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遙夜風(fēng)雨
- 滿身花雨又歸來
- 暮雨長歌
- 3480字
- 2024-09-18 23:18:38
朢江大飯店,九樓花園西餐廳一間包房里,怒放的白玫瑰和水晶杯里的紅葡萄酒交相輝映,靈動的鋼琴聲在盛裝的客人們耳邊跳躍,溫馨的氛圍洋溢在包房的每一個角落,此時此刻,正是福萊先生的家宴時間。
福萊先生一家、葉詩年一家、外加老熊,花團(tuán)錦簇地圍了滿滿一桌,除了葉熙榕。這頓飯是福萊先生和姚姨為葉熙木設(shè)的接風(fēng)宴,葉熙榕可不愿意去捧葉熙木的場。
福萊先生,一位中等個頭、啤酒肚、留著卷曲的八字胡的藍(lán)眼睛紳士,笑容可掬地端起酒杯說到:“來來來,讓我們大家為我們的小甜心學(xué)成歸來干杯!該死的戰(zhàn)爭,該死的發(fā)動戰(zhàn)爭的人,他們想阻擾我們相聚,剝奪我們的歡樂、友誼、財富、安寧和一切讓他們艷羨的東西,但是屬于我們的東西永遠(yuǎn)只屬于我們,誰也沒法搶走,就像小草總會掙脫泥土的束縛去擁抱陽光!熙木的歸來給我們每個人都帶來巨大的歡樂,來來來,讓我們?yōu)檫@只屬于我們的歡樂干杯!”
大家紛紛舉杯相祝,包房里頓時響起此起彼伏的清脆的碰杯聲以及溫馨輕松的談笑聲。葉熙木兩手舉杯向福萊先生敬酒,葉詩年在旁邊鄭重地叮囑葉熙木說:“熙木,你要記住福萊先生的恩情啊,沒有福萊先生就沒有你的今天!”
福萊先生向葉詩年擺擺手說到:“老葉,快別這么說,我們從來都把熙木當(dāng)成自己的孩子!”
葉熙木乖巧地湊過去在福萊先生的額頭上親了一下,嘴里說著:“謝謝福萊叔叔,我好愛你呦!”姚姨,一位華麗雅致、美目流盼的中年婦人笑盈盈地在旁看著,假裝吃醋地說到:“熙木眼里只有叔叔,沒有姚姨......”話音剛落,就被葉熙木沖過來,抱了個滿懷,臉頰也被她親了好幾下,一邊親,一邊還含混不清地說:“怎么會忘了姚姨呢?我在日本好想你呀,尤其想你的八珍鴨!”說完,又響亮地在姚姨的臉上親了一口。姚姨開心地大笑起來,那笑聲都快穿墻而出了。
福萊先生和姚姨唯一的兒子,長著黑色頭發(fā),但卻有著一雙和福萊先生一樣的藍(lán)色眼睛的杰森,神態(tài)超然地看著眼前這群歡笑的人。他是一名數(shù)學(xué)家,并且在世界上有一定的知名度了,他已經(jīng)習(xí)慣了數(shù)學(xué)的理性思維,不太容易笑,也不太對數(shù)學(xué)以外的話題感興趣,但是包房里歡快的氛圍讓他覺得很舒服,讓他有一種微醺的感覺。
葉熙木看來并不想任由杰森超然下去,她端著酒杯走到杰森身邊,說到:“杰森,你躲在角落里默不作聲,難道是已經(jīng)忘記了我這個小時候的玩伴了嗎?”
杰森一本正經(jīng)地答到:“人的神經(jīng)記憶分為短期記憶和長期記憶,如果有些信息不能忘,并能引起強(qiáng)烈的感受,那么它將自動轉(zhuǎn)入長期記憶,有時一輩子也忘不了。長期記憶使人們能從已經(jīng)歷的過去向未知的將來走完漫長的一生。”
葉熙木看到小時候那個活波可愛的小弟弟,變成現(xiàn)在這樣一幅學(xué)究模樣不由忍俊不禁,強(qiáng)忍笑意向杰森舉杯說到:“那就為我們一輩子也忘不了而干杯!”
