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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山中瀟灑美少年

  • 農家有余閑
  • 楓橋飛雪
  • 3372字
  • 2019-09-25 15:47:10

晨光透過茅草屋頂和開裂的墻皮,照進屋里,仿佛千絲萬縷的金線,在床前織成虛幻的牢籠。

沒有電,也沒有網,連吳音自己都驚詫,竟然這么快就習慣了早睡早起。

不過,肚子里一陣轆轆,她很快明白過來,這不全是習慣,有大半是餓的。陶氏比她起的更早,廚房里已經備好了早飯,吳音匆匆混了個半飽,背起竹簍,撈了把藥鏟就出了門。

拂云嶺范圍很大,宛如張開臂膀的雄鷹,擁抱著紅葉村。無論從村西,村南,還是村北,都能走到。為了說起來方便,村里人把它們簡稱為西山,南山,和后山。

吳音今日去的,便是后山。

沒什么由頭,就是看起來近點。

拖著細長的影子,穿過幾戶冒著炊煙的農莊,就聽見身后有人喚她:“阿音。”

吳音停住,這人三兩步就跑到了她的跟前:“你真的沒事,太好了。聽到你出事的消息,我擔心的要死,昨天趕回來已經半夜,又聽家母說你已經沒什么大礙,怕太晚了打擾你休息。本想今日趕早去看看你,誰想到這么巧,一出門就遇上了。”

周世宏殷切的關懷中,零散的畫面閃過腦海。這應該……就是那個老周?吳音輕輕晃了晃腦袋,叫了一聲:“世宏哥,謝謝專程回來看我,不過是不小心摔了一跤,本來就沒事的。”

“我都聽說了,那么高的地方摔下來,怎么可能沒事呢?”

周世宏神色一黯:“娘早就托人捎信給我了,可是先生怕我耽誤功課,就給壓了下來。這么長時間沒見你,還好我昨天去醫館打聽了一回。要不然呢,還以為你不理我了呢。”

少年說著,將一盒點心拆開,塞給她:“城里新開了一家點心鋪,最拿手的就是這杏仁酥了,排著隊都買不著呢。快嘗嘗。”

吳音眼下正鬧饑荒,也不客氣,捏了一塊就丟進嘴里。大概是餓的狠了,這不知什么世代的古董點心,竟吃得滿口生香。兩口咽下去,便不自覺的又捏了一塊。

正要吃,卻看到周世宏一臉錯愕的盯著自己。

“我……是不是吃的太豪放了?”

周世宏忍俊不禁,撲哧一聲笑了出來,輕輕為她拂去唇邊的碎屑:“以前給你點心,你總是舍不得吃,只掰下指甲蓋大小的一塊嘗嘗,然后把其余的再包起來,帶回家給我二嬸。這一回,總算是知道要照顧自己了。”

兩人并肩走了一陣,眼看就要出了村子,少年才戀戀不舍的收住腳步:“阿音,這些日子功課正吃緊,我今天就得回去呢。娘前幾天送過去的雞蛋,算算你也該吃完了。回頭我讓娘再送一籃去。”

院子里只見雞舍,不聞雞叫,也踩不到雞糞,陶氏卻天天都有雞蛋吃,原來是周家送過去的。

“千萬不要再送了。”

周世宏一愣,吳音也意識到這話說的有些生硬,連忙補充道:“我這一摔,已經夠麻煩周大娘了。現在傷已經全好了,怎么好意思再讓大娘費心呢?你行行好,可別再送了。”

周世宏嘆了口氣,似乎是想要擁她入懷,卻由于竹簍的阻礙,只得攬了攬她的肩膀:“先生說,我的文采在同年的學生中,是最出色的。等今年科考過后,我高中進士,就八抬大轎娶你過門。我們搬到城里去住,再也不讓你上山采藥了……”

這……算不算是被一塊蛋糕,就騙走了一輩子?

吳音看著手中所剩無幾的杏仁酥,心里一跳,將周世宏的手拿下去,說天色不早了,催他趕緊回去。待到周世宏終于一步三回頭的走遠,這才挽起裙角,踩著卵石趟了過去。

幾個光著屁股玩水的小孩見她經過,紛紛掬起水來潑她,嘴里五音不全的唱著:“絕戶頭,翻山溝,一頭扎到溝里頭……”

幾個婦人就在水邊洗著衣服,聽到孩子亂唱,卻也不管,只是呵呵笑著,待她走過之后,便七嘴八舌的閑話起來。

這幾日吳音雖未出門,卻因為記憶的漸漸恢復,對村中的人情世故已有七八分的了解。話不投機,三觀不合,她也懶得爭辯,默不作聲的朝著拂云嶺走去。

少女的身影已消失不見,周世宏卻站在自家門口,直愣愣的發呆。

滿是裂口的黑漆大門吱呀一生,被周大娘從里面打開。周大娘順著兒子的目光望了一眼,輕哼一聲道:“別站著了,她看不見了。怎么?你不會是真的想娶這個絕戶吧?”

