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聞風[三]
- 桑林
- 知知茶
- 12908字
- 2020-02-19 17:43:33
我急忙從他懷里跳下來。本想再欣賞欣賞那張臉,奈何內急的感覺重現,轉身就要走,又被他抓住。
他皺眉朝我道:“你怎么這樣笨,就從樹上下來也能把手劃出這么多口子。”
他抓起我的手,我這才發現我的手臂不知何時已掛上了幾道傷疤,他應該是要為我包扎,不過我已經感覺不到那幾道大口子的疼痛。
我只知我內急!
我要掙開他,“你放開我,我還有事。”
他卻不理解我現在的心情,“怎么?還在生氣?”
“不是,我是真的有事,有急事!”
我是真的不想和他耗。他卻像是來了興致,一副不肯罷休的樣子,還帶著幾分悠閑,好整以暇道:“什么事情這么急,說來聽聽?”
“你別管了,你先放開。”
我作勢要去咬他的手,他輕輕一下就拉開,還將我的手抓的更緊,“你不說我就不放。”
我看他那無賴的樣子,顧不得別的,卯足了勁跺了他一腳,他疼得一哆嗦,松了手,我就趁機跑開。
他應該是明白了我的急事,在后面笑了起來。
我回來時見他已經把布撕好,才將手遞過去。他慢慢為我包扎,春陽透過槐樹落在他的臉上,星星點點的,他皮膚白昕,長得又這樣好看,也不知道以后會便宜了誰家的姑娘,
他將不知從哪里弄來的翠色草漿敷在傷口上,一絲刺痛自手臂傳來,我忍不住痛呼一聲,他又把撕好的衣角拿來給我一層又一層卷好。突然他又笑了起來,為我包扎的手都抖一抖的,將我受了傷的手按得生疼,我將手抽了回來。
“你再笑,我就……我就告訴延祐,讓他治你的罪!”
“告訴延祐?”他重新在樹根下坐好,然后又害怕的縮了縮。
我乘勝追擊,“嗯,我要讓太子殿下在皇上那里告你一狀。”
他忽然又松了口氣,但又有些糾結,“嗯……太子殿下是我長兄,皇上我是父親,你去說吧,他們應該會治我罪的。再說,這事兒說出去了我又不吃虧。”
我氣極了,大喊:“你……”本想罵他兩句,可一時想不出什么罵人的話,只吐出兩字“無賴!”
“我好心把你救下,還幫你包扎,到頭來我還成了無賴?這是什么道理?”末了,他還用鼻音哼出一個“嗯”字來,還直勾勾的看著我。
我轉過頭,不與他爭辯,“我說不過你,反正你就是無賴。”
我們一路吵吵鬧鬧的回到知州府時已是幾日后。劉旭也將官糧送來,放了糧,賑了災,百姓反應良好,我們就打道回長安了。
在經過鄭州時,還遇著了一行人。
我們的馬兒正在逆風馳騁,忽然被車夫扯住了韁繩。
馬車猛的顛簸幾下就停住,自車外傳來一道聲音,“太子殿下,前方有行軍安扎,可要探一探情況?”
延祐緩緩睜開眼睛,抬手撫了撫額頭,“行軍……想必是董將軍凱旋了吧。去,去看一看。”
“是。”
一陣腳步聲響起又消失,不一會兒又響起。此時我與良臣、延祐已下了馬車。
“稟太子殿下,是董將軍,他的軍隊因斷了水,在此處已經停了數日了。”
說話間董將軍已行至延祐跟前,行了一禮。
董將軍,董必,年老卻體壯,一看就知道是個軍士。他一身戎裝,兩側鬢角已白了一些,胡須短而密,身量高挑。傳言他品性很好,和此時臉上的笑容相應。
“微臣見過太子殿下,翎王殿下。”
延祐抬手扶過他,“將軍不必多禮,聽聞軍中缺水,可是很嚴重?”
