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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嬌娘與英雄

  • 情何深淺
  • 笑三千07
  • 6652字
  • 2019-06-30 15:34:44

族祭開始得很安靜,比葬禮還沉默,族坪上站著幾百人,臉上、身上描著各部圖騰,頭上戴著奇花異草。

所有人安靜地在金鼓、長螺的聲音中行禮,彎腰、下跪、屈身,再拜。細麻從天亮拜到中午,只迷糊了一個時辰的困倦加上大禮的枯燥,十分難熬。她不斷打著哈欠流著眼淚的樣子被婒姆媽看在眼里,禮成后就被揪出族坪,狠狠地批評了一通。

細麻迷迷糊糊地聽完教訓,還不甚警醒,直到最后姆媽說:“從現在起,你呆在棚屋內,不許出來參加典禮,也不許出來觀禮,跟紫中姆媽一起呆著。如果你敢隨意行走,丟了戶子洼的臉面,那你就等著吧。”

婒姆媽真的生氣了,細麻委屈得直想哭卻不敢掉下眼淚。婒姆媽向來是寬厚的,嘴上厲害心地卻極好,這次板起面孔來恐怕是真發火了。好不容易求得老姆媽許可來看族祭,結果卻要在屋中禁足,都怪辛順,啰嗦得不了!

出去是不能的了,好在棚屋正對族坪,從人群中的縫隙望去,也能模糊地看見祭禮,看到祭司帶著猛獸面具、頭上扎著長尾羽毛,動作夸張地跳著舞。

入夜,細麻盼到女人們回屋,興奮地拉著瑤娘要聽故事?,幠飺u搖頭,妙齡女子們夜間是不休息的,她們要換上繡著鮮花、染著紅暈的裙衫,在篝火之中與男子跳舞對歌。

“我也可以去嗎?”細麻好羨慕,不知道那是什么樣的場景。

瑤娘看看疲憊的老姆媽們,悄悄說:“這不是族祭的正禮,應該可以帶你去。不過你還小,沒滿十三,只能看看熱鬧,最多可以跟男子唱唱歌,只能在族坪上走動,不可離開,月上中天你就得回來,知道嗎?”

“知道。那你呢,月上中天了你會回來嗎?你會去別的地方嗎?”

瑤娘聳聳肩,掠開散落的頭發,扎起發髻。“也許不回來,也許回來,誰知道呢?若是蚩尤大神護念,我遇到了可心的就不回來了。”

“可你不是要嫁給功臣的嗎?”

“族坪上的男子多數都會是功臣,我得先看看。”

細麻想到辛順,他是不是也在族坪上。當她意識到自己在想什么時,迅速搖搖頭,想把他的樣子抹掉,誰在乎他去不去呢。

“要帶你去么?我給你重新扎頭發?!爆幠餂]注意到小女孩的心思,拉過她,重新扎起小辮。

“我還不能扎發髻嗎?”

“不能呀,不要讓大家誤會了,我們細麻雖然長得很好看,可還是個女娃,不能婚配呢,叫那些心動的男人再等等你。明年春種之后,戶子洼就會有很多男人慕名而來,要給咱們細麻唱歌,送給細麻最好的獸皮、青鹵?!?

“他們到了戶子洼才發現,原來有如斯美人,細麻只是其中普通的一個。”細麻大笑。

周圍的女人都循聲看過來,投來理解又鄙夷的目光,夜會男子值得這么興奮嗎,還不知道會遇見什么樣的家伙呢。

細麻收起笑聲,回以抱歉的鬼臉。頭上扎著發髻的女人們帶著細麻陸續出了棚屋,老姆媽們不忘了提醒,看看就好,再過一天才是功臣斗技,不要著急,今夜必須都回來。

細麻抿著嘴跟阿姊們走到燃著篝火的場地上,她沒再跟著瑤娘,站在一個無人的角落靜靜看著。她扎著女娃的雙辮,穿著素衫,識趣的男女們并沒有來打擾她。

戶子洼的女子果然是漂亮出眾,在女人堆里依然出眾。男人和女人在這里會面并不是生硬的交談,二是分成了五六陣營,由祭禮、祭娘帶著對唱情歌,男來女往,唱歌的時候年輕的一雙雙眼睛就在人群里尋找合意的人。

剛開始還是小調合唱,男女們在各自的隊伍中也多有走動,要把人認個大概,過了個把時辰就成了個人展示,輪流有男子和女子獨唱。到后來就成了單挑,小調、長調、獨舞、群舞輪番替換,男女合成一個大陣營,全憑個人喜好邀請他人表演。

蚩尤族人皆是能唱會跳的,大膽的女子更是在表演前增加了獨白,春來花也俏,我比花更嬌,纖纖蜂腰妙,獨愛少年郎。

細麻想,這么赤誠地表達心意真好,濃烈的愛慕讓人心醉,這一夜聽到了許多沒聽過的小調,也看癡了美麗的女子、健美的男子。

原來男女歡喜這么單純,怎么日子一長就變得那么恩怨糾葛?

