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病起蕭蕭
- 滿身花雨又歸來
- 暮雨長歌
- 2960字
- 2025-05-29 00:09:55
風雨交加,交織的雨線像鞭抽打著萬物蒼生,李維周抱著葉熙木在雨中狂奔,一邊跑一邊對著懷里的葉熙木瘋狂囈語:“熙木,熙木,你可不要有事,你要有事我怎么能原諒自己?”
水從他臉上嘩嘩流下,分不清是淚還是雨。總算醫院到了,醫生和護士接過他手里的葉熙木,推進了急救室,把他關在了門外,他才感覺到自己跑得氣都要斷了,心臟狂跳,快要跳出喉嚨來,他頹然地癱倒在長椅上。
等葉熙木睜開眼,守候多時的葉詩年俯身殷切地問道:“熙木,熙木,你醒了?”
葉熙木慢慢辨認出是爸爸,心里一酸,虛弱地答道:“爸爸,你怎么來了?”
“醫院打電話說你受傷了,被人送到醫院來,我就馬上趕來了。我到的時候,你已經做完手術了,脫離危險了。我守了你一會,你就醒過來了。”葉詩年說著說著,眼眶就紅了。
葉熙木內疚地看著爸爸蒼老疲倦的臉,心里發愁怎么跟他解釋自己受傷的事,卻聽爸爸說:“孩子啊,搶就讓他搶吧,還去追他,是錢重要還是性命重要?”
葉熙木吶吶地說:“知道了,爸爸。”心里狐疑這是怎么一說?
葉詩年小心地把一勺水喂到葉熙木嘴邊:“來,孩子,喝點水。”葉熙木如饑似渴地喝著水,葉詩年小聲叮囑:“不能喝得太急,等一下才能吃東西,我回去給你做點雞絲面來。”葉熙木喝完水,又疲憊地躺下來,身上傷口隱隱作痛。
看著葉熙木虛弱的臉色,葉詩年心疼地說:“孩子,還是搬回來住吧,爸爸可以照顧你,你看你現在......”葉詩年說不下去了,葉熙木搬出去后,他一直就為熙木揪著心,經常半夜被噩夢驚醒。
搬回去?自己的任務怎么完成?一想到任務,葉熙木逐漸回憶起自己被刺的場景,雨夜,王獨釣居住的二樓,三個潛入者對峙,自己拾起了膠卷,那個高個穿雨衣之人過來搶,自己和他撕打在一起,后來他逃了,剩下那個蒙面人又過來搶,他掏出了匕首,刺中了自己,自己倒在地上。對了,膠卷呢?葉熙木不顧一切地在自己身上翻找著,葉詩年慌忙阻攔著:“你不要亂動啊,小心傷口!你要找什么我幫你找!”
葉熙木叫到:“我的雨衣呢?我的雨衣呢?”
“在這!在這!”葉詩年忙把葉熙木換下來的雨衣遞給她,葉熙木慌亂地翻著,還是沒找到膠卷,膠卷是被人拿走了!
“誰送我來的醫院?誰送我來的醫院?”葉熙木歇斯底里地叫到。
葉詩年著急地安撫道:“別急,別急,孩子,說是一個路人把你送來的。”
“路人?”葉熙木按著頭,拼命回憶,但什么也想不起來,只有一個印象,好像自己躺在一個溫暖的搖籃里,搖籃搖來搖去,讓人昏睡。她安靜下來,不再徒勞掙扎。
看到葉熙木恢復平靜,葉詩年才放下心來,叮囑了她幾聲,就急急忙忙趕回家做雞絲面送來。
斜陽里葉家,葉詩年在廚房里叮鈴咣當地煮著面,又去房間收拾著帶去醫院的東西,葉太太坐在客廳的沙發上一邊喝著茶,一邊磕著瓜子,眼睛斜睨著葉詩年。葉詩年帶著大包小包忙忙碌碌地出了門,臨走時回頭說了聲:我不回來吃飯,你不用等我。”葉太太淡淡地應了聲。
葉太太坐在沙發上,一邊用指甲刀磨著指甲,一邊陰沉著臉想著什么。過了好一會兒,她甩掉指甲刀,徑直拿起茶幾上的電話撥通了葉熙桐的電話。
電話那頭,葉熙桐不耐煩地說道:“姆媽儂快點講呀!阿拉來煞勿及要去看影戲了!”
葉太太埋怨道:“戇囡啊,天阿要塌特了,儂還有心思看影戲啊?!”
“儂勿要忒夸張伐!”
葉太太壓低嗓門說:“殺人,儂說天是不是要塌特了?”
葉熙桐的好奇心一下被吊起來:“殺人?誰殺人?葉熙木?”
“儂快點回來,我搭儂講!”說完,葉太太就掛了電話。
葉熙桐一陣風似的回來了,葉太太一見到她,就抽抽搭搭地哭泣起來:“我同儂講,這個家不能待了,勿等棺材抬進弄堂再后悔!”
