簫慈眼見滿朝文武這么支持自己,老懷大暢,道:“諸位愛卿公忠體國,為朕分憂國事,朕心甚慰!”
說到這里,他扭頭朝身旁站班的傳旨太監(jiān)使了個眼色,眾大臣一見這情形,頓時又惴惴不安起來。
那傳旨小太監(jiān)收到了皇帝發(fā)出的信號,立馬飛快地從袖中摸出了一卷明黃綢緞,緊跟著昂首挺胸上前幾步,展開圣旨后便大聲宣讀起來: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從來帝王之治天下,未嘗不以敬天法祖為首務……
“朕以佛學治天下,休養(yǎng)蒼生、度人向善,共四海之利為利、一天下之心為心,保邦于未危,致治于未亂,夙夜孜孜,寤寐不遑……
“為久遠之國計,朕欲大興佛事,即日起凡我大梁子民,皆需禮敬佛事、戒絕五葷,欽此!”
圣旨宣讀完后,朝堂上鴉雀無聲,氣氛顯得很詭異。
眾文武大臣一時間被這道旨意驚得忘記了身為臣子應該具備的基本素養(yǎng)和禮儀。
什么意思?以后都不能再吃肉了?
荒唐!實在太荒唐了!
全天下人一起吃齋念佛?我的天!
這是要讓所有人都做和尚的節(jié)奏呀,至尊實在太不靠譜了!
……
片刻后,大臣們才反應過來怎么回事,太極殿上眾文武頓時面面相覷,滿臉漲紅,心中更是又急又怒,簡直不敢相信今天會在大朝會上聽到如此荒唐的圣旨。
那傳旨太監(jiān)宣讀完圣旨后也傻了眼,底下這么多文武臣工半晌竟然沒有一人肯站出來附和皇帝,一時間大殿中的氣氛變得很是尷尬……
簫慈的目光緩緩掃過大殿上正交頭接耳、竊竊私語的眾文武大臣,心中有些失落。
眼前這些人就是一群凡夫俗子,讓他們戒絕五葷恐怕真比殺了他們還要困難。
或許只有一樣東西是他們寧死也要堅守的,簫慈自然很清楚那是什么。
思慮再三,他微微嘆了口氣,說道:“圣人曾云:食色,性也。朕明白讓諸位愛卿舍棄肉食美味,確實乃是強人所難之舉,諸位愛卿稍安勿躁。”
眾大臣聞言陸續(xù)安靜了下來,稍稍松了口氣,剛才那道圣旨著實把他們嚇得不輕,于是紛紛垂眼肅立,耐心等著皇帝撤回旨意。
在他們看來,正面對抗至尊乃是愚蠢之舉,非萬不得已絕不可輕易為之。沉默無聲的抗議對于君王才真正有效。
畢竟收回旨意只有君王同意才行,讓他意識到自己的想法有多荒唐也就可以了。
太極殿上落針可聞,安靜中帶著壓抑,讓人有些透不過氣來。
大臣們能感受到來自龍椅上那位九五至尊心中的不滿,紛紛低垂眼簾看著自己的靴尖,暗下決心今日無論如何也要抗爭到底,因為事關自己的切身利益。
簫慈再次掃了一眼殿上重新安靜下來的群臣,從龍椅上站了起來,朗聲說道:“圣人有云: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朕一直以此為鏡,時刻提醒自己要善待天下萬民。”
說到這里,他長嘆了一口氣,仿佛終于下定了決心,“朕身為一國之君,自當為萬民表率,朕思慮再三,決意舍身出家,擇日傳位于太子。”
簫慈說完,大殿內(nèi)頓時亂成了一團,眾大臣嚇得陸續(xù)跪伏在地上,你一言我一語地出言勸諫:
“陛下,這如何使得,此事萬萬不可啊……”
“微臣有罪啊,竟然讓天子生出舍身出家這樣的念頭,微臣該死……”
“陛下啊……自三皇五帝以來,人間哪曾有帝王舍身出家?陛下乃社稷之本,萬民心之所向,怎可做出此等荒唐之舉?”
“陛下,臣愿代陛下出家,還望陛下收回成命……”
“倘若陛下決意如此,老臣情愿一頭碰死在這太極殿上,也不愿見到我大梁皇帝陛下出家為僧……”
“天子乃國家之根本,一言一行關乎天下萬民的福祉,即便陛下仁慈,愿舍身以度眾生,此事也萬萬不可……”
“望陛下收回成命……”
一時間太極殿上磕頭聲、哭喊聲不斷,大臣們就好像死了爹娘一般聲淚俱下、涕淚交加、哭天搶地、要死要活……
簫慈看了看下方這情形,心知差不多了,他于是除去了頭上冠冕,眼含熱淚道:“眾愛卿的好意朕心領了,朕一心向佛,此生唯愿天下萬民皆種善因、得善果。佛曰:將欲度人先度己,朕既然有度人向善之心,自當為天下表率……”
眾文武大臣又是一番哭天搶地地磕頭死諫,終于得到皇帝再慎重考慮考慮的答復。
大臣們今日被嚇得不輕,于是三省六部大員散朝后直奔中書省連夜通宵開會商討應對之策。
會議的結果便是:一日后,中書省用印以最快的速度下發(fā)了舉國禁葷令。
一時間朝野震動,梁國上至宗室顯貴,下至販夫走卒,從這一天起再無肉吃。
……
……
舉國禁葷的時候,范離卻在吃肉,非但吃肉,還有補湯。
傷員的待遇真不錯啊……他甚至開始希望身上的傷好得慢點。
他從前總是弄不明白為什么住院部里的病號多數(shù)時候心情都不錯,甚至有些病人得了絕癥依然能談笑生風。
此刻他覺得得自己懂了,病痛其實不可怕,可怕的是沒人能感受到你所承受的痛苦;死亡其實也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沒人在乎你的生死。
凡人有三急,這兩天唯獨這樁事情讓他比較揪心。讓他奇怪的是自從來到峰頂,他就沒見過此地有茅房。
每次尿急之時他都會輕輕叩擊墻壁三下,隔壁那位女修行者很快便會明白他的意圖,不需多余的話語,這也是二人的默契。
慕青會扶他起身,將他攙扶到屋外的園子里,隨后便會借故消失片刻。
“基礎設施不健全啊……都便宜了你們這些花花草草了……”范離總是笑著解決完人生大事,隨后輕松愉快地唱上幾句蟲兒飛,那位女修行者必定很快會再次出現(xiàn)在園子里。
他現(xiàn)在甚至有些感激那位蒙面白衣女子,幸虧她前幾日沒給他東西吃,身體沒有產(chǎn)生什么廢渣,倘若另一件更可怕的急事出現(xiàn),豈非要難堪到無地自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