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來騎馬緩步而行，身旁就是步行的憨厚漢子德福。前進時說話不太便捷，徐來也就沒有言語。大約行了有兩個時辰，頭頂?shù)娜疹^明顯比清晨更加毒烈，車隊眾人早已大汗淋淋，還好路過個小小綠洲，愁眉苦臉的王老一聲令下，眾人便在此整頓歇息，等待烈日過了頭頂。

看著坐在細(xì)沙之上正自悶頭吃大餅的德福，徐來也下的馬來，蹲在一旁。

“剛才多謝了。”

“公子說的哪里話，出門在外靠朋友不是，噥！沒吃的嗎？不嫌棄的話分你一半。”

看著憨態(tài)可掬德福撕下來的半塊大餅，徐來笑笑，也不嫌棄，伸手接過。徑自的咬了一大口。

“這趟出來，很是辛苦？”

“我們跑商隊的，哪有辛苦不辛苦一說，不過好在王老和小姐一直照顧大家，辛苦一段時日，回去總會剩些錢，想到能存住錢也就不辛苦了。”說罷老實漢子嘿嘿的呆笑起來。

“攢錢娶媳婦啊？

“嘿嘿！”德福竟然紅了臉，呆呆的傻笑了兩聲。徐來也笑了，笑的是知足常樂，笑的是這德福雖然看著年級不大，但卻過的很真。也許徐來自己都不清楚，真應(yīng)笑的是什么？

不管是哪個世道，活的真，真的很是不易。

徐來正要開口打聽一些京口城的事，忽然一縷陰影擋在頭頂，還未等徐來抬頭看去，一旁的德福早就匆忙起身，磕磕巴巴的說道：“大小姐來了？吃過了嗎，我背包里還有個肉餅！”

那身影似乎感覺不回答有些尷尬，但回答卻有些佛了自己內(nèi)心，只是略微點頭，算是答應(yīng)過。

隨即低頭看著徐來說道：“我是這商隊的領(lǐng)隊，也是他們口中的大小姐，見過徐公子了。

抬起頭的徐來，也許角度不對，看這女子不甚美麗，不過站起身后就發(fā)現(xiàn)錯的離譜，這大小姐的五官確實和美麗挨不著邊，但卻能讓人過目不忘，五官棱角分明，一雙長條細(xì)眉竟然和五官完美搭配在一起，顯的英氣十足。真是別有一番味道。

“大小姐無需多禮。”

“適才看公子傷口，和聽公子所言，想必昨日公子兇險異常啊，不知昨日公子遇到的流匪有幾人？”

徐來面無表情，目露回憶之態(tài)說道：“昨日遇到也就十幾人。”

“十幾人？不知道是否看到匪首？是一精壯漢子？還是一瘦弱男子？”

徐來聽到少女所問，知道人家知道的不少，要不好好蒙騙一番，必然被拆穿，拆穿不怕，畢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嗎！

略一回想，昨日那向自己磕頭求饒男子的面相，當(dāng)即說道：“沒有見過那兩人，倒是見到一嘴角帶疤的漢子，聽對話貌似有個人叫王老五。也不知道真假。”

英氣少女暗暗點頭，然后說道：“確實如此，有股流匪里確實有個叫王老五的，我們走商隊的，賺的就是這份錢財，大漠的流匪是惹不起的，該給的好處得給到，其他的禮節(jié)也做足，如果事情再有變，再舍出命來。”

“也請公子不要見怪，畢竟公子突然出現(xiàn)，所說按理來講沒有假話，但大漠的流匪喜歡一窩風(fēng)的出現(xiàn)，很少只十來人出來覓食。暗刀傷來看，必是經(jīng)過一番血戰(zhàn)，但如果公子所說有半點虛言，能從幾十騎當(dāng)中安然逃出，想必公子實力必然不俗，甚至拼了我們?nèi)犚矓嗳粨醪蛔　！?

聽出話里的深意，徐來不禁暗自佩服。都說女人心，海底針，女人的第六感是老天所給予的保藏，這話確實有理。分析的條理之清楚，這讓徐來不禁注視半響。

心里為少女將來的配偶，默哀。

“大小姐不必?zé)溃绻麑嵲诓槐悖谙孪刃幸徊揭矡o不可。”

英氣少女，仔細(xì)的看著徐來的眼鏡，似乎在分辨話里真假，考慮是否是欲擒故縱，待到沉默到一旁的德福都有些發(fā)覺，氣氛有些詭異時，才說道：“算了，明明之中感覺你非那狡詐之人，當(dāng)我沒說過吧，到了京口你自行離去就是。”

說罷轉(zhuǎn)身離去。

你看，只要男人在面對女人時，能沉住氣，斷然能保的周全。

這個道理懂的人不少，能領(lǐng)略到精髓的不多，不巧徐來上輩子就領(lǐng)悟了。

徐來看著離去的少女，發(fā)現(xiàn)一旁也有道目光在觀看。

仔細(xì)一看，竟然有股癡癡的味道。打趣德福道：“怎么？喜歡你們這大小姐？”

