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到地洞的警衛抬著頭破血流、昏迷不醒的李維周從地洞里鉆了出來，大家都圍了上來，蘇曼哭著蹲著李維周身邊，叫著李維周的名字，葉熙木取出自己包里的手絹，按在李維周汩汩流血的傷口上。王子凌對警衛喝到：“這是怎么回事？”

“洞里面有長長的地道，我們順著地道走了沒多久，就看到李先生昏倒在洞里，頭上流著血，身邊丟著一塊磚頭，那個白衣人已經不見蹤影。估計是白衣人將李先生打昏然后逃走了。我們幾個人就先把李先生抬了上來，剩下的弟兄還繼續順著地道往前走。”

汪精衛和王子凌都湊近李維周身邊察看他的傷勢，汪精衛連聲說到：“快送醫院，快送醫院，麻煩蘇小姐和葉小姐陪同照料，就拜托你們了。”

蘇曼點點頭，又剜了葉熙木一眼，就匆匆起身跟著抬李維周的擔架走了，葉熙木向陳丹玲瞧了一眼，也默默地跟著他們后面走了。陳丹玲目送葉熙木他們離去，心里暗暗地罵：這好好的一個中秋節，給攪得亂七八糟。

地洞里剩下的警衛也回來了，帶著一件白袍和一個鬼臉面具，他們向王子凌報告到：“我們順著地道走，走到洞口看到一叢竹林，從竹林鉆出來竟然就在青楓園圍墻外的野地里了。我們沿路向前追了一二里地，也沒看到人影，就只撿到了這件白袍和這個鬼面具。”

王子凌仔細看了看那件白袍和鬼面具，不錯，就是那個白衣人穿的白袍和戴的鬼面具，于是立即下令大隊人馬包圍野地周邊進行地毯式搜索。

折騰了這么久，汪精衛和陳璧君已經疲倦不堪，送走他們，王子凌下令：“為了搞清楚白衣人在青楓園里有沒有同伙，今晚所有人必須留在青楓園接受審查，直到查明沒有問題才可以離開青楓園。”話音剛落，全場沸騰，怨聲載道，人群往外涌，立即被銅墻鐵壁般的警衛給擋住了，大家推推搡搡，現場一片混亂。

章偉扯了扯王子凌的袖子，把他請到僻靜處說話：“這群人不是維新政府的高官，就是高官的家眷，哪一個是好得罪的？況且，游廊上還躺著一個鄭曉天，等家屬知道了那是好打發的？例行公事地檢查一下就得了，可別太興師動眾了。”

“那我可不管，我只管抓疑犯，得不得罪的我可顧不上了。”

“我們頂著罵名干著這打打殺殺的活，圖啥啊，不就是想抓住這個改朝換代的時機，好好撈點錢嗎？不是來得罪人的。和氣生財！”

“要撈錢你去撈，我只管案子。”

“我的好哥哥，我這可是跟你說的掏心窩子的話，你眼里只要案子，可人家能理解你嗎？不就是你眼里只有案子，才在中統被排擠得靠邊站，否則以你的資歷，哪有徐恩曾他什么事啊？”

王子凌聽到他重提舊事，那種郁悶的感覺重又涌上心頭，見他沉默不語，章偉拍拍他的肩頭，說：“你去盯著外圍大搜查，這里交給我。”

王子凌點點頭，臨走是還叮囑一聲：“千萬不要放走了可疑的人。”

“放心了，我會把握分寸的。”

大廳里的人嘈雜混亂了一陣，就陸陸續續都被放走了。而王子凌帶著大批人馬在外圍搜索了一晚上，也一無所獲，王子凌對手下下令:“從現在開始全力以赴查找幽靈，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幽靈給找出來！讓他無可遁形！”