她坐在族坪邊,和一些老姆媽、未滿婚配年齡的孩子們坐在一處。入夜時,辛順也在這里坐過一會,耐不住疲憊早早回去睡下了。

她這廂羨慕著大好年紀的男女,卻不知自己成了他人眼里的焦點。

月快上中天,老姆媽們趕著孩子回去睡覺,細麻也起身打算回棚屋了。

夜色也美,值得瑤娘痛快地玩一晚上。

“女娃娃,停一停。”

細麻叫一個年輕男人攔住了,她認得這個人,唱得一手好曲,難得的是會跳輕盈的巖雀舞,上下翻飛。他應該是個獸師,或者是武士,因為他背上顯眼的紋刺也遮蓋不住的傷疤。

細麻沖他笑笑,捻起自己的辮子。

“你是叫我嗎?”

這年輕男人說:“你記得我嗎?在龍坎寨外,我曾救過你,還請你跟我一起去吃烤得噴香的彘豬內臟,結果你打完了自己的草鞋就走了,連謝也沒有一聲?!?

她記得這事,那個見她嚇壞了便拉著她狂奔的男子,害她多走了半天路的人,可印象里的影子和眼前這個高大俊朗的男子完全對不上號,近兩年時間可以把人變成另一個樣子嗎?

“不記得了?我救了你一命吶。”

“你若不拉著我跑,我早就爬上高處了。還要謝謝你累我多走了不少路。”

年輕男人哈哈大笑?!吧洗翁颐Γ挥浀脝柲闶悄膫€村寨的女娃?今年多大?叫什么名字?”

細麻看了一夜他的眉來眼去,魅力四射,心想又要再網羅一個女娃嗎?

“你叫什么名字?”

“我是伢洞村成高,單名高字,你要叫我高郎?!备呦胫?,她是個特別的女娃,清麗脫俗又勇敢,沒有比她更適合做獸師女人的女子了。男人和女人的事,不在乎年紀,也不在乎過去,總之遇見了就是她,雖然高已經有一個女人了,但不要緊,以后他只跟她生孩子。

“什么郎,我還不滿十三,不能婚配,我要回去了。”細麻有點怕,趕緊跑走了。這手長腿長的男人要是真對自己有興趣,纏著沒完可就麻煩了。

哪里打得過他。細麻又想,他應該不會強來吧,那是無賴下作的人,會被族人投石擲死的,不會不會,能來族祭的都不是那種人,不用走這么急……可是他萬一以前沒有壞名聲,其實沒找到機會做壞事呢……

細麻溜溜地就奔回棚屋里,遠遠看見男子還在族坪邊看著她微笑。

“你真是玩瘋了,趕緊洗洗草鞋,看你帶進來多少土?!眾蚰穻屳p輕拍打著她。

細麻還沒喘勻氣,看到婒姆媽總算安定一點了。“婒姆媽,你看那個男人,就那個腰上扎墨綠帶子的人。”

婒姆媽眼神不大好,遙遙的看不清。“誰啊,你看上他了?”

“沒有沒有,我不認識他,他……”細麻猶豫,要怎么說,說實話嗎,這個男人想要我嫁給他……可我才十二歲,姆媽們叮囑過還沒到時候呢。

“他什么?沒什么特別的,你要是想認識他就去問問,看他明年能不能來戶子洼。”婒姆媽看了看就走開了。

不想認識他,細麻在心里回答。

收拾干凈自己,月已過中天了,阿姊們沒全部回來,她們壓低了聲音悄聲交流著對男子的看法,嘰嘰喳喳。

困倦的細麻腰還沒碰到床榻就睡著了,一夜香甜。

不能參加祭典的好處就是,不用早起。細麻想睡到日上中天也沒人叫醒她,只要她把阿姊和長老們的衣物整理干凈、香草汁研磨好就行了。

細麻好似脫籠的小羊羔發現了一大片綠地,突然有了三天的假期,大把時間睡覺,沉靜嚴肅的祭典一點也驚擾不到她,相比阿姊們的興奮疲倦,她倒是飽足舒適。

累壞了的瑤娘也沒堅持夜會男子的活動,只去了一次便再沒去過。

“總不能白天跪一天,晚上再唱一夜吧,太累了。還沒等見到功臣斗技,我就熬成糟糠美人了,這可不行?!?