“能得太子殿下掛記是微臣的榮幸,這缺水一事確……這也不是說話的地方,還請殿下隨我至營帳再詳談。”
“也好。”
“太子殿下,翎王殿下,請。”他又做了個請的手勢,待延祐良臣一前一后的離開后他也離去,我在他們背后默默跟上。
因他們要商量大事,我自得悄悄避開,我悄悄放慢步子,不一會兒就拉開一段距離。
我一個人落在后面,無所事事,就看看花,摘摘樹葉,踢踢石子,突然聽到好像有人在叫我。
“姑娘……”
這四周都是兵衛,大老爺們兒,只有我一個姑娘,真的是在叫我?可這聲音我不熟啊,叫我做什么?不過我還轉過頭看了一眼。
入眼這人個子高大,一雙劍眉很是搶眼,又黑又濃。他的桃花眼偏窄,一身戎裝,襯得他高大威嚴,嗯……還有俊朗。
這人我認得,而且他肯定也認得我。
倒不是與他在律閣見過,也并非他到過翎王府。
這還要說到出發之前的那一天。
那次的麻煩事不只是兗州災情嚴重,還有,突厥南侵,攻到了幽州北部的都護府前。皇上派大將軍董必及其長子董延出征,只是不知何故半途換作了二公子董浩民。
總之就是董家出兵北上了。
聽說往年有兵出征的話都會在城門送行,我覺著新鮮,恰巧那兩日閑的厲害,去兗州帶足銀子就已足夠,屬實沒什么東西可收拾,街上也因律閣出的那檔子事安分不少,沒什么熱鬧,所以那日我也就去了。
并且一身紅衣。
倒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想預祝他們大捷。
到底紅色還是很招搖的。
因著良臣身份高貴,我也沾了光,站在一處高樓上,不必去下邊和其他人擠。我站在高處,一身紅衣。董二郎騎在馬上回頭一眼就看到了我。
并且那一眼稍有些長,他從街上轉角處出來就瞧著我,一直瞧到城門口。
所以我篤定他是記得我的。
我回頭,他也瞧清楚了我,立馬激動起來。他瞪大眼睛,用手指著我,“你……你就是……”
“在下良玉。”我學著別人見面時的抱拳動作,向他比了比手勢。
“原來你叫良玉啊!良玉,是個好名兒,像你人一樣,真好!都好!”
他哈哈的笑,明明很爽朗的人此時倒笑得有些靦腆了,又朝我拱拱手。
“我叫董浩民,小字杜郎,你就喚我杜郎吧。”說完沒得說了,氣氛有些尷尬,他又問我:“你不是在長安嗎?怎么來鄭州了?怎么只有你一人?”
我解釋到,“不是,我隨良臣一起來的。去兗州發放糧食剛回來路經此地。”
“你說的良臣可是三殿下翎王?”
“嗯。”我想不然還能是哪個良臣?沒有誰會故意尋死取名良臣吧,不過他問也正常,因為也沒有誰會故意尋死喚中原三殿下為良臣。
“你……是他的表親?”他似是有些驚訝。
“我……你們可是大捷了?”他問我,我本該是如實回答的,但我猶豫之后,還是覺得我這樣來路不明的人教外人知道了,不管對我還是良臣終究是不好,所以我打算跳過這一話題,扯扯其他。也幸好他識趣,不再細問。
說到他擅長的東西,他自信滿滿,拍拍胸脯,“有我阿爹出戰,哪有不勝的道理?”言罷,他大概是又思及我們還在外頭,連個坐處都沒有,于是又道:“良玉姑娘來帳中坐吧,怎么只站在外頭。”
“不了不了,我在外頭逛逛就好。”
“那我陪……”
我與他不熟,不管他想陪我干什么都不好,我正在想法子拒絕,突然一名兵衛出來在董二公子面前跪下。
“中郎將,大將軍傳你進帳商討取水之事。”
我是暗自松了口氣,總算有個理由走開了,他倒一副左右為難的樣子。我不得不勸他,“你快去吧,可別因為我誤了大事,軍中那么多眼睛看著的呢。”
他仍是有些猶豫,不過口上還是說道:“那……我便先進去了,你別走遠了,這里地方偏僻,容易迷路,還有,山路不好走,你也別……”
他跟我囑咐東囑咐西的,別說是我,就是一旁的小兵衛都看不下去,又開口重申,“中郎將,大將軍傳你進帳商討取水之事。”
我也催促:“我知道了,你快去吧。”
他這才善罷甘休,“好。”
后來我也從一些兵衛口中聽得如今的具體狀況。將軍在幽州大捷以后沿著山麓一路西南而下,可越到中原雨水就越少,早些年這都還是水草豐沛之地,可不知為什么這些年來這些地方都干旱的厲害。比較夸張的地方甚至有丈寬的河道滴水不見只余干裂的河床的情況。若是只有一小隊人馬還行,自己帶足了水糧便可,可現下是一支龐大的軍隊,連每人備足自己的水的機會都沒有,如今正值春耕,他們又不能把百姓灌溉的水源給斷了,如此一來他們便沒了水。雖然經常是把水與糧放在一起,但水和糧不同,糧不食七日而亡,但水不喝三日則斃。望梅止渴終究是傳聞,他們已經在此停了幾日,若再尋不到水源,怕是結局不會太美好。
我曾親眼見過渴到行動不便的小兵,他們原本身體強壯,可如今卻只能攤臥在草地上,來個身體稍微健壯一點的女子都干得過他們,還聽聞有些人甚至將草根都拔起來嚼了一遍。我只是因為與良臣是朋友,所以我一日三餐無人敢怠慢,就連每日潔面漱口的水都只增不減。
因為這事勢態較為嚴峻,我們便留了下來。早在延祐擺出一副堅決之色時我就知道我們會與董將軍同行了。我每天也會遇到董二公子,一日三餐都會遇見一次,有時候更頻繁,他每次出現的比飯點還要準時,每次都會待到董將軍的親衛前來尋他,每次董將軍的親衛找他的時候都不去中郎將該呆的帳篷,而是來我的住處或是來問我,當然這都是后話。
