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錢塘縣
- 唐瑟
- 大圣莫慌
- 15178字
- 2019-07-01 03:05:00
錢勝的問題,也是溫婉兒她們準備問的問題。
蘇無名則只淺淺一笑,道:“很簡單啊,那個鬼人既然被人打,可又無人來此報案,可知一定是與那個鬼人畢竟了解的人打的,那個鬼人長成那個樣子,不是乞丐就是流浪漢,能夠打他的人也必定是乞丐和流浪漢了。”
錢勝聽完連連點頭,然后問道:“除了這些之外,還需不需要再調查其他?”
“暫時不知那個鬼是不是存心嚇人,還是先調查一下他是不是被人給打了吧!”
錢勝連連領命,隨后便派人去調查此事,而蘇無名等人則回去等消息。
只是蘇無名他們在家里等到天晚,也沒有等到一點消息,換言之,錢勝他們什么都沒有打聽到,沒有辦法,他們只好繼續等。
今夜無星無月,淡淡烏云飄在空中,給人一種飄渺之感。
蘇無名在自家庭院待了許久,最后嘆息一聲,這才回房休息。
次日,天陰,風吹來陣陣涼意,蘇無名等人正在家里等錢勝的消息,可就在這個時候,程府的人急匆匆來報,說府里昨天晚上,有鬼叫之聲。
聽到這個,蘇無名眉頭微凝,心想這可真是怪事,前天偷吃東西的那個鬼人難道昨天晚上又去了程府?他的膽子可真夠大的。
隨程府的下人趕到程府之后,程力立馬迎了上來,并且邊走邊說:“蘇大人,我們……我們這蘇府可能真的有鬼啊,昨天晚上那鬼叫的好生凄慘,嚇的……嚇的小人都不敢起夜了。”
蘇無名滿腹疑惑,問道:“都誰聽到了?”
“基本上全府上下都聽到了,這……這可真是……哎……”程力的話說不下去了,最后嘆息一聲,直接領蘇無名去見他們家老太爺程昱。
程昱坐在客廳,一臉嚴峻,淡淡眉宇間,有股殺伐之氣,從程昱的神色中,蘇無名隱隱能夠看到這個在江南各處開有酒樓的人的豪壯精明之氣,當然也有決斷之感。
不過,在蘇無名等人進了客廳之后,程昱的神色立馬松了下來,他先是命人上好茶,之后才連連說道:“蘇大人,那個人裝神弄鬼,實在是可惡至極,他這已經把我這府上弄的人心惶惶了,特別是我那大兒子,一夜未睡,天一亮就離開了家,說今晚不敢回家睡了,這……這太氣人了!”
說到這里,程昱好像意識到了什么,于是連忙解釋道:“犬子并非無能,只是太信這鬼神一說,蘇大人請莫因為我這話,而瞧不起犬子。”
“程老爺子說哪里話,世人皆怕鬼,只是怕的程度有所不同罷了,程老爺子既然請本官來,那本官就越俎代庖,仔細調查一番如何?”
“蘇大人肯幫忙調查,那真是老朽的榮幸了,蘇大人要問什么,盡管問便是!”
蘇無名微微頷首,問道:“昨夜什么時候聽到鬼叫的?”
“大概子時左右,當時我已經入睡,可后來突然聽到一聲驚叫,驚叫后便是幽幽鬼叫,聽到鬼叫之后,老朽甚是驚慌,連忙讓妾室扶我出門查看,可是等我出了門,鬼叫聲卻停了的。后來我將府里上上下下的人都叫了出來,他們都說聽到了鬼叫,只是確沒有看到鬼影。”
“那聲驚叫是誰叫的?”
程昱略顯尷尬,道:“是老朽的另一名妾室,她單獨一人睡在偏房,聽到鬼叫之后十分害怕,這才驚叫。”
花郎沉思了一會,道:“從目前的情況來看,這個人定然懷著什么目的進入了你們程府,他裝鬼嚇人,恐怕不會停止,直到抓到他。”
程昱連連點頭:“蘇大人說的沒錯,老朽也認為這不是鬼,這分明就是有人要嚇我程家的人,要對我程家不利啊,蘇大人,您斷案入神,可一定要將這個人給抓出來啊,這……我這府上的守衛,都是沒用的東西,一聽到鬼叫連動都不敢動了,更別說去抓他們了。”
見程昱并沒有失去理智,蘇無名深感欣慰,有他這樣的人支持無鬼論,他在程府調查此事也將容易得多。
一番思索后,蘇無名對程昱道:“本官想見一見府里的下人!”
程昱點點頭,連連稱可以,隨后命程力將府里的下人全部叫了來。
他們站在庭院之中,都很緊張,蘇無名望著他們,問道:“誰是看門人?”
這句話問完,幾個人從人群中走了出來,因為程府很大的緣故,看門人有四五個。
“你們把守程府大門,可曾讓可疑人進入程府?”
那幾個看門人聽了這話,連連跪下搖頭說絕對沒有,蘇無名微微點頭,隨后讓程力將這些下人全部盤訊一遍,看看有沒有多人亦或者少人,再有便是昨天晚上鬼叫的時候,他們大家是不是都有人可以作證。
這樣一番忙碌后,程力跑來稟報:“回蘇大人話,守衛和看門人都可以相互作證,一些同鋪睡的下人在聽到鬼叫驚醒后也都說見過彼此,只是一些比較高等的下人,是單獨一人一間房,所以無人可以作證。”
“都是些什么人?”
“回蘇大人話,無人作證的有老奴和老奴的一個兒子,因為老奴在府上做了多年,所以老太爺特意允許給老奴一間房,犬子在府上做事,也跟著沾了光!”
這程力在這個時候也不忘自己是下人,可見他平時很是遵循下人的本分,只是遵循下人本分,并不代表他不可能有其他壞心眼。
只是程力這么剛說完,程昱立馬開口道:“管家不必這樣說,我還是很相信你的,再者鬼聲一起,我出來的時候你已經跟你兒子急匆匆的穿著衣服跑了來,在這么斷時間內,你怎么可能是那個裝鬼的人嘛!”