原來族祭還有這等好處,禁足才是好福利,細麻也沒張揚,笑瞇瞇地把干凈的衣物遞給長老和姆媽們,又給大家細細地涂上粉色、青色的香草汁,送大家參加祭典,然后躺下睡覺。

睡到第四天,可是再睡不住了,功臣斗技兩天,族坪里喧鬧非常,鑼鼓齊響,觀戰的族人齊齊地跺腳歡呼,斗至酣時,各部還會給自己人敲鼓吶喊。

細麻遠遠聽這動靜,心里癢癢的,這才是難得一見的熱鬧場面,蠱師斗蠱,武士比武,獸師馭獸,藥師治奇癥,農人獻良種……自己若是不能觀戰那真是白來了!

幸得婒姆媽也不是不講情理的,允許細麻跟在自己身邊觀戰斗技,她的原話是“女娃娃本不能參加族祭,因你哀求才帶你來,卻又不敬大禮,看在你平日乖巧,帶你去看斗技,要是你離了我身邊,我也不帶你回戶子洼了?!?

細麻連連吹捧婒姆媽,跟著她去族坪。

已經錯過了早些時候的蠱師斗蠱,聽說今次來的一個少年蠱師極有天分,根骨奇絕,所養的金蠶蠱能修補臟器,包治百病。那七只金蠶靈巧非凡,從試蠱人的七竅入而人無痛覺,吞噬了殘破的臟器又用自己的金蠶絲修補缺陷,真是聞所未聞,金蠶從七竅爬出時都遲鈍呆脹,試蠱人卻返老還童一般,面色都紅潤了。

這位少年蠱師正端坐祭臺,生的周正,看起來只有十四五歲模樣,可惜祭臺上閑人勿入,否則姑娘們必圍著他獻花,無心看斗技。

婒姆媽悄悄沖細麻說:“他跟你倒是相配,年紀相仿,明年他若來戶子洼,你可得看好了他?!?

細麻顧著看武士比武,沒顧得上回話,心里想著,功臣都這么討人喜歡嗎。

武士比武是擂臺戰,輸了的下場,贏了的持續對戰。每場時間都不長,武士們要用最快的時間打贏對方,節省體力,若是這場輸了,歇息幾輪還能繼續挑戰,直到服輸為止。

武士多數是壯漢,也有個別紅妝女子上場叫陣,可多數力不能敵。招招拳拳來勢洶洶,兩個過肩摔就能讓大漢爬不起來,是最帶勁的斗技。

武士比武從中午打到黃昏,細麻看得津津有味。一個眼熟的身影上場挑戰了,細麻認得他,就是那夜里自稱“高郎”的人。

“我是伢洞村成高,本是蠱師子弟,看各位武士斗武,十分佩服,上來求教,還請武士們手下不要客氣!”

這時候的他看起來客客氣氣的,禮貌謙遜,完全沒有夜里的玩味,細麻甚至覺得,他上場的時候穿過人群看了自己一眼。

那一眼很奇特,似無意卻又裹挾著關切和驕傲,她覺得,他一定是有必勝的把握,而且是為了讓她看見才上場的。

細麻只在心里想了一瞬,就放棄思考了,他挑戰的是一對兄弟,已守場多時無敗績。兄輕盈擅突襲,弟敦厚擅近戰,兩只拳頭舞得密不透風。一人挑兩人,不懂武藝的細麻也知道勝算不高。

人群中一片私語,伢洞村的男人們敲起了肚皮上的小鼓,為高加油。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三人對著行禮畢,弟弟就發起了攻勢,兩個箭步近身,右手沖拳,左手防衛,高側身閃過。兄長躍起,從高處以手刀斜斜劈向對手頸窩,高躲閃不及,趁勢以頭肩夾住手刀,左手拽住兄長腰帶,一摜落地,兄長右腳點地平穩落下。