軍帳中的人急得焦頭爛額也想不出什么法子,只得先向前走,希望前面忽然出現一個有水的大河或者湖泊。我們每日都在以蝸牛一樣的速度前行,不過據我估計以這個速度我們是趕不到洛陽的,聽說洛陽是幾朝舊都,很好玩,可惜來時匆忙,還沒上街逛過。
良臣依舊一副高高掛起的樣子,一點也不關心嘉盛的軍容與安全,只是他在董家人以及諸多士兵面前不好表露出來,便在背后偷偷的悠閑度日。這可不是我來聽的風言風語,也不是我胡編亂造的,這是我親眼所見,我曾好幾次都撞見良臣在帳篷里或者外邊林子里吹夜簫。
剛開始撞見的時候我還上去指責過他,我苦口婆心的告訴他,這樣是不對的,男子漢大丈夫,特別是作為圣上的兒子王爺,應該要像延祐一樣以天下為己任云云。但他總是對此不予理睬。后來我碰到了便默默的在心里譴責他,再后來我竟覺得他吹了千萬遍的曲子忽然變得好聽起來了。
不由得想起了在王府的時候,他也是這樣一言不發的給我吹曲子聽,小丫頭總是機靈的在我犯困的時候送上她親手做的糕點。良臣也會給我舞劍,有時候一套劍譜舞下來院子里要掉一地的樹葉,但卻很漂亮。或者是教我識字念書,我學會了不少字,也讀了不少書,我什么書都讀,最喜歡的是民間話本子,但良臣總是奪人所愛,將我買回來的話本子全部收走,說是沒營養,看了毫無作用,我也一直想找機會證明給他看,那些話本子是有用處的,可惜一直沒有合適的機會。
我記得有的話本子是會記載一些生活技巧的,只是將他們編在了故事里,良臣總是不把它們看完就將其歸類為無用讀本。比如說記賬的話可以將同樣偏旁的姓氏排在一起方便查找,只是會以小四與阿花的愛情故事做引。還有晾衣服的時候盡量要將衣物攤開一些,這樣干的較快,不過還是會穿插著愛情故事。就比如這次的問題,書上說,在向陰的、有草木的土地上掘坑就會發現水源,只是話本子里是以陳泱泱因口渴而遇見會這法子的呂志開始的,這些故事雖然看著只是一些情愛小事,但這……這……這不正好可以取水?
我向來是個行動派,想到什么就會去做什么,這一次也不例外。雖然不知道結果會如何,但我還是想試一試,萬一成了呢。趁著太陽還沒有下山,我便出了帳篷,找了一處草木較為茂盛的地方挖了一個很深的坑,回營陣的時候都已經很晚了,但他們都比較忙,也就沒有發現我不見了。這反而是個好事,這樣的話我出入就比較自由。所以后來我時常去看那一口大坑也沒有人發現。
第三日清晨,我正打算出去瞧一瞧我挖的水坑,突然一道聲音從背后響起。
“良玉姑娘,這么早你去哪里?”
我回頭一看,原來是董二公子不知從哪里蹦出來了,“這不是缺水嘛,我前幾日挖了一個坑,不知道有沒有水浸出來,想去看看。”
“還有這道理?”董二公子露出個好生驚訝的神情,弄的我略有些尷尬,要是這法子不成,十一成怕是要鬧笑話。
我只得事先把這不知管不管用的法子安排個別的出處,萬一不成功,我也就沒那么尷尬,“我也是在一本雜書上看到的,不知道管不管用,所以就先試試。”
董二公子盯著我思索一陣,忽然笑道:“反正我也無事,我陪你吧。”
他莫不是想去看了以后好第一時間把這個笑話抖出來吧。
“好啊,不過那地兒稍微有些遠。”不過有他做伴也好,就算沒有水浸出,那就再回來便是,要是真的有水,還得麻煩他將這辦法告訴董將軍,順便幫我宣揚宣揚。這樣一來,路上還多個說話的人,也還不錯。
“挖那么遠干什么,何不就在這附近,也方便觀察嘛。”他在前面開路,將飄在空中的蜘蛛網什么的都弄干凈,然后和我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天。
“不行不行,書上說,必須要找比較陰濕的地方,不然地下可沒水,就浸不出來了。”
他拿樹枝又趕走一只蜘蛛,憤憤道:“規矩可真多。”
“這怎么能說規矩多呢,你想,要是真的有水的話,這又算得了什么呢。”我只得在后面解釋與他。
“好吧好吧,但愿有水。”
“別說了,快走吧,就在前面不遠了。”
我們走了許久,到那里時,還真的發現那土坑里有水,我自己都不太敢相信,又仔細確認幾遍,確實是有。
其實之前我沒有特別期待的,這畢竟只算得旁門左道,若真有用,軍中那么多人,肯定有人知道。可此刻看著眼前的水,我一時都不知道說什么,忽的就笑了起來,說不高興那肯定是假的,這水雖然不多,但也夠解眼下的燃眉之急。我也算是個有用的人了。
董二公子什么都沒來得及說,就先拍拍我的肩,眉開眼笑,“這法子真的管用啊!想不到軍中幾萬人都不及你一個女子聰慧,這么簡單的法子我們竟然都沒想到。”
這應該是我有記憶以來第一次被別人稱贊,特別是稱贊程度如此之大,還真挺不好意思,我內心特別高興,同時理智又告訴我不能表現的太夸張,“你可別夸我,不然我都不知自己幾斤幾兩了。”想了想,又補上一句,“這也多虧了良臣,是因為他教我識字看書,所以我才碰巧看了那本雜書。”
董二公子還真是不拘小節,兵家出身,他忽然伸手攬住我的肩頭就往回走,“總之都是好事,走,我們先回去告訴我爹。”他笑著笑著又說,“我爹肯定會賞賜你的,你有沒有什么想要的?”
