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本書可以借我看看嗎？”魯恩指著書柜里的一排書。

“可以。”佩蕓的聲音里帶著一絲興奮。

“那松庭改造浴室的圖紙，還在你這里吧。”魯恩漫不經心問。

“在這里。”佩蕓下了床，拉開書柜底層的抽屜，拿出一團圖紙。

其后幾天魯恩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建筑書，看看書、看看圖紙，又到浴室里敲敲看看。第四天廖啟智來的時候，他正拿著圖紙，看修改過的管道，管道一直連到廚房燒煤的爐臺上，只要煤火不滅，浴室里就永遠有熱水，這設計佩蕓可能在學校看過，但浴室的改造裝修，完全是他的功勞了。

廖啟智看魯恩手里捧著圖紙，仍然很好的保持了沉默，等魯恩放下圖紙，叫住正經過的陳生，他才告訴魯恩說：“方執中和陸其聲投資一個叫天使的股權投資基金，鎮上一個叫老七的頭面人物出頭聯系公司方，說這項目是政府剛從國外引進的，因為資金不夠，從民間私募，投入1000元錢，一個月能拿40元利息，如果不愿投資，隨時可以退錢，并給銀行利息，鎮上人相信了老七，紛紛解囊，但投資最低價是1000元，鎮上這些天雞飛狗跳，人們都在想法設法弄錢，好買老七手里的基金，結果湊夠1000交上錢的，也就那么兩三個，方執中投入了1000元，一次交齊，陸其聲投2000元，分兩次交了1000，還差1000，說定那幾天交錢的，一直沒交上，老七先還威脅要退他錢，后來陸其聲找他退錢，他反而不給了，說是陸其聲違反了約定，1000塊是他的定錢，不還給他，我們還沒開始找他，他倒主動來報案了。”

“你處理的很好嗎，退了陸其聲的錢，控制住老七，順藤摸瓜找到天使公司，這個公司手續齊全，給投資者的合同寫得清清楚楚，分紅也很及時，但就是有那個地方看起來可疑，你派人暗暗盯住老板，很好，過不了幾天，這個老板就會從上海消失，不過這回他跑不了了。”

廖啟智縱然見識過魯恩的智慧，也還是張大了嘴巴，道：“您……都知道。”

魯恩看著墻壁道：“多么拙劣的騙局，受過高等教育的方執中和陸其聲還會受騙，真是三人成虎，空有一身幻想和報負，加上無時無刻的心理暗示，很容易讓人信以為真，你就等著收網吧，破獲一個大案，縣警署會給你嘉獎。”

“我是有些不確定，天使公司手續齊全，和投資者簽的合同也正規，合同一式兩份，公司放一份，投資者手里一份。”

魯恩道：“最遲不要兩個月，狐貍的尾巴就會露出來，你不能打退堂鼓。”

“您這么說，我安心多了。”

“送去的指紋查過沒有？是注射器上方執中的指紋吧。”

廖啟智笑道：“是，我去上海的時候，特意到警察局，鐵索探長讓把這個指紋比對報告給你，說他們費了好大勁才鑒定出膠布上的指紋，若不是你說和注射器上的指紋比對，誰想得到呢？事情果然象你說的那樣，鐵索探長還夸贊你，鼻子里都能嗅出犯罪的味道。”

魯恩知道鐵索在夸贊他時，必然會說他的鼻子象狗鼻子一樣，也必然會抽著鼻子學狗嗅物品，廖啟智學給他的，也必然是凈化版了的鐵索言語，不由淡淡一笑，道：“是我運氣好。”

“這指紋更證實了方執中的犯罪？”廖啟智試探問。

魯恩道：“心理學是研究關于人心理的實質、各種心理活動基本規律、人的心理發生發展變化的規律，犯罪心理學，主要研究‘是什么導致人犯罪’的問題，在這個案子中，強烈、畸變的需要；不成熟的自我意識；性格情緒理智的失控，促使了犯罪心理的定型。”

廖啟智聽得似懂非懂，道：“就是，方執中害死戚佩顏，就是這樣子，即非謀財害命，又非深仇大恨，完全是一些小原因嘛。”

魯恩笑道：“你的高見很是振聾發聵，人有時為了極小的事，會做出損人不利己的事。”

廖啟智躊躇道：“辦了這么大一案子，對我們警所來說，是前所未有的事，大家一高興嘴就快，現在整個月浦都知道吳應實和方執中是殺人犯，他們被看守著，上峰讓盡快移交到檢察機關。”

魯恩又拿起圖紙，道：“很快就可以了。”又指著圖紙問陳生道：“你看這里是哪兒？”

但剛過了一天，廖啟智就又來了，他告訴魯恩，陸其中說要去天津，他有一個同學在天津，說有一個好機會，他得趕緊去一趟，“他的口氣很鄭重，不象是說謊。”

“他去不了了。”魯恩一笑。

“怎么？”

魯恩道：“松庭案子真相大白的時候到了，你把他們都帶到松庭來。”

廖啟智還在迷惑，魯恩道：“陸其聲、方執中和吳應實，他們都是案子的關鍵人物。”