第一回合即出殺招,行家就能看出高勝在力道。

弟弟回身又攻上盤,雙手直取高的腦袋,兄長落地后屈身伸腿橫掃高的膝蓋窩,高就勢屈腿向前,上身微微后仰,從兄弟的夾擊中突圍而出,正面對戰。

高向弟弟沖去,一拳直擊弟弟的后腰心,弟弟敦實擅近戰卻不善騰挪,一時擊中后腰,腰以下俱感酸麻,不及反應。兄長揉身上前,擊打高的側腰,高的左手從脅下伸出,生受一拳又握住了兄長的拳頭,向自己的方向猛一拉扯。弟弟向前跪倒,兄長又穩住下盤與高來回拉扯,二人腿上不閑,互掃兩腿。

正拉扯時,高就勢推開兄長,又向弟弟發起攻擊,極快的兩拳重擊弟弟的小腹,弟弟本就沒緩過來,立時吐出了一口清液。高毫不戀戰,從弟弟身邊跳開,正躲過兄長凌空一腿。

高又后退一步,露出胸口,兄長回身又是一腿向高小腹掃去,高以重拳擊打兄長的膝蓋,后退護住腰身。

兄長膝蓋上一陣痛楚,穩住落地,即以左手斜劈對手面部,掌風極快,右腿屈膝撞擊對手下腹。高下盤不動,右拳向手刀狠狠一捶,兄長的腿還沒碰到高就被逼落地保持平衡。

另一面弟弟緩過氣來,又把右拳塞進二人之中,化拳成掌,劈中高的胸口。

高紋絲不動,捶開了兄長,右腿右跨半步,全身用力撞向弟弟,右肘直擊弟弟胸口。不想弟弟也是渾厚,硬受了一肘,只后退半步,即雙手沖拳捶開高。

高閃身躲避,受了一拳,雙手拽住弟弟右臂,要把他向前摜倒,弟弟后坐穩住之時,看見兄長飛來一腿,想把高往兄長腿下送一送,一時勁力微松,被高摁倒在地,兄長的腿沒踹中高,落地時正踏在弟弟左小腿上。

高不管兄長,照著弟弟的眼窩就是兩拳,直打得弟弟眼冒金星,又重拳捶打弟弟的鼻子,只一下就噴出鮮血。

兄長站穩后又腿掃高的后腰,高受了一腿,順勢倒地翻滾。兄長的腿又飛來,高側身閃避又抱住了兄長的右腿向前一掀。兄長身軀輕盈,哪里抵擋得住蠻力,坐倒在地。

這一來一去之間,弟弟勉強站起,正想繼續打的時候,高一腿掃向弟弟的腳踝,弟弟立刻又臉朝下撲倒。

兄長飛起抱住高,高后心朝下,猛力翻滾,甩開兄長,三五下沖拳打得兄長連連后退。

勝敗已現,但若無人認輸就不會有人喊停。

弟弟爬起來后又跳起來抱住高,高雙手猿臂給弟弟來了個過肩摔,又遞上一拳,正中弟弟胸口,弟弟一聲哀嚎。

伢洞村的男人把鼓點敲成了大勝調,和著跺腳聲,咚、噠、咚、噠。

高朗聲問:“還打嗎?”

兄長憤憤不平,高聲回答:“放開我弟弟,我來伺候你!”話音未畢又高抬腿連環掃向高。高連退三步,雙手格擋。

待兄長雙腿落地,高向前半步,抓住兄長的腰,向上舉起,在空中旋轉。

觀戰族人發出贊嘆。

兄長突然對自己的身體失去控制,連連大叫,手腳卻無處使勁,猛然間就又到了地面,左半邊身子震痛麻木。

徹底的勝利,高贏了,祭臺上的長老敲響金鑼。高向祭臺方向拱手,面對族人說:“伢洞村成高是立志成為獸師的人,雖然天分不足,馭獸之術不精,但也從未想過放棄,我今日唐突挑戰武士,只是看兩位好手遠近夾擊、配合無縫,心中頗為佩服才前來請教。高不敢搶奪武士功臣之名,這守場之人自當仍是少擎、少力二位武士!”

一語出,族人皆是震驚,這般炫技又不守場著實大膽,贊譽聲、貶駁聲不絕于耳。

細麻很佩服高以一敵二,贏得漂亮,悄悄問婒姆媽:“他為什么不守場,還有不想當功臣的人嗎?”

