挨到第二年的春節,終于能夠離開這片大山,和依依一起踏上返程的火車
依依一直放心不下山里邊的孩子,臨到第二年離去的那一天晚上,依依答應二牛去他家住一個晚上,順便幫他照顧一下母親
二牛家里也不富裕,但二牛還是堅持要留依依吃完飯,一直在家里邊燒柴做飯,并且還要照顧弟弟的他從來沒有任何怨言,因為他知道作為家里邊唯一的勞動力,他需要做些什么
走的那晚依依和我商量回家的事情,我說弟弟正在火車站等我呢,第二天早上我得先到那兒去,
而我則提前一天上了去火車站的公交,
在站臺等待依依許久,正準備拎著大包小包上車時,依依才從遠處氣喘吁吁地跑過來,滿頭大汗,我知道她一定是去看望那些孩子們了,“二牛的娘沒事兒吧”看著依依陰沉著的臉,我就知道事情沒有這么簡單
依依只是看著我,精神有點恍惚,我就知道出事了
二牛在家里邊干活時候絆到了了堆著的的木柴,一不小心眼睛磕在了石子上,當即血流如注,家里人發現他的時候,他只是兩只手捂著眼睛哭,血和淚就這樣交雜著流下來
眼睛是心靈的窗口,很長一段時間,我都不能明白這句話的意思,直到今天
在送到鄉下的診所的之前,二牛一直都是哭著鬧著讓別人扶他過去的,嘴里一直不停地念叨著,“我眼睛看不見了我,我的眼睛看不見了”
到了診所的時候,二牛的眼睛也已經因為腫脹而發紫,整個眼睛,都已經凹陷了下去
二牛的情緒剛開始十分的不穩定,吵著鬧著要去燒柴做飯,又要去醫院看娘,但是兩眼一抹黑
“怎么就到了晚上了呢,大家為什么不開燈,老師開一下燈好不好”二牛什么東西也看不見,只是呆呆地看著眼前,手腳不停地亂動
依依聽的心里酸酸的,等他完全冷靜下來的時候,用手掌在他眼前揮了揮
二牛的眼神是那樣的茫然,就像什么都沒有看見一樣
進了病房,醫生已經無可奈何,傷了眼神經,這輩子怕是沒有辦法再看見東西了,建議送到省城里的醫院給看看
可二牛哪里能走呢,家里邊還有個病人呢,還有一個弟弟要照顧,現在正是需要他的時候,但是二牛知道依依和我已經預訂好了第二天的車票,沒有辦法繼續留在村子里邊
“我沒事,老師你們先回去吧”
這是二牛留給依依的最后一句話
“二牛的娘,昨天晚上去世了,我去看了她最后一眼,往后家里的生活都得靠二牛一個人了”依依苦笑著說,我心里一陣陣發澀,我知道二牛的性格,這孩子堅持不給老師添麻煩,按照依依的脾氣,這種事情她非得再留在那里一年不可,一準是二牛怕耽誤了我倆返程的時間,才趕緊催她過來的
依依昨晚又通宵批改孩子們的作業了,在大山里的最后一天,
“行了,咱們先上火車吧,后面還有人呢”車門緩緩地打開,一群人便蜂擁而上
一聲刺耳的鳴笛聲后,火車慢慢地開動了
火車還是像以前那樣顛簸,一如我的此刻的心情一般,搖擺不定
“怎么了,暈車嗎”依依關切地問道
“沒,沒事”我躺在臥鋪上,想著心事
早在去山區支教之前,家里人就千叮嚀萬囑咐我下次回家一定要帶一個女朋友,否則就不允許進家門,爹還揚言今年我要是敢一個人回來,就打斷我的狗腿,每每說到這兒,我都感覺心里發慌
后長胡子的,不如先長須的,自從我弟找了女朋友之后,我在家里的地位大受威脅,爹都不想正眼看我
“你看看你弟,早就談了一個女朋友,春節前就去領證,再看看你,還是光棍一個,以后別伸手問我要錢”我弟領著女朋友上門拜年的時候,我站在一旁,大氣不敢出一口,臉都是綠的
“你看看你二哥,人家孩子都快一歲半了,這下可好,我每年都得多給他點壓歲錢,只出不進,敗家玩意兒”我在一旁瑟瑟發抖,不敢直視爹的眼睛,末了,試探性地丟出一句,“爹,我看您就是心疼那點錢,我明年給您賺回來行不,這女朋友就……”我勉強抬起了一點頭顱,斜視著爹,爹當時就發火了,“什么,臭小子,你再說一遍”“根本不是圖他這點錢,我一個月退休工資兩千,我在乎這點錢干什么不是,只是別人一上門來就家長里短的嘮嗑,你說我一把年紀了,還一個孫子都沒有,我臉往哪兒擱”
我不想這些沒名堂的事情了,我要通過睡眠來麻醉自己
“哥,啥時候找對象啊”“等,等一會兒,哥這會兒正忙著升職呢,過會兒再說”
“兄dei,什么時候結婚啊,我等著喝你的喜酒呢”“我,我馬上就有對象了,快了快了”
“王哥兒,什么時候來我家喝喜酒唄,我弟結婚,帶上你爹一起去”“行,行吧,不過下次這種事情別叫上我爹,謝謝”我一下從噩夢中驚醒,“呼”我長舒了一口氣
看著窗外的遠景,我的心中百感交集
那景色和兩年前一樣,一點兒沒變,那時我也是從這個車站出發,去到第二個故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