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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朱溫的愛情

因為對朱溫本來就有嚴重偏見,所以有些道德家對朱溫的一切都給予徹底否定,甚至包括朱溫的愛情。有人對殺人如麻的暴君朱溫一生深愛著張夫人感到不可理解,認為朱溫這樣的暴君是沒有資格享有純美愛情的。

說到朱溫的愛情,可以舉一個著名的例子,就是漢光武帝劉秀與陰麗華的傳奇愛情故事。劉秀當年窮困落魄時路經新野,偶遇到了美麗超俗的陰麗華,劉秀嘆道:“仕宦當作執金吾,娶妻當得陰麗華。”后來果然夢想成真,娶到了陰麗華。

而朱溫與張夫人的愛情就傳奇性來說,比之劉秀和陰麗華有過之而無不及。當朱溫還在蕭縣城外打獵撒野時,就偶遇了路過此地的張小姐,張小姐是宋州刺史張蕤的寶貝女兒,朱溫不過是個窮鬼,自知得不到張小姐,只能流著口水看著心上人遠去,然后說了一句:“做官當做執金吾,娶妻當娶陰麗華。”

但讓人感動的是,朱溫只與張小姐偶遇一面,心里便再容不下其他女人了。后來朱溫跟黃巢殺進關中,駐守同州,此時的朱溫已年過三十,已屬大齡未婚青年,但無論誰來說媒,朱溫堅決不同意。因為朱溫還在堅守著對張小姐純貞的愛,雖然他不知道張小姐現在是死是活。而機緣巧合的是,在一次接收難民的過程中,朱溫極其意外地在難民堆中發現一個蓬頭垢面的女人,朱溫相信自己的眼睛,沒錯,這個女人就是他朝思暮想的張小姐。為了表達對張小姐出身官宦人家的尊重,朱溫先派人說媒,然后以極隆重的禮節迎娶了張小姐。而在正式成親之前,朱溫沒有碰過張小姐,甚至每次見面都要以禮相待。而承認朱溫的趙匡胤看中了蜀后主孟昶的花蕊夫人,蜀亡,花蕊夫人被解送到汴梁,七日后,孟昶卒。如果朱溫心中沒有那份純貞的愛,他完全可以霸王硬上弓,就是強行霸占了張小姐,落了難的張小姐又能上哪兒說理去?

有人說過:作一回秀不難,如果一輩子都在作秀,那還是作秀嗎?事實也證明,朱溫對張夫人的尊重并非是作秀,而是發自內心的愛意,而終張夫人之世,朱溫對張夫人言聽計從,除了滅唐建梁之外。即使是朱溫在外帶兵,只要有人替張夫人傳話,朱溫再忙都要急馬回府,站在廊下聽候夫人教誨,規規矩矩,半點也不敢逾禮。作秀作到朱溫這種“逆來順受”的程度,也可謂千古奇觀。

歷史上還有一個開國帝王對老婆逆來順受,就是著名怕婆楊堅。但楊堅對獨孤伽羅真心害怕,楊堅怕老婆其實是被逼的,而朱溫“怕”老婆,則是他心甘情愿。

朱溫之所以對張夫人敬重有加,有兩個原因:從朱溫角度看,朱溫心存良善;而從張夫人角度看,張夫人為人賢惠,深明大義,舉止有節,所以才深得朱溫敬重。如果是個私生活放蕩的女人,朱溫又怎么瞧得上?所以五代學者孫光憲在《北夢瑣言》就說“張賢明有禮,溫雖虎狼其心,亦所景伏”。而張夫人在朱溫的人生中起到的絕不是點綴花瓶的作用,在政治生活中,張夫人也發揮著自己的影響力。

朱溫滅掉朱瑄后,得到了朱瑄的老婆榮氏,好色的朱溫趁張夫人不在軍中,強行霸占了榮氏。等到朱溫凱旋回汴州時,把榮氏裝在小車里帶回,朱溫卻沒敢向張夫人隱瞞這件事,老老實實地先寫信請示:“這個女人可憐無依,所以我先把她帶回來,再作商議。”但朱溫的意思再清楚不過,他希望夫人能高抬貴手,讓自己收了榮氏。

張夫人在封丘迎到了這輛在風中搖搖晃晃的小車,榮氏知道張夫人的地位,滿面羞愧地跪在張夫人面前,而朱溫則站在旁邊尷尬地搓手,眼中卻流露著強烈的希冀。但張夫人卻沒有滿足丈夫,而是借與榮氏的對話,委婉地敲打好色的丈夫。

張夫人哭著說出下面這段話:“兗鄆(朱瑄)與司空(朱溫)同姓同宗,都是自家兄弟,結果因一些小事發生沖突,結果到了今日不可收拾的局面,讓嫂子(朱溫稱朱瑄為兄)受了委屈。可我在想,如果是司空敗了,兗鄆勝了,那么我就會成為兗鄆的戰勝品,被兗鄆玩弄之后,跪在嫂子的面前。”張夫人這話說得非常重,朱溫給死去的朱瑄扣了綠帽子,但如果朱瑄勝了,朱溫同樣要戴綠帽子。聽了老婆這番敲打,朱溫“為之感動”,把榮氏送往尼姑庵安置,張夫人還給了榮氏一筆安置費。其實與其說被張夫人“感動”,不如說又羞又愧。男人不怕天不怕地,就怕被扣綠帽子,這事涉男人最底線的尊嚴。

隋文帝楊堅想納陳宣帝的女兒宣華夫人,獨孤伽羅看到丈夫實在可憐,便同意了。而朱溫如果對張夫人死纏爛打,張夫人未必不會網開一面,同意丈夫納榮氏。但朱溫在個人感情上是從來不敢,或者說是不忍拂逆張夫人的心思,而這一切,皆緣于張夫人的賢惠善良觸動了朱溫心底最柔軟的那一部分。后史多罵朱溫之惡,但這個世界上并沒有絕對的壞人,何況朱溫對身處戰亂中的百姓做了那么多好事,不能因為朱溫薄待文人就將其徹底否定。

不可否認,朱溫極其好色,在他權力覆蓋的范圍下,他看上的女人幾乎無人幸免,甚至大臣的妻女都被朱溫強行淫亂。但這一切,都是在張夫人去世之后,只要張夫人活一天,朱溫在張夫人面前就得像貓一樣乖順。說起來也許是巧合,兩個“殺人如麻”的開國朱皇帝,都有一個賢惠的妻子——朱元璋有大腳馬皇后,朱溫有張夫人。朱元璋每逢暴怒,馬大腳都會出來勸慰,朱元璋怒氣頓消。其實張夫人也是如此。正因為有張夫人在,朱溫容易暴怒的性格才會被有效壓制,張夫人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圍內,救軍人數百。而等到張夫人死后,軍中響起一片哭聲。

其實懷念張夫人的何止是那些被救將士,朱溫同樣對前妻感念不已。后期朱溫雖然荒淫,但有一點很讓人感動,就是朱溫直到被逆子朱友珪殺死,都沒有立皇后。張夫人卒于唐天祐元年(904年),也就是說梁太祖時期,梁朝根本就沒有皇后。值得注意的是,雖然朱溫沒有追封張夫人為皇后,但卻追封其為“賢妃”,一個“賢”字,寫盡了朱溫對前妻的無限感念。在朱溫的心里,他的大梁皇后只有張夫人,即使她已經離開人世了,朱溫內心最純凈的那份美好,依然留給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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