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弱勢民族文學在現代中國:以東歐文學為中心
- 宋炳輝
- 2019-08-09 18:50:22
緒論
一
本書討論的問題,是以東歐文學在中國為焦點切入近代以來的中外文學關系研究。作為一個具體論題,這一選擇總有具體的甚至不乏偶然的緣由。不過,對筆者而言,議題的另一個關鍵詞“弱勢民族文學”,則不僅是一種分類意義上的指稱,更意味著我對于“(民族)文學關系研究”的普遍與具體兩個維度上的考慮,只有當“文學關系研究”落實為“中外”二元并進一步具體到近代以來的中外文學關系時,許多歷史的具體性、判斷的價值特性才得以層層顯露。說到底,這種對歷史具體性的追求沖動,是來自于對中國現代文化與文學的發生及其價值的關注,來自于對其在世界文化現代化和多元展開中的地位和意義的探尋需要,也來自于對它的當下呈現和未來發展的某種焦慮與關懷。
在近現代中外文學關系研究的具體展開中,我越來越意識到,與一般意義上的跨文化文學關系相比,近代以來的中外文學關系及其研究,有著特定的內涵和性質。近現代中外文學關系的歷史,是與具體的歷史境遇和文化限定性緊密相關的存在,是中國文化與文學系統經受“三千年未有之變局”并得以再生的重大歷史事件。這種歷史限定性至少包括:近代以來中國的弱勢文化地位及世界文學視域;從古代的文化中國視域跌落為弱勢文化以及由此帶來的種種情感方式、思維方式、觀察視角的轉變;中國文化主體與西方之間的亦師亦敵關系的情理糾葛;當然也包括21世紀前后由弱轉強趨勢下的另一向度的反撥,它的種種文化蘊涵都有待清理與批判。
因此,中外文學關系不僅是一種邏輯性的存在,更是一種具體的歷史過程;中外文學關系研究,既是對中國文學近現代進程的境遇和發生演化的體察,同時也包含了對研究者主體文化立場的審視,包含了對其研究如何匯入當代中國文學文化的世界化進程的主體意識,包含了如何在近三百年來的現代世界文學主流經驗之外,對中國和其他非西方文學為世界文學的多元共生,及其所體現、包孕的可能性的發掘與闡釋,當然也包含了如何展開這一領域研究的方法論的思考。在這個意義上,在民族(區域)文化的敘事中展開世界文學的意義闡釋,既是比較文學作為人文學術意義在當下的有效體現,同時也是中國比較文學在實踐中走出“求同”與“顯異”邏輯悖論的契機所在。[1]
在這個意義上,本書選擇現代中國視域中最具典型性的弱勢民族文學,即東歐諸國文學在現代中國的譯介及其影響作為主要論述對象,同時據于對象本身的內涵和本人研究所涉獵的范圍,也做一定程度的延伸。[2]這樣的論域設定,除了意圖勾勒東歐文學在現代中國的翻譯、研究及其影響的歷時性線索,以彌補漢語學術界(也包括域外相關研究領域)長期以來所忽視的環節外,也有意從這一典型性的中外文學關系維度對中外文學關系及其研究歷史做出自己的考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