被程昱如此信任,程力十分感激,感激的都差點落淚。
而這個時候,蘇無名則眉頭緊鎖,如果程力不是裝鬼嚇人的人,那么會是誰呢?
程府戒備森嚴,裝鬼的人要么有其他辦法進入程府,要么就是程府中的人,可如今大家都有不在現場證明,這可如何是好?
難道裝鬼之人是府上的主人?可在程府,蘇無名卻不能隨隨便便就調查程府的主人,當然,這并非蘇無名沒有這個權利,只是現如今程府不過發生了鬧鬼事件而已,他若調查程府的主人,難免會讓程府更是人心惶惶,這就有些得不償失了。
又問了幾個問題之后,蘇無名向程昱提出告辭,并且說有了線索之后,會通知程昱,并且要求程昱,若程府再發生什么事情,一定要去向他告知。
如今程府發生這種事情,程昱可是把希望都寄托在了蘇無名身上的,再有其他事情發生,就是蘇無名不說,他也是要派人去通知蘇無名的。
幾人這番商定,蘇無名他們才離開程府。
卻說幾人離開之后,一名衙役急匆匆跑來,一臉無奈的說道:“蘇大人,我等已經將整個錢塘縣都調查了個遍,可是卻一點消息不曾打聽出來。”
衙役剛說完,南宮燕便有些無所謂的說道:“那個裝神弄鬼的人不找也罷,他既然是裝神弄鬼,說不定那嘴上的血是他自己涂的呢,為的便是嚇人,那里能肯定他就是被人打了,若真被人給打了,怎么不擦去就來程府偷東西吃?再者說了,被打了還能來程府偷東西吃嗎,他能進程府嗎?”
南宮燕這幾句話說的隨意,可眾人聽來,卻覺得十分有理,若按照她所說的來分析,那個裝神弄鬼的人必定是程府的人無疑了。
只是南宮燕說完,那衙役卻也不敢隨便說什么,只用一雙眼睛望著蘇無名,這事只有蘇無名說不再調查,他們才敢不調查。
蘇無名覺得南宮燕所說不錯,不過也并非沒有其他變數,所以他對那衙役說道:“那個人該找還是要找的,不過他被打的可能性卻是極小了,你們就只想辦法找到那個人吧!”
衙役領命,急匆匆又離去,蘇無名等人在街上閑逛,此時卻發現錢塘縣的輿論又發生了很大的變化,現如今街上的人都說,那個孤魂鬼要找的人是程家的人,跟他們沒有一點關系,他們就坐等看熱鬧就行了。
此時錢塘縣城很熱鬧,人心不再惶惶了,大家都焦點都聚集到了程府的人身上,如果程府的人聽到這些輿論,不知會不會更害怕。
聽到這些輿論之后,林云淺笑道:“一個人裝神弄鬼,有什么好怕的,這些百姓啊,真是無可救藥!”
蘇無名笑了笑:“百姓愚昧,容易被人蠱惑,不過不管怎樣,錢塘縣城大勢平穩,也是件好事,就是程府,恐怕要雞犬不寧了。”說完這些,蘇無名好似又想到了什么,于是連忙說道:“江英林云,你們兩人去調查一下程府的人員,要把程昱的夫人兒子各種各樣的關系都調查清楚。”
江英和林云兩人聽了這話,相互望了一眼,而后,林云連忙問道:“大人在懷疑什么?”
“裝神弄鬼的人可能在他們其中!”面對程府管家的詢問,蘇無名淺淺一笑:“去看一看昨天晚上那個孤魂鬼出沒的地方吧!”
當蘇無名提到孤魂鬼的時候,程力臉色微微一變,好似十分膽寒,不過很快,他便連連應著,并且領蘇無名等人去了廚房。
程家的廚房很大,因為這里承擔著程府上上下下百十號人的伙食,按照平常,此時這里應該是忙忙碌碌為下一頓飯做準備的時候,只是昨晚這里發生了孤魂鬼偷食吃的事情,所以很多下人都不敢進來,就算進來,也會覺得后背生風,肌骨生涼,想要到外面感受陽光的照射,因為只有在陽光的照射下,他們才能感覺到一絲安全。
廚房沒有幾個人,這對蘇無名來說是好事,他在里面仔仔細細看了一遍,因為現場已經被破壞,所以看不出什么來,蘇無名頗有些無奈,只得開始詢問。
“昨天晚上是誰看到的那個孤魂鬼?”
蘇無名說這話的時候,廚房還有幾個人,可當他們聽到孤魂鬼這三個字,突然戰戰兢兢地跑了出去。
見大家這么害怕孤魂鬼,蘇無名眉頭微凝,他覺得自己必須盡快調查清楚這件事情,不然一個流浪漢偷吃東西的事情,就把整個錢塘縣搞的雞犬不寧了。
程力畢竟是經歷過世面的人,他雖然心里害怕,可面對蘇無名的詢問,他還是要回答的。
“回蘇大人話,發現孤魂鬼的是家里巡夜的守衛,當時一名守衛因為肚子餓,想到廚房找些東西吃,結果就看到那個孤魂鬼了!”
“守衛可以隨便來廚房吃東西?”
“當然不能,那守衛是偷著來的,后來發現這家事情后,我把他半個月的工錢給扣了!”
蘇無名微微頷首,過了沒多久,又問道:“那守衛在哪里?”
“此時正在休息呢,我命人將他叫來!”
不多時,一個身材魁梧的壯漢被人領了來,只不過他的臉色很差,精神頭也很差,給蘇無名行過禮之后,便立在一旁低頭不語,蘇無名見他如此,問道:“昨夜那孤魂鬼是你看到的?”