我過于高興,竟然忘記要挪開,只道:“我住在翎王府,應該沒什么想要的吧。先別說這個,快回去告訴你爹,估計他們都快急壞了。”
我們一路蹦蹦跳跳的往回走,到營帳時良臣正椅在樹下吹簫。
董二公子上前向他行禮,“見過翎王殿下。”
我想也沒想就過去扯了他的夜簫,“良臣,你別吹了!找到法子取水了!”
這時正巧董將軍出來了,大概是聽到我們的對話,還是一臉不肯相信,“找到法子了?”
董公子在一旁解釋道:“嗯,爹,良玉姑娘都已經試過了,確實能取水。”
董將軍到底是年過半百的人,喜怒不形于色,只皺眉捋捋胡須,這才正眼看我,“那不知良玉姑娘是如何做的?”
我呵呵的笑了兩聲,“也不難,只要找一處較為潮濕,草樹稍多的地方挖一個土坑,越深越好,等過夜之后,水就自然浸出來了。”
說到這里董將軍才笑了笑,一拍額頭,“姑娘這樣一說老夫倒是想起來了,這法子老夫從前也看到過,這一急倒給忘了。到底還是良玉姑娘聰明啊。”
我不自在的摸摸頭,“沒有沒有,就是年輕,記性還不錯。”
董將軍又看向良臣,“三殿下身邊果然不留無用之人啊。”語畢,他又吩咐二公子,“浩兒,快去把這辦法傳下去,令人去撅坑。”
“是,爹。”董公子在一旁笑的比我這個功臣還開心,不過看他笑的還算純良,應該不會想搶我的功勞。
看著董公子離開,我忽然又想到什么,忙喊到,“董二公子,等一下,等一下。”
“良玉姑娘,還有什么事?”他也就停下,回頭瞧著我。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讓他們不要取太多水,不然地下可就沒水了,下次這法子也就不可用了。還有,記得離開時,把坑填上。”
“哈哈哈,還是良玉姑娘想的周到,這事不難辦,吩咐一聲就是了。”董將軍到此時都還沒松開那緊鎖的眉頭,我也是分析不出他的什么,應該他此時也只是抱著試一試的態度,但夸人的話一句也沒落下。
“良玉姑娘自然聰慧,爹,我們軍中數萬人都沒有想到呢。”
“我又不是夸你,你高興個什么勁兒,快去。”董將軍雖然口上責備,但氣語較為輕松,看得出他對董公子的態度較好。
“得嘞。”
董公子離開了,董將軍又夸了我幾句也就離開了,這邊事才剛完,那邊良臣又拿起不知何時從我手上奪回的夜簫吹了起來。
這曲子我素來不愛聽,而我今天為嘉盛的軍隊做了不可磨滅的貢獻,導致我今天信心暴漲,覺得我需得跟良臣理論理論,于是上前重新撥了他的簫,“李良臣,三殿下,你可是很喜歡這曲子?”
他撐了撐額頭,似是在認真思考我的問題,然后向帳內走去,搖搖頭,也不惱我今天兩次抽走他簫的事。
我見狀也就跟上。
“不。”
不?不喜歡?這我就更不能理解了,又不喜歡為什么還要天天吹,給自己添事兒還折磨別人。“那你怎么總是吹?”
他忽然回過頭,盯著我看,好一會兒,“不是你喜歡聽嗎?”
!
“……我喜歡?你是怎么看出來我喜歡這支曲子的?”