第二天清晨，幾縷明亮的陽光射進窗里，躺著病床上的李維周被陽光照醒，睜開了眼睛。他看見自己的床邊趴著一個清瘦的女孩，她已經睡著了，明亮的陽光把她臉上的小絨毛照得纖毫畢現，皎如明月，那不是葉熙木嗎？她睡著的樣子非常甜美，李維周的頭痛欲裂一下消退了，凝視著她，嘴角不由泛起微笑。

蘇曼手中拿著幾瓶藥進來了，正巧捕捉到李維周凝視葉熙木的目光，心中像打翻了五味瓶，不知啥滋味，嘴里也沒好話：“我跑上跑下忙著拿藥，她倒好，把你丟在一邊，自己睡著了。”

“那個白衣人被捉到了嗎？”

蘇曼才意識到自己光顧懟葉熙木，正經事倒忘了，忙走近來用手扶住李維周的額頭仔細地看了看，關切地問：“你什么時候醒的？頭疼嗎？”

“你進來前剛醒，感覺沒什么了。”

蘇曼大舒一口氣，說到:”太好了！是那個白衣人把你打昏了嗎？還沒抓到他人呢！王子凌把青楓園和方圓幾十里都翻了個底朝天，也不見他的蹤影。”

李維周對蘇曼的問題不置可否，雖然滿心疑團，但也不好在葉熙木面前談論。

葉熙木的胳膊從病床上滑下來，一下驚醒了，看見李維周安然無恙地坐在她身邊，不由嫣然一笑，李維周感覺整顆心都被她的笑點亮了。兩人異口同聲地問：“你沒事吧？”，然后，兩人不由相對而笑。

蘇曼感覺自己是個多余的，干脆出去把醫生找來。醫生察看了傷情，叮囑說要多臥床休息，身體還很虛弱。李維周卻執意要出院，蘇曼極力反對，李維周瞟了她一眼，她才不作聲，醫生只好開好了藥給李維周，并叮囑李維周按時來醫院換藥。葉熙木感覺到李維周和蘇曼之間很默契、很親密，心想蘇曼是李維周的女朋友吧。

李維周等葉熙木一離開，就吩咐蘇曼去調查青楓園所有的工作人員，看誰左手大拇指上有一道傷疤。蘇曼刨根究底地問：“你和白衣人掉下去后究竟發生了什么？”

其實，當他和白衣人掉下去后，順著地道咕嚕嚕滾了好長一段時間才停下來，他剛爬起身來，白衣人就撲過來要和他撕打，自己立即抱住他，嘴里叫到：“朋友！朋友！我不會抓你的，你快走吧，等下他們追上來你就走不了！”

白衣人遲疑地停了手，問到：“你為什么要幫我？”

“君子有好生之德，況且你我無冤無仇，我何苦要斷你生路？不過，你走之前要幫我個忙。”李維周遞給白衣人一個磚頭，說到：“你把我打昏。”

白衣人幽然地說：“我下不去手。”

“想想你的家人，想想你要保護的人，你就有勇氣了。”

白衣人毅然拿起磚頭朝李維周的頭上猛力砸去，李維周轟然倒地，白衣人對著昏倒的李維周說到：“山不轉水轉，他日若有緣再見，我定不會忘記今天您的一石之恩。”說完，轉身逃去。

蘇曼問到：“你看到他左手大拇指上有傷疤嗎？你怎么知道他是青楓園的工作人員呢？”

“是的，在撕打中我看到的。他對青楓園的地形這么熟悉，一定是個長年累月在青楓園廝混的人，他不是青楓園的工作人員，就是和青楓園有某種密切關系的人。”

“半路里殺出這么個陳咬金，也好，轉移了汪精衛的注意力，他應該沒那么懷疑你了。”

“誰知道呢？”

汪府里，汪精衛和陳璧君坐在客廳的沙發上，陳璧君疲憊地說:“昨晚折騰了大半宿，到現在還沒緩過勁來。”

“你再去睡睡。”

“哪里還睡得著？昨晚的刺客是重慶派來的嗎？還是共產黨派來的？”