聽到孤魂鬼三字,那守衛渾身發起抖來,唐雄在一旁見他如此無用,頓時冷喝一聲:“男子漢大丈夫,怕什么鬼,更何況那還不是鬼,不過是一個人餓了到這里偷吃東西罷了!”
被唐雄這么一聲呵斥,那守衛更是嚇的不敢出聲了,蘇無名嘆息一聲,隨手一指外面:“到陽光下說!”
幾人站在秋日微暖的陽光下,那守衛才稍微有些鎮定,片刻猶豫之后,開口道:“是……是小人看到的那個……那個鬼,當時小人有點餓,就趁大家四處巡邏的時候偷偷跑到了廚房,當時夜色暗淡,我見廚房門開著,一個披頭散發的鬼正在那里狼吞虎咽的吃著廚房的剩飯,我當時嚇的驚叫了一聲,結果那鬼就……就回頭了,當我看到他的臉時,簡直……簡直都站不住了,我……我都不記得當時我是怎么逃走的了。”
守衛說完這些,程力有些氣憤的罵了句沒用的東西。
這個時候,蘇無名卻有些興奮,連忙問道:“你看到了那個人的臉?”
“蘇大人,那根本就不是人,是個鬼啊!”
“他長什么樣子?”蘇無名不想跟這個守衛討論是人是鬼的問題,他只想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樣子。
守衛神色微變,許久后才開口道:“那個鬼……看不清五官,嘴角淌血,在月色下看來,真是……真是太嚇人了!”
“嘴角淌血?”
“是啊,當時我就在廚房門口,看的真切呢!”
“既然看的真切,怎會說看不清五官呢?”
“并非小人看不清五官,而是那個鬼根本就沒有什么五官,那張臉幾乎已經不能用臉來形容了,太嚇人了!”
守衛說完,微微動了動身子,好像他這樣站著,更是難受。
蘇無名沉默了許久,他不知道該不該信這個守衛的話,如果那個人五官已經模糊了,的確夠可憐的,可他的嘴角怎么會淌血呢?按照蘇無名的理解,那個人餓了,于是來這里找東西吃,可找東西吃沒必要淌血啊?
難道在他來這里找東西吃之前,他被人打過?
如果那個人真的被人打過,那要找到那個人應該不是什么難事,只是如今鬧鬼的事情整個錢塘縣都傳的沸沸揚揚,那些打了那個鬼的人是什么人呢?
按照眾人的描述,那些人應該知道大家說的鬼就是他們打的那個人,他們應該會得意洋洋的打破這謠言才是啊!
想到這里,蘇無名覺得有必要派人去調查一下,不過現如今,他還有一個問題需要溫程力。
“程府是高墻大院,更有守衛巡邏,一般人根本就進不來吧?”
“誰說不是呢,程府已經十幾年沒見過小偷溜進來了,正因為如此,我們才說那是個鬼嘛,不過老太爺一直不這樣認為。”
“那府里其他人對此事怎么看呢?”
“大多都認為是鬼,特別是我們家大老爺程勃,他認定那就是鬼,所以現在出門必須有人陪同,他今天出去之前,還讓小人去將他出去省親的夫人叫回來今天晚上陪他,待會啊,小人還得去請法師,來捉鬼。”
見程府之中竟然有人這么怕鬼,蘇無名微微聳聳肩,與程力又聊了幾句之后,便起身告辭。
程力送蘇無名等人出府的時候,路過花庭,此時花庭之中遍植菊花,有些已經開放,紅白相間,煞是淡雅,而在這淡雅中,程昱一人獨做花間,眼睛半瞇,似在曬太陽,又好像是在嗅那淡淡花香。
聽到腳步聲,程昱微微扭轉了頭,見是蘇無名等人,于是連忙起身,笑著問道:“蘇大人都看過問過了?”
蘇無名點點頭:“雖然貴府的守衛說看到的是一張面目模糊的鬼,但本大人很肯定,他一定是人。”
“老朽也認為是人,所以還請蘇大人能夠盡快將這個人找到抓起來,不然我這程府可就有些不得安寧了。”
“這點程老爺子大可放心,他既然是人,本官就一定能將之抓起來!”
說到這里,蘇無名望了一眼滿院菊花,淡笑道:“程老爺子竟然如此喜歡菊花,這偌大的院子里,竟然沒有其他花類。”
程昱笑了笑:“年少時爭強好勝,做什么都想要做得最好,對錢財更是有著一股說不出的瘋狂追求,后來生意做到了極致,突然有一種高處不勝寒的感覺,仔細想想,自己這樣拼命奔波,到底為了什么?如今這幾年閑適在家,突然明白了,人活的淡然一些,開心一些,比什么都強;最近幾年喜歡上了讀書,特別是陶淵明的著作,更是愛到了極致,于是便想著在這庭院中種滿菊花,雖然不算是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但看著這許多菊花,也體會到了一股淡泊之意,也算是附庸風雅吧!”
聽程昱說完這許多話后,蘇無名更加覺得,這個程昱是個聰明人,因為,只有聰明人才知道在自己不同的人生階段,該做什么樣的事情。
也許,程昱的心中仍舊是豪情萬丈的,只是年老體邁了,那些豪情萬丈他不可能再做了,而悠然采菊卻正適合他。
對于程昱說的那番話,蘇無名少不了要說一些贊許話的,而說完這些之后,他便拱手告辭。
離開程府之后,溫婉兒望著蘇無名道:“相公,如今這程府我們也看過了,接下來該怎么辦?”
南宮燕也想知道接下來該怎么辦,所以她也急切的望著蘇無名,蘇無名淺淺一笑,將他聽完程府守衛想到的那些線索說了出來,眾人聽完,都有些驚訝,南宮燕更是驚呼道:“那個鬼被人給打了,這……這怎么可能?”