婒姆媽從鼻子里哼了一聲:“年少負氣,獸師子弟又來挑戰武士,贏了還不守場,武力雖強人品卻不好,這種男人不止想當功臣?!?

細麻似懂非懂,還沒繼續問就聽得場中兄長說話:“我兄弟二人力不能敵自然認輸,沒有輸了還不下場的道理。我二人與你素不相識,也不愿受辱!”

只見高又恭恭敬敬地向二人行禮,極盡誠懇:“男兒好武,獸師亦須好武藝傍身,高真是為二位折服才斗膽請教,兩位配合無間,若不是高空有一身蠻力根本不能匹敵,如今僥幸以蠻力取勝,不敢稱雄,絕不是要羞辱兩位武士。”

祭臺上的長老說話了,大意是族祭比武斗技不分背景出處,全憑自愿,以藝獻祭蚩尤大神才是目的,而非要你死我活,兩方勝負不重要,是誰守場接受挑戰也不重要,我等族人須是一團和氣才能共御外敵。

長老們說話彎彎繞繞,一套又一套,細麻覺得又是一遍催眠曲,很簡單的安慰偏能說出一籮筐的話。

她聽見身邊的族人說起這個伢洞村成高。他出生在成村,五歲到伢洞村學藝,武藝、藥術都很不錯,是伢洞村排得上的馭獸學子。

她想這樣的人應該是功臣,不管怎么說,他的本事是厲害的。

高和少擎兄弟都不在場上,其他武士繼續斗技。夜色朦朧,看熱鬧的細麻被婒姆媽帶回去了,姆媽說武藝就是這樣了,今夜還有獸師斗技。

獸師斗技安排在黎明時分,因馭獸是危險的事,所以不在族坪上斗技,而是在馭獸谷圈出了一片空地,四野空曠,不易誤傷族人。

細麻很想去看馭獸,這是蚩尤族最引以為傲的能力,陌生狂野的猛獸被獸師驅趕到馭獸谷,馭獸學子們凡十三歲上都可以入場試煉,不拘用什么手段控制虎豹蛇鳥,能夠將所馭猛獸整整齊齊地從馭獸谷帶到族坪上,就算成功。成功的獸師將在族坪上對陣,操控猛獸廝殺,最終獲勝的幾位就是當年族祭的獸王。

就連細麻這樣的女娃都知道,猛獸發起瘋來沖寨是會死很多人的,在族群戰爭中,死傷不可避免,但是人很難打得過猛獸,何況是獸師訓練出的有組織的猛獸。她不知道的是,這百年來,蚩尤族和炎黃兩族摩擦不斷,在十萬大山之外,局勢已然緊張膠著。

婒姆媽拉著細麻回戶子洼所住的棚屋。

“看看熱鬧也罷了,明晨的馭獸斗技你可別去了,就在棚屋里呆著,幫辛順打理打理。明天農師獻祭才是我們戶子洼的大事?!?

細麻戀戀不舍地回到棚屋,阿姊們幾乎都不在屋中。

“適齡女子們都去準備為功臣的獻舞和贊歌了,明日斗技結束,后日的贊禮就是女寨們大放光彩的機會。你后日可要看清楚,族祭最后會有下一次族祭的時間的占卜,不一定是兩年后或者三年后。”

“姆媽們也會在場呀,我清不清楚也還是要姆媽們清楚,姆媽們和長老才能準備族祭。”

婒姆媽笑笑,看著細麻說:“這次你看到阿姊們怎么做的,下次族祭就輪到你了。姆媽們都覺得你清麗聰慧,是戶子洼下次族祭推選婚配女子的好人選。”

細麻嚇了一跳,呆呆的。

她不知道要給什么反應,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婒姆媽拉著細麻:“你的婚配不是自己說了算,那些尋常男子配不上你,本想待你滿十三的時候才與你說,不過早告訴你也好,你也看到這些英雄功臣何等英武,多招人愛。婒姆看過多少女子,到下次族祭你十四或十五的時候,會更美麗更成熟,與功臣婚配才與你相當?!?

婒姆媽以為細麻羞澀,細細說了許多話寬慰她。

給不出反應的細麻只好呆呆地聽著,聽完了呆呆地去隔壁棚屋看辛順。她突然想到,如果族長老要她給陌生男人生孩子,就算那個人很厲害很厲害,也不能讓她服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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