“眼睛看的啊,不然還能怎樣看?”他睥睨的看著我,一臉的不可理喻。
“我覺得你可能是誤會我了。”我呲牙咧嘴卻又不敢讓他瞧見,只埋著頭低聲道。他對我的誤會真大啊,我敢拍著我胸脯摸著我的良心說,自打他第一回吹這曲子起,我就不曾喜歡過,甚至還想過要不要趁他不在的時候把這個折磨人的東西銷毀掉。并且就如今看來我那個想法是對的,只可惜下手遲了一點。
“哦?誤會你了嗎?”單單聽這如此輕挑的語氣就知道他沒有把我的問題放在心上。
“翎王殿下,你這曲子吹的甚好,可謂是舞幽壑之潛蛟,泣孤舟之嫠婦啊。可也不能因此就只吹這一曲不是?”
“既然這么好聽,那怎么不可以只吹它呢?”
我膛目結舌,怎么會有如此厚顏無恥的人。更令人氣憤的是,我居然不能把這個厚顏無恥的人怎么樣,還只得苦口婆心的規勸,“這個吧……就好比…就好比吃飯,浮生樓的白龍曜固然好吃,但畢竟也不能日日都吃它,對吧?”
“你是想說你在我府上沒吃好?克扣了你的飯食?”他自顧自的到案前坐下。轉身,甩袍,坐下,靠椅,自成風流。
我就在他面前欣賞著他的風流,還不忘解釋道:“不不不,當然不是這個意思,我吃的很好,很好。我是想說……”
“既然不是這個意思那你說這么多做什么?”
然后他就不再理我,又悠閑的吹那夜簫。
我也不想理他。可那夜簫的聲音實在是大,我被吵的不行,于是我就偷偷跑到駐扎營地的外邊獨自玩耍,好在有董二公子陪著我,也不至于那么無聊。
事實證受董將軍懷疑并出自我口的方法管用,如今飯飽水足,行軍的速度就加快了。很快就抵達洛陽,我也如愿在洛陽海吃海喝一整天。
我們經過洛陽抵達長安時已是月余后。
讓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我們放糧時分明把什么事兒都辦的妥妥的,我雖然沒有親自去辦,但我畢竟是親自去監看過,并無任何問題。可回來后才發現那嚴僧辯嚴知州已與觀察使陸巡聯名上書朝庭說我們撥的官糧有問題,引得不知實情的百姓對太子殿下與良臣的議論頗多。
皇上只得又派二殿下奕王再次前去撫慰民情。
此后也倒相安無事,我仍舊在律閣聽故事,若有機會,順帶再做做英雄救美的美事,給說書先生添些新話題。
最近律閣又出現了新熱潮,都在討論一個叫魏姝的姑娘。
傳言魏姝是前朝遺孤——端麗公主,前朝皇帝——戾帝在位時,他與前皇后非常寵愛她,前朝的皇后會巫術,不知怎的就給端麗公主下了咒語,說是只要她活著,便不會再有甘霖。恰巧當時皇上起兵奪權時并沒有殺死端麗公主,讓她跑掉了,再也沒找到。起初人們也都不信那個詛咒,后來時間久了,果真沒有再落雨。固此,所有人都希望有人能把端麗公主找到,祭天,來破除那個咒語。皇上也曾下令,要是有誰找到她,便是奇功一件,要什么賞賜都可以。但這么多年過去,再也沒聽到過她的消息,皇上也只得作罷。聽聞,在當年,無人敢說一句端麗公主的不是,而如今因為這諸多變故,早已沒有人再尊稱她為端麗長公主,都是直呼其名。我不經感嘆人心還真是善變,
我覺得端麗公主也夠慘的,從前那么風光,如今卻成了過街老鼠,要是她被找到的話,想來結局不會太美好。
畢竟事不關己,我只將它當作平常的故事來聽,隨后還是過著自己的小日子。
直至秋時,我最先發現的是小丫頭不太對,因為她最近時常走路撞墻,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于是我專門等她得空了便喚到跟前。
“你這幾日是怎么了?”我坐在椅子上,蹺著二郎腿問她。
她不明所以,擺擺手道:“沒啊,小姐,我能有什么事?”
“那你怎么走路都迷迷糊糊的?昨日若不是我出聲提醒,怕是你都要將那扇房門給我撞下來了。”昨天她來給我送糕點差點一頭撞到門上,還是我急忙出聲叫住她才救下我那塊無辜的門板。
她大概是想起了那件事,這才不好意思的摸摸后腦勺承認,“啊哈哈……還是小姐眼慧,一眼就看出來了。”接著又走得離我近一點,小聲道:“小姐,臨川回來了,你知道么?”
“臨川是誰?”
“哦……你還不認得他,他以前就跟在公子身邊的,只是昨年同那些大夫一同調走了,你來的時候他們剛走。他是我們府上除了大夫以外,唯一一個有名字的侍衛呢,哦,不是,現在我也有名字了。”說完她又開始傻笑。
見她這副少女懷春的模樣,看過不少話本子并且見識良多的我一下就明白了其中奧妙,我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問她:“你可是覺得他英俊神武、風度翩翩?”