事情的確有些不可能,可守衛看到那個人嘴上有血,這卻是無法解釋的,除非守衛看錯了,亦或者那個鬼有意嚇人。
守衛說的真切,不像是假,如果是那個鬼有意嚇人,他為何要到程府嚇人?如果他嚇不到人的話,程府高墻大院,他就是逃也逃不出去,更何況程府守衛眾多。
再有便是,那個打更人在破廟里見到的那個披頭散發的鬼是不是這個程府的鬼,如果是同一個人的話,這事就顯得太奇怪了,鬼節那天晚上,大家都不敢出門,去大戶人家偷吃東西是最方便的,可那個鬼卻沒有去,只去了城隍廟,而在鬼節過后,他卻去了豪門大戶程家,這不是找死嗎?
看似非常簡單的事情,可卻有著種種奇怪和無法解釋之處,蘇無名與眾人邊說邊向縣衙走去。
進得縣衙,錢勝連忙迎了出來,蘇無名將自己的想法說了一遍之后,吩咐道:“那個人很有可能被打了,所以我想讓錢大人派人調查一下,看看最近可有乞丐亦或者流浪漢被打。”
錢勝連連應著,道:“這事交給下官來辦,一定給蘇大人辦好,只是為何只調查乞丐和流浪漢呢?”
城隍廟依舊凄清,蘇無名指了指案臺上的貢品,道:“大家來看,這些貢品很明顯是被人給吃了,而據坊間傳言,鬼是吃不了東西的,除非把東西燒了才行,這也是為何上墳的時候,后輩往往要給長輩燒紙錢的緣故,如今這些貢品上有牙印指甲印,這會是鬼吃的嗎?”
其實蘇無名說的情況是一些一眼就能看出來的事情,不過像南宮燕這種官宦子女,哪里知道坊間傳言,不過蘇無名這番說完,她便明白過來,而明白過來之后,她有些疑惑,問道:“既然昨天晚上的那個人不是鬼,那他是什么人,為何要到這城隍廟中來?”
蘇無名眉頭微凝,他能夠回答的只有一個問題,那便是那個人餓了,所以他來這里找吃的,而至于他是什么人,他卻是不知的。
而當他們離開城隍廟的時候,對這件事情他們已經不怎么在意了,畢竟在這個世界上,因為貧窮等各種原因吃不上飯的人很多,他們遇到了可以幫,可遇不到,就算他們有兼濟天下之心,也無可奈何。
此事似乎告一段落了,可就在那件事情過去兩天之后,又有人說看到了那個孤魂野鬼,當然,現在的蘇無名他們都知道那是一個人。
那個人又出現了,因何出現,難道又是餓了?
幾天之中,蘇無名聽到這個人兩次消息,這讓蘇無名對這個人突然產生了興趣,他想找到這個人,然后調查清楚他到底怎么回事。
遇到即是緣分,蘇無名將自己的想法告知了大家,大家聽完,也都欣然應允,畢竟最近這幾天他們很是無聊,而且他們隱隱覺得,此事并非表明看起來的那么簡單,因為據聞,這次看到那個孤魂鬼的人是錢塘縣城程家的人,程家在錢塘縣可算是一等一的富戶了,所開酒樓幾乎遍布江南,可以說,程家是唯一一家靠開酒樓而家資過萬的人。
那個孤魂鬼就算餓了,也絕不敢闖進程家偷東西吃的,可他就是闖了進去,此事不得不讓人生疑。
又見孤魂鬼的消息很快傳遍了整個錢塘縣城,而且鬧的人心惶惶,生怕哪一天晚上,這個孤魂鬼就跑到了自己的家中;除此之外,錢塘縣城還流出一些謠言來,說這個孤魂野鬼在鬼節那天晚上從地獄中出來之后便回不去了,而且也無法投胎,他想要再回地獄投胎輪回,就必須找一個替死鬼,現在啊,他正在找替死鬼呢!
此謠言一出,整個錢塘縣城更是掀起陣陣巨浪,一些擔心的夜間不敢出門,白天出門都必須找人陪同,人心惶惶,整個錢塘縣城被一個流浪漢給弄的不成樣子了。
在蘇無名決定去程家詢問一些事情的時候,錢勝急匆匆跑了來,這次他真的很急,跑來是滿頭大汗,見到蘇無名后也顧不得行禮,連連說道:“蘇大人,這……這錢塘縣鬧鬼的事情,您聽說了吧?”
“聽說了,只是本官并不相信,怎么錢大人是為這風言風語而來?”
“蘇大人,這……這不能不信啊,如今整個錢塘縣都傳開了,說……說那孤魂鬼要找人當替死鬼呢,為了此事,我錢塘縣已經不得安寧了,蘇大人,你是斷案告訴,您給想個辦法,讓那鬼趕緊離開錢塘縣啊!”
見錢勝如此迷信,蘇無名冷冷一笑:“錢大人剛才也說了,本官善斷案,可那是鬼,本大人能有什么辦法?”
此時錢勝已經冷靜了許多,聽完蘇無名的話之后,他立馬察覺到剛才自己說的話有些過失,于是連連挽救道:“蘇大人息怒,只是此事若是不解決,這錢塘縣城恐怕永無寧日啊,蘇大人如今呆在錢塘縣,還請蘇大人幫下官一把啊!”
此謠言繼續傳下去,的確有些不合適,現如今很多人心中因為害怕成為那個替死鬼,做生意都沒有心情,有時更是一整天不出門,這樣鬧下去,整個錢塘縣還不成為鬼城?
雖然看不慣錢勝這種碌碌無為的樣子,可為了錢塘縣的百姓,蘇無名還是必須將此事調查下去的,他看了一眼錢勝,心頭微嘆,開口道:“好了,此事本官會調查清楚的,倒是錢大人你,如果可能的話,盡量派人巡夜,興許能抓到那個人。”
“蘇大人的意思是說那根本不是鬼,而是個人?”