葉太太對姚姨點(diǎn)頭嘆道:“杰森不愧是世界知名的大數(shù)學(xué)家,講起話來全都是學(xué)問!”
姚姨無可奈何地?fù)u頭,輕聲對葉太太說到:“什么學(xué)問?就是一個書呆子!都是一起長大的,他怎么就跟熙木差別這么大呢?”
葉太太反駁到:“哎呀,我們羨慕都羨慕不來,你還嫌棄。我要是有一個世界知名數(shù)學(xué)家作兒子,只怕做夢都會笑醒!”
葉熙木又走到老熊面前敬酒,老熊喜不自禁地說:“我的熙木越長越漂亮了,而且這氣質(zhì)絕了,知書達(dá)理,美不自知,不像那些上海灘街頭花枝招展的美女,俗里俗氣的。”
葉熙木調(diào)皮地說:“熊叔,你咋越來越瘦呢?每天拉著我爸宵夜喝酒也不把你吃胖一點(diǎn)?”
葉詩年絕不放過任何一個和老熊都嘴的機(jī)會,說到:“他上輩子就是只猴,你看他猴精猴精的,怎么胖得起來?”
老熊奮起反抗:“我這叫靈活好不好?你能像我這么靈活?你看我,我現(xiàn)在腿還能踢這么高!”說完,順勢就踢了一個高高的腿,引得大家又是大笑又是叫好,他還不依不饒地說:“老葉,你來你來,你來踢一個,你要能踢我這么高,我就跟你姓!”
葉詩年不服氣到:“來就來,就你那也叫踢腿!”哪知他剛把腿踢出去,就聽到咔嚓一聲骨頭響,隨即見他皺著眉頭扶著腰痛苦地坐了下來。
大家紛紛關(guān)切地問,是不是把腰閃了?只有熊叔興奮地說:“看見沒?看見沒?才踢那么一下,就把腰閃了,不是一般地笨重啊!”
姚姨笑得要腰都直不起來,一邊笑,一邊叉著腰說到:“你們都這么一大把年紀(jì)了,還像小孩子一樣!”葉太太著急地給葉詩年錘著腰,葉熙木向老熊豎大拇指,福萊指著葉詩年和老熊又是笑又是搖頭,就連杰森嘴角也泛起了笑意。
突然,窗外飄來疾風(fēng)驟雨,窗檐上傳來大珠小珠落玉盤的急速擊打聲,眾人忙不迭地關(guān)窗,福萊先生慶幸地笑到:“這么大的雨,今晚肯定很少客人了,我們可以安心在這喝酒啦。”
街道被籠罩在瓢潑大雨中,偶爾會有蛇形銀色閃電撕裂天空。朢江大飯店門前一個行人都沒有,門童看著著落地玻璃窗滑下的雨幕變化著各種形狀兀自發(fā)呆,突然,旋轉(zhuǎn)玻璃門轉(zhuǎn)動起來,沖出來一個金發(fā)碧眼、高大魁梧的外國人,還夾帶著一股凌冽的雨氣,門童愣了半晌,才如夢方醒地向他問候到:“歡迎光臨!”,并接過他手中滴著水的傘。這個外國人正是安德烈,他到了上海后,就一直想來朢江大飯店找葉熙木,他知道就算在這里碰不上葉熙木,福萊先生也會轉(zhuǎn)告給葉熙木。這樣惡劣的天氣人們都想待在舒適的家里,正好合適來朢江大飯店晃晃。
安德烈走進(jìn)大堂,坐上電梯,徑直來到9樓花園西餐廳。餐廳的客人寥寥無幾,顯得異常冷清,他撿了個臨窗的位置坐了下來。突然,他感覺到坐在入口處那名瘦削、長得像白俄的男子,投向自己的眼光像蒼蠅一樣膩在自己身上,怎么趕都趕不走。他抬頭看向那名男子,可他卻立即低下頭來,舉起報紙把自己擋起來。