她急急的傻頭傻腦的點點頭,“是呢是呢,他是我見過的最俊的人。”
“公子都比不過他?”
“他自然是不及公子的,可是除了公子的話,那就沒人比得過他了。”看來還是能認清現實的,沒有到目中無他、非卿不嫁的地步。
我又打笑道:“你還覺得他對你溫柔體貼?”
她突然又不好意思了。
我正等她的回答,突然一陣叩門聲響起。
一道清涼的男子聲音傳進來,“良玉姑娘可在?”
小丫頭立即回神,向我比口型:就是他。
我理理衣裙,坐直身子,“在,什么事?”
“公子讓你去書房一趟。”
“好,我這就來。”應下后,我就去開門,入眼的確實是一個俊俏的男子,我又瞥了小丫頭一眼就跟著他離開。
我知道到書房的路,無需他帶,便走在他前面,“你可知到底是什么事?”
“不知。”
我停住腳步看他一眼,他垂首跟在我身后,挺正經的模樣,我也不再開口問他。良臣叫我干什么他肯定知道,我想其實他不必這個樣子,就算他不告訴我,等我到了書房,良臣依然會說給我,不然又何必帶我過來。
行至書房,他為我開門后也跟在身后進來。
“來,坐。”不知良臣是遇到什么難事,少有的在書案前沉思。從前我進來時他都是在批閱文章或是靜心看書,很少,幾乎沒有過眼前這個境況。
我依言坐下。
“自律閣出事以后,你便一直在俚淶棧聽書吧?”他知道我坐下,便抬頭看著我。
我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心想是不是發生了什么大事,總覺得隱隱不安,“嗯,怎么了?”
“那你可知到崔景么?”
“制科狀元崔氏?”
他輕“嗯”一聲,“他進京后一直居在俚淶棧,你可有見過他?”
崔景我是見過的。因為當時在客棧里的人都在討論那個住在俚淶棧的狀元郎。“他初來時見過一面,因他面貌不像是中原人,可行為舉止又與中原人無異,所以便記住了。昨日,他中了狀元后也碰見過一次。怎么?不會他又出事了吧?”跟良臣待了這樣久,他的習性我也是知道一些的,只要他正經起來,那就是出事情了。
良臣疑道:“他面貌不像是中原人?”
“嗯,我記得他的面相不像中原人這樣柔和,面寬,眼睛也較為深邃,身形也比旁人高大些。”
半響,良臣篤定出聲,“突厥人。”
“突厥人?中原不是正與突厥交戰嗎?”我確實有些驚訝,眼下突厥與中原不合,正值關鍵時期,突厥人怎么會南下,而且還是南下科考。
“西域人與西南夷已多年不曾與中原有來往了,那便只能是突厥人。在交戰以前也有突厥人南下經商,但是經商的人大多都富甲一方,窮的早就回了北漠,而他居的客棧極為普通,所以他應該不會是為經商而來。”
他喃喃自語一會兒,忽然好像發現了什么,將那本就很近的眉毛擰得更緊,“為京兆尹舉為生徒……他與京兆尹又有什么聯系……”
“到底怎么了?”良臣都如此看重的事情,一定不簡單。我漸漸的感覺到事情的嚴重性,惴惴不安的感覺愈發的明顯。
“因為刑部尚書年事已高,而朝中又無此類人才,所以父皇才舉辦了這次殿試。本來是要把這次的狀元封為刑部侍郎,再慢慢提拔,但崔景精通各科,涉獵甚廣,實為不可多得的俊杰,因此父皇想要任命他為大理寺少卿。我昨日私下諫言父皇換一職位,夜間崔景就暴斃,父皇大怒,命我三日內查清緣由。”
“崔氏死了?”果然,大事。
良臣與大理寺的私下關系不錯,定然不希望熟人被換掉讓一個不清敵我的人上臺。如今各皇子都有支持自己的重臣,獨獨太子與翎王沒有羽翼,就算不為奪嫡掙位著想,也得考慮考慮其他皇子上位后自己的退路。大理寺是良臣唯一的后盾,如今也深得皇上信賴,自然得護著大理寺的舊人。就偏巧在這個時候崔景出了事,這任誰都會想到良臣頭上來。皇上費不少時間與精力選出來的一個未來可能是國家棟梁的人就這么一命嗚呼了而且還找不到兇手,肯定會覺得很掉面子,所以才只給良臣三天時間查案,時間如此緊……
我似乎遺漏了最關鍵的事,“若查不清,你會如何?”