蘇無名還未來得及開口,唐雄已經搶先把那天在城隍廟發現的事情說了一遍,他這么說完,錢勝心才放松,而直到這個時候,他才想起擦汗,而當他擦汗的時候,汗已涼。
“蘇大人肯調查此事,下官這就放心了,既然那是個人,下官這就吩咐下去,一定將他找到,還錢塘縣一片安寧!”
“找那人可以,但不可對之動粗,他既然偷食吃,想來也是苦命的人。”
“蘇大人這樣說,下官照辦便是!”
與錢勝聊完之后,蘇無名等人隨即向程府趕去。
程家十分有錢,府邸更是大的出奇,據蘇無名暫時了解所得,此時程家的家主是程老太爺程昱,這程昱幾十年前不過是錢塘縣城一家酒樓里的伙計,后來偶得機遇,與那家酒樓里老板的女兒成其了好事,因為害怕家丑外揚,酒樓的老板不得已同意了他們兩人的事情,并且讓程昱當了酒樓的二掌柜,這程昱也真是有本事,自從當上這酒樓掌柜之后,把酒樓打理得井井有條,老丈人死后,他更是接管了酒樓生意,并且開了多家分店,這樣幾十年過了,江淮之地幾乎每一個縣城之中,都有他們程家的酒樓,其生意之火之大,是不言而喻的。
程昱今年已經七十多歲,因為年老的原因,很多店鋪的生意都交給下人亦或者自己的子孫去打理,不過他的話仍舊十分管用,而且掌管著程家的財政大權。
像程昱這種從小伙計做到老板又到家資千萬的人,世上并不多見,他能夠有如此成就,除了機遇之外,自己的聰明更是很重要的一點,要去見這樣的一個人,蘇無名的心突然有種說不出的感覺來。
蘇無名通報了姓名之后,程府的下人立馬領他們進了客廳,并且又急匆匆去通稟他們家老太爺,蘇無名等人并未等多久,一個七十多歲的老人便在一名丫鬟的攙扶下走了來。
程昱雖是在丫鬟的攙扶下走來的,可他的精神頭卻是十足,好像他并沒有被孤魂野鬼的事情給嚇到,蘇無名見他如此,仔細想想也對,一個聰明人,自然知道什么是可信的,什么是不可信的,謠言止于智者,鬼怪之言則嚇不到聰明人。
相對而坐后,程昱連忙拱手道:“蘇大人斷案入神,在這錢塘縣境內名聲大噪,老朽是早想著去拜訪的,可奈何老朽身子骨不是很好,已經久不出外走動了,蘇大人如今登門拜訪,我這里可真是蓬蓽生輝,有些受寵若驚的感覺。”
程昱說話很是嚴謹,聽起來雖有阿諛奉承的意味,可又不是很濃,蘇無名聽完連連淺笑道:“程老爺子身子骨仍舊十分硬朗呢,應該多走動走動!”
程昱搖搖手:“不行了,走不動咯!”
說到這里,程昱好像突然意識到了什么,于是連忙問道:“蘇大人應該不會無緣無故便來老朽的府上吧,不知蘇大人來此所為何時呢?”
“程老業主果真是聰明人,其實本官來這里并沒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只是聽完尊府發現了孤魂鬼,所以特來詢問。”
“哪里有什么孤魂鬼,不過是一個餓極了的乞丐想到我府上偷東西吃罷了,這樣的小事蘇大人竟然還為此費心,讓老朽很是過意不去啊!”
聽程昱也不認為那是孤魂鬼,蘇無名頓時笑道:“本官也不認為這世上有鬼的,只是如今那個人已經弄的整個錢塘縣人心惶惶了,所以本官想著若是可以,將他找出來,以定民心,他既然來貴府偷吃東西,想來會留下一絲線索來的,若是可以,本官想調查一番。”
“蘇大人說哪里話,你需要什么,只管說一聲便是,我馬上命人領你去調查,蘇大人可隨便調查,只是老朽體邁,恐怕無法跟隨左右了!”
“這個無妨,只要有人領著就行!”
程昱連連迎著,隨后讓他身旁的丫鬟秀秀去將程府管家程力給叫了來,程力已經五十多歲,身材雖然魁梧,可已見駝背之勢,他是跟隨程昱最久的老人了,他進客廳之后,程昱隨即對他說道:“阿力,你帶蘇大人在府上轉轉,蘇大人要問你什么,你就答什么,要去看什么,你就領著去!”
程力年齡已經很大了,可程昱仍舊叫他阿力,可知他們兩人的關系很是密切,那程力聽完程昱的話之后,連連點頭應著,隨后向蘇無名等人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幾人跟著程力離開了客廳,而離開客廳之后,程力便開口問道:“不知蘇大人想問些什么,看些什么呢?”趕回錢塘縣的時候,已經是黃昏時分了,幾人剛進家門沒多久,錢塘縣令錢勝便帶人趕了來,他的樣子很急切,也很喜悅,見到花郎之后,連忙拱手笑道:“聽聞蘇大人在杭州城破了戚家命案,很是可喜可賀啊,蘇大人就是不一般,有您出馬,什么命案都能破!”
錢勝這是在拍馬屁,只是拍的并不是很好,因為在蘇無名的心中,他并不希望命案發生,人活在這個世上,生命是最寶貴的,能活在最好,而且每有命案發生,必定有著牽動人心的動機,那動機可能是人性的扭曲,也可能是人心的難測。
這些,都不是蘇無名喜歡和樂意看到的,所以錢勝的這些話,讓蘇無名生不出一絲快意來。
不過錢勝身為錢塘縣令,他也不便責備,淺笑后問道:“已經這么晚了,錢大人如此急匆匆趕來,可是有其他事情?”
錢勝淺淺一笑:“沒,沒其他事情,就是聽聞蘇大人回來了,下官特來拜會,看看蘇大人是否有什么需要的,下官好讓衙役去給辦理。”
蘇無名聽錢勝這話,眉頭微凝,隨后展顏一笑,道:“勞煩錢大人了,本官并無任何需要,只是長途跋涉,有些困乏,想早點休息!”