葉熙桐搖著葉太太的肩膀說:“哎呦,儂勿要哭了好伐!到底啥個事體啦?”
葉太太一下止住了哭,神秘地說道:“日本人登錄杭州灣那晚,朢江大飯店路口撞死了一個白俄,儂曉得伐?”
葉熙桐搖搖頭說:“我哪能曉得啦!”
葉太太用手指戳了一下葉熙桐的額頭說道:“戇囡!”
葉熙桐躲開葉太太的手,迫不及待地問:“那個白俄是葉熙木殺的?”
葉太太慢慢回憶道:“那晚福特先生在朢江大飯店宴請我們,我和你爸爸、葉熙木都去了。席間只有葉熙木提前走了,其余的人都是一塊走的。隨后,就出了白俄被撞死那檔子事。”葉太太瞇縫著眼,想著,“只有她是有作案時間的。”
葉熙桐恍然大悟地說:“她莫名其妙地出國,又莫名其妙地回國,我早就覺得她不對勁,那個白俄很有可能就是她殺的。伊現在人呢?”
葉太太若有所指地說道:“正在醫院躺著呢,說是被人刺傷了。”
葉熙桐眼里放光:“看見沒?她整天就是打打殺殺的,是個危險人物!”
葉太太擔憂地皺起眉:“你爸總是護著她。可現在,76號為了調查白俄的案子,把小馮抓進去審問,活活逼死了!再下來,不就得抓我們去審問了?”
葉熙桐眼里冒出狠毒的光:“她犯的事,憑啥拖累我們?我們去76號告她,讓76號去審她去!”
葉太太噤若寒蟬地說:“76號的人一個個兇神惡煞似的,啥人敢去尋伊拉啦?”
葉熙桐滿不在乎地說:“我在外面什么世面沒見過?還怕它76號?我去尋伊拉!”說完,就沖出院門。
葉太太倚在窗口看著葉熙桐的背影消失在弄堂的盡頭,如釋重負,自己不會受牽累,葉詩年也怪不到自己頭上,葉太太半生走過來,早已將“凡事追求自己利益最大化”的人生原則掌握地淋漓盡致,殊不知薄情冷血已深入她骨髓、無藥可救了,生命中再也無光也無熱。她打開收音匣子,聽起了蘇州評彈。
彼岸書店,老劉憂心忡忡地走進二樓房間,見蕭墨卿滿懷希望地望著自己,只得搖著頭說道:“哪里都找了,公寓,她父母家,報社,76號,都不見她。”
蕭墨卿眉頭緊皺地說:“她可能出事了......”他放在椅子上的手不由緊緊捏成一團,手心里都是汗。
“我馬上再去找找,這節骨眼上,她可不能出事啊!”老劉自言自語。
清脆的電話鈴聲突然響起,兩人都像重獲生機一樣看著電話,老劉一把拿起電話,才“喂”了一聲,就望著蕭墨卿眉開眼笑,蕭墨卿感覺自己重新恢復了正常的呼吸,但擔心、害怕的感覺還是緊緊抓住心口。
葉熙木佝僂著背低聲說道:“我在王獨釣,就是那個拍照的記者家里,被一個蒙面的日本人刺傷了,不過現在我已經沒事了。膠卷被那個日本人搶走了。”她停了一下,又接著說“我在打斗中把他衣服紐扣拽了下來,這枚紐扣是枚黑曜石紐扣,反面還鑲有非常薄的金箔,上海灘沒有幾家服裝店能有如此精湛的工藝,你們只要查查誰訂制了這樣的紐扣就能把這個日本人找出來。另外那個日本人使用的是小具足術,一種在貼身纏斗中使用的短兵徒手混合術,虹口的香取神道流武館就教習的是這類拳術。你們要快,趕在他銷毀膠卷之前找到他!”
“好的!對了,那個紐扣你要給我。”
“我已經讓人送過來了。”
老劉關心地問:“你現在在哪里?”
葉熙木虛弱地說:“我已經從醫院出來了,回到公寓。希望你們能找到那個日本人!”就掛了電話。
“熙木,熙木......”老劉還想詢問下葉熙木的傷勢,可電話那頭只傳來嘟嘟的忙音。
蕭墨卿早已迫不及待地問道:“熙木她在哪?她怎么樣了?”
老劉盡量將剛才的電話內容委婉地告訴蕭墨卿,可看見蕭墨卿的臉色依然慘白無血,心里就感慨,如此心有靈犀的一對人卻不能在一起,造化弄人啊。
樓梯響起咚咚的上樓聲,劉太太拿著一個信封說道:“剛有人送來一個信封。”
老劉急忙接過來打開一看,一顆黑色的紐扣從里面滑落出來,它黑色石頭內部的銀色包裹體呈現出奇特的放射狀紋路,金色的底襯越發顯得它高貴神秘。老劉他們都緊緊凝視著這枚紐扣,這是熙木用鮮血獲得的線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