坐在入口處的這名男子,正是格納吉。這幾天,格納吉總是在上海灘外國人流連的高檔場所轉(zhuǎn)悠,期望能找到那個神秘的外國人,雖然是大海撈針,但誰知道呢,也許好運(yùn)就降臨了。今晚他狩獵的地點(diǎn)是朢江大飯店,那是上海灘最高檔的飯店,很多外國外交官喜歡在那里聚會。格納吉坐在朢江大飯店9樓花園西餐廳入口處附近,手里拿著一張報紙假裝在看,其實(shí)眼睛不會放過任何一個走進(jìn)來的人,就像探測雷達(dá)一樣,不會放過任何一個經(jīng)過的飛行物。時間慢慢過去,和前幾日一樣,格納吉并沒有看到他想找的人。這雨又下得這么大,看來是不會有客人來了。他揉揉酸澀的眼睛,放下報紙,準(zhǔn)備離開,正在這時,他看見安德烈走了進(jìn)來。安德烈走路姿勢有點(diǎn)特別,左腿稍顯笨重,使得身體行走時有點(diǎn)向左傾斜,但不仔細(xì)看是看不出來的。這個走路的姿勢,刺激了格納吉大腦中某個記憶神經(jīng)細(xì)胞,隨后格納吉整個大腦都興奮起來,之前留在腦海里那個神秘背影的影像瞬間清晰起來,和眼前這個外國人合為一體。格納吉心里一陣狂喜,但他極力讓自己冷靜下來,重又舉起手中的報紙假裝看著,同時又不時用眼睛越過報紙瞟一眼安德烈。
安德烈覺得自己在哪里見過這個男子。他在記憶里努力搜尋著這張臉,他突然想起來了,自己的助手曾經(jīng)在一家咖啡廳當(dāng)過鋼琴師,自己曾經(jīng)去咖啡廳里找過助手,這個男人就是咖啡廳的白俄老板。他意識到自己的助手肯定出事了,而這個男人在盯梢自己,必須馬上除掉這個男人!
葉熙木背著包離開了熱鬧的包房,她要回報社趕個稿件。經(jīng)過大廳,她下意識地用眼睛搜尋了一番,這樣惡劣的天氣,往往會碰到意想不到的人。突然,她看到坐在窗邊的安德烈正目光炯炯地望著自己,隨即起身離去。她正欲跟過去,卻看見一個瘦削的長得像白俄的男人一個箭步?jīng)_到自己身邊的前臺,拿起電話撥通后壓低嗓門說著:“我看見那個人了,在朢江大飯店,趕快帶人過來!”然后,不等電話那邊回話,就掛斷了電話,跟在安德烈身后追了過去。葉熙木意識到安德烈被這個白俄男人盯梢了,必須馬上除掉這個男人,于是,她尾隨在他身后。
包房里,大家搓麻將地搓麻將,喝茶聊天地喝茶聊天,福萊先生對侍應(yīng)生說到:“這么大的雨,肯定沒什么客人,把老黃、老李都叫來坐,有小馮在那盯著就行了。”
葉詩年連忙起身,說到:“我去叫。”
福萊先生攔住他:“你就在這里,難得一起坐坐,讓他們?nèi)ソ芯托辛恕!?
葉詩年說:“我隨便轉(zhuǎn)一圈,馬上就回,”說完,拿起一個大盤子挑揀了些精致的果品放在上面,又抄起一瓶紅酒,就走出包房。福萊先生在他身后搖搖頭,說到:“真是閑不住。”
葉太太從她壘起的麻將長城抬起頭來說:“讓他去吧,他去轉(zhuǎn)一圈也放心了,回來一條心陪您喝茶聊天。”
葉詩年走到后廚,把老黃、老李叫去包房,又把帶來的食物和酒拿給小馮,拍拍他的肩膀勉勵到:“年輕人,多辛苦下,將來會有大出息的。”
小馮醇厚地笑著說:“師傅,您放心好了,這里有我呢!”
葉詩年點(diǎn)點(diǎn)頭,走出了后廚,在大廳轉(zhuǎn)了一圈,又撐了把傘,去飯店的后花園巡視,來到后花園,另他吃驚的是,他看見自己的女兒,葉熙木,像個幽靈一樣,悄無身息地在前面遠(yuǎn)處走著,他不由跟上去,想追上她問問她要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