錢勝并非笨人,自然聽得出蘇無名話中意思,所以錢勝略顯尷尬的笑了笑,然后說了幾句客套話,便躬身離去了。
卻說錢勝離開之后,南宮燕撇了撇嘴,道:“這個錢勝,真是可惡,在杭州城的時候一點事都不辦,我們剛回來就獻殷勤。”
蘇無名并不想在錢勝這個人身上多說其他,拉了一把南宮燕,然后隨眾人進了府邸。
夜漸深,秋意微涼,風也有些呼嘯起來,今夜無星,隱隱間可見層層烏云。
明天便是鬼節了,蘇無名趴在窗前,突然感覺渾身一震;
他并非是一個信鬼神的人,只是一想到鬼節,他總會感到陣陣寒意,就好像在那一天,地獄大門真的會打開,陰間的鬼魂真的會被放出,然后在夜間到處行走似得。
這讓蘇無名想起自己以前看過的《聊齋》中的一些有關鬼魂的故事,想到這里,他更覺寒意逼人。
夜更深了一些,蘇無名連忙將窗戶給關上了,他在心里不停的暗示自己,自己不信這世上有鬼,自己絕對不能夠嚇自己。
不知何時,蘇無名跟溫婉兒他們都已經入睡,窗外秋風又起又咧,窗欞啪啪作響,仿佛地獄的鬼泣。
次日天陰,空中密云不雨,讓人感覺到一股說不出的壓抑。
街上行人走的很慢,他們的手里拿著一些上墳所需之物,有香燭有紙錢,有水果甜點,這些人臉上并無一點喜色,他們就這樣慢步出了城,城外秋景意濃,燃起的白煙繚繞。
今天是中元節,也是鬼節,蘇無名走在街上,他覺得整個錢塘縣的氣氛都是異樣的,街邊有幾個孩子頑皮耍鬧,一個婦人在一旁恐嚇他:“再鬧,再鬧今天晚上就讓鬼把你給抓走。”
小孩有些害怕,縮了縮脖子,可他們畢竟是孩童,鬼對他們來說,似乎顯得太過飄渺,所以很快,他們便忘卻了婦人的恐嚇。
街邊茶攤坐著幾個人,這些人閑著無聊,東一句西一句的扯著,其中一人淺飲了一口,望著另外幾人低聲囑咐道:“今天晚上,各種鬼魂將出,被他們碰上,便要連年晦氣的,所以今天晚上,大家都不要出來,呆在家里,聽到什么聲音都不能出來!”
在這樣的天氣,這樣的氣氛中聽到這樣的低音,就是路過的蘇無名他們也感覺到一股股的冷意,南宮燕有些受不了這些,她拉了拉蘇無名的臂膀,道:“我們……我們回去吧,今天這里一點都不好玩!”
今天這里的確一點都不好玩,蘇無名不明白為何今天這里會變成這個樣子,難道唐朝的人就這么在意鬼節?
溫婉兒也想早點離開,所以連忙跟著附和,蘇無名聳聳肩,點頭同意。
在他們這些人中,唐雄好像對這些鬼怪之說一點都不在意,在街上走的時候,他的臉上一點看不出緊張和害怕,不過今天街上的確不熱鬧,所以在蘇無名同意回家之后,他一句話未說。
這一天過的很漫長,而到了夜深時分,大家更是害怕的不敢離開房屋,溫婉兒和南宮燕更是緊緊摟住蘇無名,生怕屋外有鬼。
屋內燈火搖曳,窗外秋風吹起,那聲音不再悅耳不再詩意,倒仿佛是地獄鬼泣。
蘇無名跟溫婉兒她們和衣而眠,不過大半夜都是沒睡著的,只在天快亮的時候,才隱隱有了睡意。
七月十六,整個錢塘縣突然放晴,昨天的密云終未雨。
當陽光照下的時候,一切突然美好起來。
街上熱鬧了,小孩調皮,那些婦人再不用鬼嚇他們,路邊街攤上,再無人討論鬼魂。
蘇無名與南宮燕他們在街上閑逛,心情也突然好了起來,就好像是昨天整個世界被鬼魂統治了,今天他們又收復回來一樣。
生活平靜的過著,一切似乎都很祥和,可就在蘇無名為這種祥和感到舒心的時候,一個消息突然在整個錢塘縣傳開了。
昨天晚上,有人看到鬼了,而且還是孤魂野鬼。
消息雖然傳開,不過今天已經是七月十五,所以大家并沒有感覺到害怕,只是感覺到好奇,這世上的鬼很多,有餓死鬼、飽死鬼、淹死鬼、吐舌頭的鬼,可為何有人說他是孤魂野鬼呢?
南宮燕一改昨日的緊張,拉著蘇無名要搞明白這些事情,蘇無名見南宮燕如此,頗有些無奈,只好隨她將此事弄個明白。
他們找的了消息的源頭,那是一個已經五十多歲的打更人,他是打更人,所以就算是昨天晚上的鬼節,他也是要例行自己職責的,雖然他很害怕。
蘇無名等人找到那個打更人的時候,他正在繪聲繪色的跟人講昨天晚上的奇聞,昨天晚上他可能被嚇的夠嗆,可在這朗朗白天,他卻是一點懼意沒有的,而且還隱隱有著一絲自豪,因為不是誰都有機會能夠見到鬼的。
“昨天晚上子時,我路過城西的城隍廟,突然看到城隍廟中有一披頭散發,渾身散發鬼氣的鬼在享受城隍廟里的貢品,當時夜色暗淡,我嚇的大氣不敢出,拿著打更的東西就跑了。”打更人說到這里,并沒有為自己的膽怯而感到丟人,畢竟在那樣的夜色下,無論是誰都會害怕的,他能夠在夜間行走,已經算膽大的了。
打更人說到這里的時候,其他人紛紛詢問自己心中疑問,有問那鬼多高的,有問他有沒有看清鬼的面目,只是確沒有一個人問那鬼為何是孤魂野鬼。
南宮燕站在一旁有些忍不住,終于撥開人群問道:“那鬼為何是孤魂野鬼?”