這句話像是能定格時間一樣。自出口后,整屋子就一直保持沉默。
屋外天色已暗,雖然屋內燈火通明,卻也照不盡良臣臉上的神色。橘黃的燈火映在他的臉上,也銷不掉他臉上棱角透出來的寒。我只瞧見他微動的嘴唇與挺拔的鼻梁,眼睛全被垂下的眼皮與睫毛遮住。
他盯著我看了許久,似乎是想要透過我的額頭看到后腦勺一樣,半響,才悠悠開口,“你以為我皇子的身份是白有的么?”在這個關鍵時刻他居然笑了,又道:“今晚你隨我去一趟俚淶。”
我覺得只要我能幫上忙,那我義不容辭,我白白的在王府蹭吃蹭喝好幾年,這還是第一次為良臣、為翎王府做事。不說別的,就憑我與他的交情我也該去。況且,以我這愛多管閑事的性子,也是不可能不去的,我對外稱的官方原由是不想看到好人不得善終,像良臣這樣的人,他確實不該莫名其妙的背上這子虛烏有的罪名。自古以來,對皇子而言,最怕的就是天下百姓的誤會,還有就是皇帝的誤會,這兩者他都不能沾。
為方便行動,晚間我換作男子裝扮,隨良臣一道去往俚淶棧。
這里已被停業,還被貼上封條,且四下無人。
我正要拆封條進去,便被良臣扯住。
“他住哪一樓?”
我回憶了一番,“好像是底樓。”
“那你還走正門?”
“不然呢?還能走哪里?”我錯愕的看著他。還能走哪里?
他以一副不可救藥的神情看著我,伸手敲了敲我的腦袋,“當然是窗戶。”
我跟著他向窗戶走去。有些不明白他的做法,“堂堂皇子查案怎么還爬窗。我們從正門進去,要是有誰看見了,要攔著,你就將你那玉佩拿出來不就成了?上次在兗州時你不也是這樣做的?你就把那玉佩一拿出來,那知州府的小廝就畢恭畢敬的,都不敢兇我了。那時候我覺得你可威風了呢。”
只聽他語重心長的說:“如今境況不同,我們是私下查,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又聽他嘆了口氣。“要是朝堂上的人都與你一般聰慧,我不知要省多少事。”
我再笨也能聽得出后面這話的意思,就是在說我笨。分明是他自己做賊,還不準旁人說,這是什么道理,于是威脅他道:“你別以為我聽不出來。你要是再說我笨,我就喊人過來,讓他們看看翎王殿下爬窗的樣子。”
“我哪里敢說良玉姑娘笨吶,我是在夸你,我不是說你聰慧嗎。”說完他還朝我眨眨眼,笑瞇瞇的。
“那是自然,想當初在鄭州的時候……”
“你與董浩民什么時候認識的?”他突然停下,打斷我的話,弄得我又差點兒撞到他。
“就是那天啊,不然我怎么有那殊榮見得董二公子。”
此時已到了客棧后墻。
良臣看著眼前那一排排整齊的窗戶,問我:“你還記不記得崔景住的是哪一間?”
我仔細瞧了瞧,答到:“應該就是前面那間了,我記得他是住在右邊角落里的,大概就是這里了。”
他左右顧了顧,將窗戶撬起一角,又看了看里邊,“我先進去。”
他三下兩下就把窗戶完全撬開,跳進去,不一會兒我也跟著翻進去。
在里頭東翻西找。
屋子里很整潔,就像是要收拾出來給誰住一樣。殺手應當是一招致命,只在地板上留了一點血跡,也沒有打斗的痕跡。
“這間應該就是他的,這衣服比平常的衣物大了不少,一般人穿不下。”我指著一堆衣物對良臣說。
他也回頭端詳一番,又看著我,“你再看看還有沒有什么比較特別的東西。”
我觀察一圈,“這詩書挺多的,算不算特別的東西?”
“人家是狀元,自然要熟讀詩書。”
他說的有道理,我只好又看其他的。半天找不著,就與良臣聊了起來,“你說,他長的那么特別,一看就知道不是中原人,怎么皇上還要任他做官?不怕他有二心嗎?”
“想來是早有人替他編好了來歷。舉薦他的人是京兆尹,想必與他脫不了干系。”
“那這里搜完了再去京兆尹府看看?”
“肯定是得去一趟的。”
“唉,你怎么帶我出來查案?臨川呢?”
“他還有別的事。”
“咦!這草編的鞋子算不算特別?”
“農家大多都是穿草制的鞋子,不算特別。”
“誒!我發現了別的,你看,他將筆方在了研的左側,這個夠不夠特別?”
“……這頂多說明他習慣左手握筆,我們要查的是他的來歷,與京兆尹有什么關系,與突厥有什么關系。”
他與我解釋我找的東西為什么不正確我還能接受,偏偏我還聽見他小聲嘀咕一句:“我怎么將你給帶出來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我又沒要你帶我出來,再說了,沒有我,你知道是這一間么?估計你還得挨個找呢,找到明兒早上去……誒,等等,這回我真的發現特別的了,你快過來看。”
良臣看也不看就回到,“鞋子比旁人的大些?”