凡涉及松庭陳夫人和佩顏案子的所有人，都聚齊了在松庭一樓，姚麗媛坐在佩蕓身旁，看著他。方執中被拘留在警所，雖然家中人常常探視，但幾番驚嚇折騰，對以往的懊悔、對前途的茫然擔憂，早把他折磨得形銷骨立。陸其聲也沒精神，三個人中狀態最好的，就數吳應實了，這個無賴，進了松庭大門后這里看看，那里看看，好象心里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眾人進門以后，看見魯恩旁邊的桌子上，放著一個盒子，這盒子就象他們眼前偵探的心思，沒人知道里面裝的是什么？眾人坐定以后，魯恩道：“這個案子，起因是松庭鬧鬼，陳生寫信邀魯某前來松庭，一來過個夏天，二來順便查一查松庭鬧鬼的事情，在座諸位都是受過教育的人，不相信松庭鬧鬼，認為是陳夫人精神或心理出了問題，但陳夫人聲稱確實見到了鬼，這就是本案第一個疑點，難道這鬼是沖著陳夫人來的？只在陳夫人眼前顯現，不在別人眼前顯現，他出現是什么目的？這鬼是真是假？第二個疑點，陳夫人之死，兇手是誰？又為什么要殺她呢？第三個疑點，戚佩顏之死，致她死亡的注射器上有方執中的指紋，如果按照一般探案的邏緝，方執中就是兇手，但他既殺了佩顏，為什么要把佩蕓染了血的衣服，放進醫藥箱內，這不符合人之常情，一般人為掩蓋罪行，會拚命撇清和案件的一切聯結，他非但把用過的注射器放進醫藥箱，還把佩蕓的衣服放進去，非常非常奇怪，所以從一開始，我就懷疑是有人嫁禍給他，但是太奇怪了，針管內殘留有洋地黃的注射器上有他的指紋，并且只有他一個人的指紋，真是太奇怪了。”

魯恩說奇怪，就連廖啟智和跟隨他的警察，也不禁懷疑起來，他們掌握的證據顯明方執中是兇手，但是多么經不起推敲。

“魯某到松庭來了以后，接著便發生了陳夫人謀殺案，凡在現場的幾個人，都有嫌疑和動機，最先讓人懷疑的是佩蕓，大家進到松林里以后，他離開人群，去追一只野雞，還把手給弄傷了，很容易讓人想到，是他在謀殺陳夫人時，石頭弄傷了自己，并且陳夫人死后，他可以繼承松庭，松庭現在雖然敗落了，但所有的產業加在一起，也是一筆不菲的財產，他很可能會為了謀奪財產，而對陳夫人痛下殺手。”

“接下來是陳生，陳生和方執中為一組，搜尋潛入到松林的人，其中有一段時間，他和方執中分開了，過了十幾分鐘之后才重又會合，他可能利用這個時間，去殺了陳夫人，陳生的動機最為明顯，當初松庭主人戚光仁和陳生父親一起做生意，戚光仁發了筆財，而陳生家一敗涂地，陳生父母也因此而死，他很可能聽說了其中緣由，一為父母報仇，二為奪回財產，在松庭大開殺戒，先殺了陳夫人，又殺了佩顏，再對付完佩蕓，松庭就是他的了，至于找我來，不過是為掩飾罪惡打的幌子，每個精心布局謀殺的人都過度自信，認為自己的計謀不會被識破，陳生的頭腦熱起來，確乎是能做出這樣事的人，那么鬧鬼的事就昭然若揭，是他給陳夫人服了藥或是親自扮成鬼嚇唬陳夫人，然后實施他的陰謀，陳生的嫌疑非常大。”

聞聽此言，陳生怔怔地看著魯恩，正要說什么，魯恩卻說了：“你先別說，聽我說完。”

“然后是吳應實，吳應實以前是陳生父親的伙計，陳家敗落以后，他流落到月浦打工，被陳夫人帶回來，做了看林人，但這人心術不正，為了錢財編謊言敲詐陳夫人，其當初戚光仁和陳生父親的事事非非，他并不清楚，然而為了從陳夫人手里詐出錢來，不惜栽贓陷害，說是戚光仁陷害陳家，造成了陳家敗落和陳生父母的死亡，陳夫人打發他離開月浦，他的錢花完以后，又跑到月浦來，打算再從松庭弄到錢，所以他那幾天，盡圍著松庭轉，陳夫人被害那天下午，正是他潛藏在松林里，他有敲詐的前科，很可能那天下午，他潛藏在暗處，看到陳夫人身邊沒有人，走到陳夫人身邊，張口問陳夫人要錢，陳夫人不但拒絕他，還羞辱了他，他惱羞成怒，殺死了陳夫人。”

“那天陪同陳夫人的，還有我、方執中、陸其聲，以及后來出現的周音蓉，魯某既沒時間也沒動機，最早被排除出來，方執中和陳生分開過一會兒，他有可能利用這個時間去湖邊殺了陳夫人，但動機說不過去，此前他賣力給陳夫人醫病，若想加害于她，不會等到這個時間也不會用這種方式，周音蓉長期寄人籬下，也許愿意離開松庭過自己獨立的生活，陳夫人許諾自己死后給她一筆錢，她可以用這筆錢過自己想過的生活，她有謀害陳夫人的動機。”

“這就是陳生請偵探來查出來的，連陳生自己都有嫌疑了。”周音蓉嘲諷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