南宮燕的話似乎有些突兀,因為她這么問出之后,其他人先是愣了一愣,隨后都有些不屑回答。
不過面對南宮燕這樣一個美女,還是有人想要表現一下的,所以有人答道:“這是很明顯的事情嘛,昨天晚上是鬼節,家里有子孫祭祀的都回家享用祭品了,只有無主孤魂才會到處游蕩,徘徊在人跡可至的地方找東西吃,那鬼都找到城隍廟里了,自然是孤魂野鬼。”
那人說完,頗有幾分得意,倒是南宮燕,因為自己問了一個很幼稚的問題而感覺很丟人,所以在那個回答的人說完之后,南宮燕頓時有些嗔怒,拉著蘇無名便離開了。
不過離開雖是離開,南宮燕卻生氣的說道:“那些人真是可惡,我一定要去城西的城隍廟看看,我就不信那真是個鬼。”
南宮燕在生氣的時候,突然忘記自己是害怕鬼的,如今她要驗證昨天晚上打更人看到的根本就不是鬼。
“你去不去?”
“娘子都去了,我又怎能不去?”
蘇無名根本不相信這世上有鬼,雖然有時聽到鬼故事他還是會害怕,如今去城西城隍廟雖然只是因為南宮燕心中負氣,可他卻也想去看看,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真有一個鬼昨天光顧了城隍廟。
城西的城隍廟香火并不是很鼎盛,畢竟此時的唐朝也算是久經戰亂和內部叛亂了,一些百姓連自己的肚子都無法填飽,哪里還有心思來這里給添香火錢。
當然,此時城隍廟香火少的原因,也有昨天晚上打更人在這里看到鬼有關,畢竟這里出現了鬼,無論是誰,都要忌憚一些的。
幾人進得城隍廟,發現里面還算干凈,只不過案臺上的貢品卻是少了的,有一個水果上更是出現了一個牙印,牙印邊上有指甲印,而且略微有些臟。
看到這些之后,蘇無名已然明白是怎么回事,微微頷首后,笑道:“看來昨天晚上打更人看到的那個鬼并非是鬼啊,不過是一個餓極了到這里找飯吃的流浪人罷了。”
聽蘇無名這樣說,南宮燕有些不解,問道:“何以見得?”
一絲秋風吹來涼意,一片落葉紛飛。
戚府的氣氛有些異常,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蘇無名身上。
蘇無名淺然一笑,道:“本來本官也解不開這個謎題,按理說你被綁匪綁架,你怎么可能逃脫呢,可是當丁大人調查到了因和尚是當年那伙土匪的余孽之后,本官立馬覺得這些謎題根本就不算什么了,那些假和尚跟了因和尚是一伙的,而你與他們也是一伙的,他們幫你綁架戚芳,并且給你制造不在現場證明,這樣一來,你便可去殺戚發了。”
蘇無名說完這些,眾人才終于明白,為何在丁威說出了因和尚的事情之后,他會那么興奮。
可這個時候,方仁卻只淡淡一笑:“動機呢,就算蘇大人的這個不在現場證明能夠成立,可動機呢?”
眾人也都很想知道動機,他們實在不明白,這方仁有什么理由殺人。
蘇無名微微抖動了一下眉毛,聳聳肩,道:“其實你殺人的動機本官并不確定,不過卻也可以推測一番,你既然能夠跟了因和尚勾結到一起,殺人后又多刺了幾刀以泄憤,向來定然十分痛恨戚發,而據本官所知,戚發平時并不與人結怨,你又怎會如此痛恨戚發呢?那天去你府上與你談話,得知你父親生意失敗家道中落,可事情真是如此嗎?”
蘇無名說著,望了一眼方仁,好像要方仁承認自己的罪行。
可方仁就算被蘇無名說到了痛處,他也不會如此輕易承認的。
這個時候,蘇無名繼續說道:“當然,懷疑你另外一個動機則是戚家的錢財,戚仲曾經提出交還戚芳戚家店鋪的經營權,戚芳一介女子,面對此事按理說應該猶豫一下的,可她并未猶豫,很是直接便接下了經營權,當本官發現這點之后,便懷疑她可能被人操縱了,這樣說也行,她可能被人囑咐過這件事情,亦或者她被人暗示過這點,如果戚芳拿到了店鋪經營權,那么誰與戚芳成親,誰就有可能成為這戚家偌大財產的所有者,是與不是呢?”
蘇無名這話說完之后,方仁的臉色已經微微有變,而戚芳更是突然渾身發軟,跌倒在地,她指著方仁,眼睛含淚道:“兇手真的是你?”
戚芳的語氣中很是復雜,有不信,有不甘,更有說不出的苦楚。
見戚芳如此,蘇無名嘴角微微淺笑,他很清楚,戚芳既然能夠說出這樣一句話,那就說明他剛才推測的幾種動機有一種是被戚芳驗證了的。
方仁臉色很差,他甚至因為緊張而后退了一步,不過他剛后他,衙役便突然沖了上來。
蘇無名覺得他已經穩操勝算了,他望著戚芳,問道:“戚芳姑娘,可是他曾經對你說過什么?”
戚芳淚眼婆娑,點點頭:“他曾經對我說過,我堂兄對我戚家財產很是覬覦,要我找機會一定要弄到自己手里,他殺人定然是為了我戚家財產!”
戚芳的話宛如一記重錘,狠狠的敲在了方仁身上,大家將目光投向方仁,想要他承認罪行,此時的方仁被眾人逼迫,突然感覺很絕望,絕望的突然對生失去了信心。
而就在這個時候,了因和尚突然跪下求饒道:“諸位大人,這一切都是方仁的主意,請諸位大人繞了貧僧吧,貧僧已遁入空門,這俗世間的事情,與貧僧一點關系沒有啊!”