似乎被說中了心事，德福趕緊扭轉(zhuǎn)頭顱，雙手緊搖，口齒不清的說道：“公子，小些聲，大小姐金枝玉葉，這么說不好。”

“有什么不好的，是個女人不都有嫁人那天！”

“再說了，德福啊你這樣可不行，你們大小姐可不會喜歡你這樣的。”

似乎心事被戳破，德福的勇氣也略微提升了許多，吭哧半響，似乎下定了這輩子最大的決心說道：“公子，一看您就知道您是見過世面的，那你看大小姐喜歡什么樣的？”

“你們這大小姐聰穎異常，不能按常理揣摩，不過有一點我能肯定。”

“那就是那人指定能降住她的，能保護他的，而不是一個只會遞給她肉餅的漢子。”

似乎被說到了痛處，德福目光呆滯，道：“能保護他的人？可是我小時候都打不過她啊!”

“那你就努力啊，功夫不負(fù)有心人嗎？”

“我努力過了啊！可是我有點笨。”

“誰說的？”

“我?guī)煾嫡f的。”

“你師傅為何會那么說？”

“我?guī)煾稻褪峭趵希塘宋胰辏乙惶兹ǘ紱]學(xué)會。所以他不教我了。”

“呃。。。那先不說這個，怎么你給我半張大死面餅，竟然包裹里還有肉餅？是不是有點說不去啊，難道特意留著給你們大小姐的，江湖不能行走的吧？”

德福似乎心中的小九九又被這眼前的公子所戳破，頓時老實的臉脹的通紅，吭哧半天，才擠出幾個字來。“是我不對。徐公子別生氣，你是天上的神仙嗎？怎么我心里想的你都知道。”

徐來哈哈哈哈大笑了起來，似乎這么多年頭一次這樣高興過，拍了拍老實漢子的肩膀道：“逗你玩的，半張大餅已經(jīng)很感謝你了。”

“呃！給你，我不是小氣的人。”

徐來看著遞過的那張肉餅，笑的更加開心了起來，順手接過，依舊不客氣的咬了起來。一邊咬著一邊看向德福，只見德福笑意連連，似乎做了天大的事情一般，然后也啃起了手里的那半張死面大餅。

“真是個癡人，不過也是個好人。”徐來心道。

休息完畢，隊伍再次啟程，這次一直行到夜晚時分，才再次安營扎寨，一路上徐來牽馬步行，已經(jīng)從德福嘴里知道了商隊的一些情況。同時心里也理解了那英氣少女為何如此謹(jǐn)慎。

德福雖在商隊里地位低微，但架不住祖輩幾代人都在商隊里討生活，商隊這些年的變遷德福雖然不說全部知道，但說個大概，徐來就已然明了。

聽德福講老一輩走商不同今時，那時域外諸國，別說西夷了，就連鐵木，北狄，甚至更遠(yuǎn)的南蠻，都是說走就走，所過之處無不夾道歡迎，有時甚至路才行到半程，貨物已然售盡。

那時的大奉，國力強盛，萬國朝拜，是名副其實的天之國府，域外諸國皆派遣遣奉史學(xué)習(xí)大奉的文化，政治，經(jīng)濟，據(jù)傳哪怕是西夷當(dāng)今的皇氏完顏氏成就帝位背后都有大奉的影子。

走商販賣的物件，都被那些王公貴族視為珍寶，就別說那些物件了，就是通婚之風(fēng)俗都甚是風(fēng)靡，域外諸多貴族更是以有奉民血統(tǒng)為貴，上百年幾代人的努力下，域外諸人的五官早已與中原無異。

當(dāng)然“脾氣”倔的，負(fù)偶頑抗成功的也不是沒有，不過太過少見。

但自從上輩人開始，一切都變了，雖然月有陰晴圓缺，勢有高低起伏。但突然間難免有落差之感。走商賺錢越來越難，需要拼盡一切，甚至是性命，但可悲的是有時拼盡了性命，最后到手的都不夠兄弟們的喪葬費。

慢慢的通往西域的商隊越來越少，不是有天大的背景都不會再走。

王氏商隊這些年也不知是如何堅持下來的，興許是仗著祖輩攢下的家底才茍延殘喘到今日。但這一趟，據(jù)說是最后一趟，坐鎮(zhèn)并州的王老爺子花掉了天大的價錢，疏通西夷的關(guān)系，走的這趟。如成功后回去老爺子也就轉(zhuǎn)行了，不在走商。

如果不成，就是人財散盡，家破。

說道最后家破那兩個字時，徐來明顯感到老實漢子的聲音有著一絲哽咽，拍了拍漢子的肩膀，徐來也不知說些什么安慰話才能讓漢子高興起來。

想了半天，徐來才想到了一個當(dāng)時自認(rèn)聰明事后后悔萬分的一個切口來轉(zhuǎn)移話題。

“你學(xué)的那個是什么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