“王子凌正在查，你別太擔心了，吉人自有天相，我們不是啥事都沒有嗎？”

“我們冒著生命危險給日本人做事，還得不到日本人的信任。”陳璧君這句話一下戳著了汪精衛的心事，日本人將和他們談判的國民黨軍官的照片交給他，要他辨認此人并提供聯系方式，而不是命令逮捕和制裁，態度如此曖昧，莫不是想繼續和重慶方面保持聯系呢？這又置他于何地呢？難道自己隨時都可以被他人所取代嗎？

看見汪精衛的眉頭皺得那么緊，陳璧君說到:“那張照片上的人，管他是張三還是李四，我們一概不理，日本人要找他讓他們自己找去好了，我們犯不著自己給自己找出一個對手來。”

陳璧君的話將汪精衛的眉頭撫平了點，他抬起頭注視著自己的太太，說：“你受驚了，跟著我盡是擔驚受怕的。”

“四哥，能和你在一起，是我今生最大的幸福，別的我都不在乎！”

汪精衛拍拍太太的肩膀，無言表達自己對太太的感謝。陳璧君又說：“李維周和葉熙木這兩孩子真是不錯，臨危不懼，無私無畏，你手底下的那幫人，有幾個有這樣的品質？”

“是啊，也不知李維周的傷勢如何？該叫人去問一聲。”

“你讓葉熙木去醫院照料他就行了，干嘛又捎上個蘇曼？那個蘇曼妖冶地很，我很不喜歡。”

“我看她們兩都很關心李維周，想著多一個人不是多一份周到嗎？”

“你傻啊，李維周和葉熙木是天照地設的一對，中間摻和個蘇曼干什么？”

汪精衛呵呵地笑起來，說到：“這些事太太比我懂，以后就聽你的。”

陳璧君自得地笑了。

76號審訊室，朢江大飯店西餐廳的廚師小馮，葉詩年的愛徒，正在受著王子凌的嚴刑拷打，不時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叫聲。

王子凌抓住小馮的頭發，吼到：“我的耐心是有限的，你再不開口，我就把你扔給狼狗，讓它們撕了你。”

小馮最怕狗，嚇得哆嗦著說到：“你要讓我說什么呢?”

“告訴我，日軍在杭州灣登陸前的那個雨夜，朢江大飯店來了哪些客人？”

“那都是兩三年前的事，我怎么會記得啊？再說，我向來都是在后廚里工作，外面的事情我怎么知道？”

王子凌暴虐地從刑具架上順手取下一根竹簽，朝小馮的臉上、頭上一種猛戳，下手之處，鮮血四濺，小馮求饒地叫到：“饒了我吧！饒了我吧！你教我怎么說？我是想告訴你的啊！我只是不知道該怎么說啊！”

“你只要告訴我那天夜里飯店里有哪些人？只要你看到的，你就都告訴我。”

小馮在心里想，我看到了師父啊，師父還專門拿了紅酒和好吃的來后廚送給我，對了，是師父和福萊先生兩家人在包房里吃飯。要不我就告訴他我看到了師父和福萊先生兩家人。

“我說我說，我看到.....”王子凌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疼痛暫時緩解，小馮感覺自己停滯的大腦又能轉動了，他想：我不能說啊，一個是師父，一個是福萊先生，我不能給他們惹事啊！一想到手把手教自己的師父，就覺得自己荒唐的很，怎么會想到和王子凌說師父的家人來飯店里呢？

“說啊！”王子凌怒吼著。

“我真地想不起來啊！我現在全身都疼，什么都想不起來。”小馮討饒著說。

“你耍我啊？”王子凌拿起竹簽更加用力地往小馮身上扎。小馮疼得死去活來，看在空氣中飛濺的血滴和肉末，小馮想：死了，是不是就不疼了？死了，就一切結束了？小馮突然大叫一聲，身子向前一沖，尖銳的竹簽從他的左太陽穴穿過，深深地扎進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