見了因和尚也出賣自己,方仁突然感覺到一股悲涼襲心,他突然哈哈大笑了幾聲,然后望著蘇無名說道:“沒錯,戚發的確是被我所殺,不過你剛才說的那些動機,卻并非我殺人的真正動機。”
能夠讓方仁在殺人之后又捅了幾刀的,絕非貪圖財產這么簡單,蘇無名望著方仁,做了一個請說的手勢。
如今的方仁已經別無選擇,他仰首望天,許久后嘆息一聲,道:“十幾年前,我方家的生意做的很好,雖說不能富甲一方,可比之其他人家,那絕對是不差的,可是有一天,家父出門做生意,途中遇到了那伙土匪,本來商量好,只要我們拿錢去贖人,就沒事的,可這戚發,卻為了朝廷的一點賞銀暗自向府衙報案,最后導致府衙不顧我父親生命安危,派人剿滅那幫土匪,后來那幫土匪是被朝廷給剿滅了,可我父親卻也在慌亂之中被人打傷,救回去后沒多久便去世了,從那之后,我方家一蹶不振,有時只能靠變賣家產為生,從我父親去世那一刻起,我便暗暗發誓,終有一天,我要讓戚發付出代價,我不僅要玩弄他的女兒,還要殺了他,得到他戚家的所有產業。”
方仁的眼睛瞪的很大,里面充滿了憤怒,蘇無名和丁威等人聽了這些,突然有一種說不出的悲涼來,世事難料,有時一件不經意的行為,便有可能給自己帶來殺身之禍。
“勾搭上戚發的女兒之后,我便一直找機會殺了戚發,這個機會本不好找,可當我與戚芳在白音寺約會的時候,我突然發現白音寺的住持了因和尚很眼熟,當年我雖是小孩子,可來我家勒索錢財的幾個土匪的面目我可是記得一清二楚的,當我發現他是當年土匪中的一個之后,我很憤怒,恨不能立馬殺了他,只是當我準備殺了他的時候,我突然想到了如何殺死戚發,而我自己又能安然無事的方法。”
“了因和尚躲在白音寺內,過慣了平靜生活,我以將他的真實身份報之朝廷作為威脅,他不敢反抗,只能聽任我的安排,當我掌控了了因和尚之后,便再次約戚芳到此,并且要了因和尚在我們離開之后,將我們幾人綁架,隨后則迷暈戚芳,好讓我去行那殺人之事。”
“殺了人之后,我繼續裝成被綁架的樣子,后來蘇大人倒白音寺調查,我覺得我和戚芳重見天日的時機到了,于是命了因和尚派人將外面轉運出去,當時我已經猜想到蘇大人會派人在外面看守,所以只要一出去,我和戚芳便能獲救,這樣一來,我不再現場的證明就也就完成了。”
后面的事情,方仁并未多說,因為大家都基本上知道了。
處理完方仁的事情之后,蘇無名這才將目光投到戚仲身上,此時的戚仲神色平靜,他對一切都已不抱奢望了。
“那天晚上派人去刺殺方仁的是你吧?”
戚仲并不狡辯,點點頭:“沒錯,殺了他,戚芳一個人就斗我不過,這戚家財產,早晚還是我的。”
“可在這這么危險緊張的時期,你卻冒險要殺了戚芳,這是為何?”
戚仲的臉微微抽動了一下,其實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何突然就想殺了戚芳的,當時的他只覺得自己必須殺了戚芳,因為他發現阻礙他得到戚家財產最直接的人是戚芳,只要殺了戚芳,他就能得到戚家財產。
昨天晚上,秋雨襲來,他突然就想起了殺人,殺人的念頭在他的心上久久不去,他拿出藏著床頭的匕首,就這樣沖出了雨里,就這樣沖進了戚芳的房間,當時的他好沖動,好像他忘記了,府衙是派了人來保護戚芳的。
他當場被抓,而他被抓的時候,突然覺得自己好可笑,好笨好傻,而他為何會有這樣的想法,連他自己都不知道。
蘇無名看這戚仲,他覺得這個人從小寄人籬下,幼時又常被戚發訓斥,在他的心里產生了陰影,以至于讓他有一種畸形心理,這種畸形心理,有時會讓他根本弄不明白自己在做的是什么。
這對戚仲來說是可悲的,而造成這種可悲情況的是那種不信任的親情。
命案得破的時候,杭州城秋高氣爽,丁威對蘇無名已然刮目相看,非得要請他們到刺史府飲酒,可蘇無名覺得他們待在杭州的時間已經不短了,是時候趕往錢塘縣了。
丁威留之不住,只得放他們回去。
而在回去的途中,溫婉兒心中卻仍舊有一個疑問:“相公,那些假和尚既然不是刀疤眼的人,可他們怎么就知道刀疤眼呢,再有便是,他們怎么會不惜自盡而保護他人呢?”
馬車飛奔而行,蘇無名淺淺笑了笑:“當時杭州城的衙役就在尋找刀疤眼,方仁和了因和尚恐怕早已想好后招,為了不至于暴露出來,他們將所有罪名都推脫到刀疤眼身上。至于他們為何最后都自盡,這點相公我卻是不知道的,也許他們是了因和尚豢養的死士吧!”
以他們如今遇到的情況和掌握的線索來看,也只能這樣認為了。
馬車繼續向錢塘縣趕去,路邊秋景怡人,就連那飄零的落葉都是美的,都是詩意的;落葉紛飛間,馬車奔馳而過,驚起路邊樹林中的飛鳥,陽光透過木葉的空隙照下,投了不少婆娑樹影。
秋意漸濃,溫婉兒掀開馬車的窗簾向外張望,忍不住嘆息道:“今年的中秋,恐怕我們要在這錢塘縣過了!”
此時離中秋還有些時日,蘇無名淺淺一笑,算算時間,明天才是中元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