瑑扇瞬]有停手的意思。

事發突然，饒是我是練武之人，一時也有些驚愕，片刻失神。我被小倪的叫聲喚起，便從剛才的變故中回過神來。

我畢竟是練武之人，好說歹說也是武當真傳，雖然武功比起這兩人來，是有些遜色，可是交戰的劍氣于我影響并不是很大。我側身躲過氣流，拉起癱坐在地的小倪，閃到安全的角落，回頭看那戰作一團的兩人。

我曾說過，兩個人皆習劍法，一個是清風劍法，另一個也是清風劍法。

但是此清風非彼清風。一個是武當高人結其所長創出的清風劍，另一個是習自華山代代相傳多年改良的清風快劍。

所以二人動起手來，差異頗大。

只見白驚風舞劍成風，劍身圓轉之間，引得道道劍氣于空中切割縱橫，讓他的面前形成了一團氣旋，但是這個氣團對于周遭似乎并沒有太大傷害。此乃內功劍法，講究的是劍氣拒地于千里之外，敵人未近身便已消磨于連綿劍氣之間了。而且，此劍法于空中施展威力更甚，所以白驚風便借氣浮空，于劍氣涌動中居高臨下。

但是他的對手也不是好相與的，我不太熟悉華山的清風劍法。但于我此刻所見，段滄生的劍法雖然也激得氣流震蕩，但那并非內力涌起，刻意為之，而是因長劍快速刺擊削斬所致，但是這并不意味這這些風刃溫柔無害，我看的清楚此時屋子里各色的痕跡多是由段滄生引起的。

但我也看得明白，段滄生的劍法是近身快劍，注重的是決戰于十步之內，出劍即見血，所以他此刻正在削弱氣團的同時，盡力縮短與白驚風的距離。

連綿不絕的清風和掃盡一切的疾風交融在一起，僵持不下。雖然，此間并未見血，但是這種交戰依舊危險，氣勢驚人。

看著他兩，我腦子里轉到飛快，他們怎么就打起了了呢？我想不明白，都是朋友嘛，有什么不能好好說呢，因為我看的出來，這兩位可沒有點到即止的意思。

但是想這些已然無益，就在我思考如何調停的時候。屋外響起一片嘈雜，

“里面怎么這么吵?”

“麻叔，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要不要進去看看？”

片刻之后，“也好，還是找幾個兄弟進去看看吧?！庇腥苏f道。

是馬幫的人！我去，說好的沒有命令什么也不管呢？人與人之間的信任呢？這里面已經夠亂了，等下他們進來就更麻煩了。而且我可沒有忘記我來的目的，他們進來，眾目睽睽之下，白驚風怕是真的只能投案自首了。

聽著外面越來越清晰的腳步聲，我看著這兩位大爺還在堅持戰斗，我急忙大喊：“你們不要再打了！”

風聲依舊，我去，都不理我！看著兩個沒有停手的意思的劍客，越來越近的兩柄劍。我一咬牙，一跺腳，打定主意，沖入戰團。

這真是我目前為止做過最錯誤的決定，待我沖入氣團和劍風的交匯處，我的提起的一口護體真氣已然告竭，一邊是綿軟的氣浪，雖然不銳利，卻如同蝕骨之蛆一般攀附著我的半身，研磨碾壓，在這個痛苦的瞬間，我腦海里蹦出一個年頭:聽說地府就有一層喚作“研磨地獄”；而另一邊雖然沒有這種長久的難過，可是風急如刀，還好劍刃還未及身，只是切出道道血口而已，好嘛，一邊是研磨，一邊是刀山，我這是提前體驗地府特色消費項目來了。

我正想著，突感兩邊壓力一降，兩劍相擊之勢雖然變緩，卻還是止不住。只不過現在兩把劍要在我身上相會了。我想著，不過還好，倒還認我這個朋友，我知道不是他們不想停手，而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已然止不住了。

事已至此，我感覺身上的痛楚頓時減輕不少，恐懼和懊惱從潮水一般涌上心頭，我突然覺得后悔不已，沒有金剛鉆，就別攬瓷器活呀。接著腦子里飛快閃過我的人生軌跡，蜀地家鄉的山水、親友、美食和姑娘；雖然短暫但是揚州城無所事事溜達的時光；武當上的師長、友人和學習的時光...

突然，我福至心靈，鬼使神差地主動接觸到兩柄劍身，手背貼劍，沉腰下馬，上身用勁扭轉乾坤，竟然將氣旋打散，將兩人甩開。

兩人被我甩開落地，皆無力再戰。段滄生嘴角溢出鮮血，那是因為強行收勁反噬和白驚風內力入體引起的內傷，雖然此刻他氣血激蕩，面色通紅，身形顫抖，還是驚訝的喊道：“這是什么功夫？”

但我此刻卻在因兩股氣勁依舊在我體內肆虐而無力回答。

故而同因反噬和劍氣透體并不比他好多少，此時正在地上回氣的白驚風，聞言目光閃爍，回答道：“太極。”

“太極！”

是的，正是太極。

正是一提到武當，你就會想到的太極。

在我沒有去武當之前，我就知道武當有絕學太極拳，基本上，很多人選擇武當也就是為了他。當時我覺得此等絕學必然是武當不傳之秘，還有過到了武當之后，門中長老發現我是不世天才，傳我太極拳，從此揚名立萬的幻想。

后來，我到了武當。我確實接觸到了太極，但是并不是因為我的天賦。而是因為我們入門教材的第一篇就是太極要義。我一度以為這是假的，或者說不完整的，但并非如此，這就是完整的正版太極。雖然人人有功練，但是武當也沒有變成個個是太極高手。

為什么呢？因為當我們興致勃勃練功的時候，突然發現，用于對敵，太極幾乎不是其他武學的對手，有些人覺得是火候不夠，但是練了幾年發現除了緩慢改善了體質以外，殺傷力還是不如其他武功，對于體質的提升也不如內功來到快。食之無味，棄之可惜，大家也就基本上是以熟練掌握為主了。因此，可以說，我們武當中人是人人都會太極拳，又人人不會太極拳。

我也是福至心靈，走馬燈的時候莫名其妙地想起了典籍上的記載，便死馬當活馬醫，沒想真的有用，看來太極拳還真不是浪得虛名?？晌疫€顧不得高興，我體內還有兩股內力在對沖呢。

“我看他周身氣勁涌動，丹田鼓起，內力強勁，這又是何種太極妙法？”雖然剛打過一場，還是他先動的手，段滄生倒跟個沒事人似的隨口問道。

白驚風無言片刻，然后盯著我看了一會兒，突然臉色大變，撲向角落的小倪，低下頭，喊道：“臥倒！”

“啊啊啊啊啊！”我已然壓制不住，兩股內力從我丹田奔涌，經由雙掌傾瀉而去。這可憐的屋子早前被兩人激斗已經弄的千瘡百孔，而我這強勁的沖擊便成了壓死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它再也忍受不了人世的風霜，從此香消玉殞。它，倒了。

在我昏迷前的最后一刻，我只見得，撲面的煙塵和倒下的屋頂。耳中除了墜落的響聲，就只聽得一句：“嘿，你看他這血吐得跟噴泉似的唉?！?

“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