鑒于有大事在前,我不與他吵,“不是,你過來看,他的一些衣物上,箱子上都有狼頭印記。”
良臣聞言大步流星的走過來將那些東西拿起仔細看起來。“突厥人崇尚狼,一般的隨身物件上都會有狼的圖騰。果真是突厥人……走,我們去城門,看看崔景是何時進來的。”
我們又翻出客棧,馬不停蹄的奔到城門口,此時城門的人已經很少了,月亮也快爬到中天。良臣讓城門衛帶我們去記名牌房。
“快找找崔景的門牌。”末了,他又回頭看了我兩眼,我看他的神情有些古怪,便問他何事。
他說:“‘崔景’二字,你認得嗎?”
“……”大事面前,不與他計較。
我與他仔細的一本一本的翻找。
“從三日前翻起吧,他最遲也該是三日前就到的。”
我又過去查看三日前的牌子。
不一會兒又聽他道:“不用翻了,我找到了。”
他找到的牌子上標的是七日前才來的,七日前才來,又要花那么多時間去參加科舉,這哪里有時間做其他什么事,“七日前才來,又一直居在客棧。這如何查得出什么來?”
良臣拿著他找到的牌子,沉思一瞬,“再翻翻近日經常出城的人。”
我剛拿起冊子就發現一個,“這兒有一個,蒲瑜,這一月出城了七次。”
“那是個藥商,我知道。”
……
一番翻查,統共有七個經常出城且原因不明的人。經過商議,最終決定讓臨川去查城西的人,我與良臣查城東的人。城西只有三處,臨川他只有一個人,便讓他去西面。
城東有四處,我與良臣按著花名冊上標的住址,挨個挨個的查。
月黑風高,我與良臣又進入一處普通人家的房屋。這已經是第三處,如若再沒有,我們便要在下一處查完后就去與臨川會和。
這戶的位置有些偏遠,屋內也沒有掌燈,看不清情形,良臣將窗紙戳下一個洞,瞧了瞧,又迅捷的去開門。
我與他一起跳進室內,里頭黑漆漆一片,只能借著點微弱的月光細細查看,想找到什么特別的事物。因為前面已經翻過幾次墻,所以我這一回也不緊張,就跟著良臣一起瞎摸。不知不覺就到了中央,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我聽到什么東西響了一聲,像是木頭碰撞發出來的,我還來不及反應就與良臣就墜下去,我驚呼一聲,慌忙之中抓住良臣的衣襟,他順勢將我扯到他的懷里,一齊摔到一個不知名的地方。“咚”的一聲巨響后又陷入了沉寂,就好像剛才的聲音是幻覺。我一點也不疼,因為良臣隔在了我與地板之間。
依然伸手不見五指。我迅速從他身上爬起來,他隨即也起身,也不知他疼不疼,只聽得他說:“快找找有沒有出路。”
下午時的那種惴惴不安的感覺又重新爬滿了心頭。其實不僅是不安,更多的是害怕。我睜著一雙眼睛卻什么都看不見,我伸手想扶住什么卻什么也摸不到,我的步子也不敢胯得太大,怕前方有階梯或是坑地,我甚至不敢出聲,怕會有什么東西被我的聲響驚覺,然后循著聲音朝這邊移動,這個地方安靜得連自己的呼吸都聽得清清楚楚,怕是我們雙雙死在里頭隔個十年八年的也不會有人發現。
“良玉,這煙有問題,先不要吸氣。你別動,我去找找出路。”
根據聲音判斷良臣應該是在我身后,我不知不覺的安心一些。他說這煙霧有問題,不要呼吸,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不呼吸?不過我還是立即停住,因為我不想出事,不想連累良臣,他還得出去找兇手。很顯然兇手就是這一家,也許出去了就會有結果,可我們要先出去,我不能讓良臣難辦……
過了好一會兒,我感覺我的肺快被榨干了,我憋氣的功夫向來不好,如今這會兒已經是我的極限,時間過的真慢,也不知良臣找到出口沒有……我一直想去想想別的,好讓我忘掉我在憋氣,可身體的反應是很誠實的,實在沒忍住,我猛的喘了一口粗氣,然后小聲道:“我感覺我堅持不了多久了。”
“那就別說話。”良臣的聲音忽遠忽近,我的眼睛也不知道要看哪里,卻也不敢閉上,只是木然的盯著前方,沒有聚焦。我感覺頭有些暈,迷迷糊糊的。
我也聽不到任何動靜,感知不到哪里有什么東西,也不知良臣在哪兒,但我忍住了想要叫他過來的想法,我說:“我快憋不住了……不行,我要吸氣了,一會兒我要是昏了的話你就照應照應哈……”
縱使我堅持了一小會兒,但不過是困獸之斗。
“良玉……”
在我完全沒有意識之前,好像感覺到良臣過來了,他好像在叫我,我又扯了扯他的衣襟,喚他一聲,他好像還答我了,“在……”然后就抱住我,暖暖的。我不知怎的,覺得很安心,便徹底沒了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