“怎么會呢?”

周世宏隨著母親進門,轉手將門板關上,低沉著嗓子道:“娘,這些天村里還有沒有別的事發生?我怎么覺得,這吳家丫頭,跟以前有些不大一樣?”

周大娘刻薄的笑笑:“這村子就幾十戶,掰著手指頭都能數清,哪能一下子發生那么多事?還不是吳音摔壞了腦子,吳二柱又舍不得花錢醫治,所以這丫頭說起話來有些顛三倒四么?”

周世宏若有所悟的點點頭,沉吟一下道:“娘,今日我送她的糕點,她自己吃了……”

周大娘身形一頓,又很快輕松下來,寬慰道:“不礙事,前面我送過去的雞蛋,也是在菩薩面前祝禱過的,準保那吳二嬸吃了,生不出孩子來。就算生,也只能生女兒。放心吧,吳家那十畝地,注定是咱娘倆的……”

“囊中之物。”

周大娘一時詞窮,周世宏便接了話過來:“可萬一那吳二柱……不肯將地產給吳音作陪嫁怎么辦?我們豈非竹籃打水一場空?娘不要忘了,吳大柱家的,也在惦記這十畝良田。”

“你忘了八年前,吳家老太太還在世的時候,那吳大娘是如何編造謠言,說吳二嬸懷的又是個女兒,挑唆吳老太一碗墮胎藥,生生將一個六個月的男胎打下來的?”

想起過往歲月,周大娘嘴角含笑,又寬慰周世宏道:“放心吧,那吳二柱兩口子,絕不會把田拱手送給吳家長房。”

這一番分析,讓周世宏也打消了疑慮,深鎖的眉頭緩緩舒展,說道:“等我們拿到了想要了,吳音那個丫頭,兒子自然有辦法趕她出門,絕不會讓娘您費神。”

谷深林密,外頭太陽已經升的很高,山里卻依舊清涼無比。出乎意料的,吳音并未費多大周折,就將藥草采了半簍。這很大程度上,是得益于朋友圈里的農村野菜養生標題黨雞湯文。

風水輪流轉,想不到這讓人無比反感的文章,這次竟然幫了大忙。

滿目怪石嶙峋,四下里寂靜無人,不知不覺間,她已經走的很深。超高強度的登山勞作,已經使得之前吃進去的那些卡路里,消耗得所剩無幾。

吳音放下竹簍,緊握著一條三四個分枝,皆削尖了頭的樹杈,輕手輕腳的,向樹下一只埋頭覓食野兔靠過去。

兔子似乎嗅到了危險,卻又舍不得美味的青草,只在原地跳了兩跳。第一次“狩獵”,吳音手心里全是冷汗。畢竟,這與她一貫聽接受的,愛護野生動物的論調相去甚遠。

咽了咽口水,猛然將樹枝往前刺去。不過上前了半步,卻不防腳下突然一空,整個人隨之往下陷去。

枯枝敗葉簌簌落下,滿樹林鳥驚飛而去。

這竟然……是一個陷阱!還是一個算不上高明,甚至到處透著拙劣氣息的陷阱。

怎么可能!

拂云嶺崢嶸險惡,多毒蛇野獸出沒,方圓百里談之色變。山精樹怪的傳說更是層出不窮,人人避之唯恐不及。若非為生計所迫,萬不會有人踏足此地,又怎么會在這里設下陷阱?

難道,那些傳說其實是有人故意散布,其目的就是為了人不敢靠近,好……

好什么呢?

藏的這么深……莫非是山賊的窩點?

拂去臉上的樹葉,吳音撐著手臂坐起來,發現這陷阱是借了一處天然風化的石坑偽裝而成。雖有一人多高,四壁卻粗糙的緊,還有幾條樹根橫過,不難爬上去。

“別動。”

頭頂上突然傳來這么一聲,竟是帶著三分笑意。吳音雙手攀在樹根上,循聲緩緩抬頭。

一雙臟兮兮的,布料粗糙卻做工精致的靴子踩在石坑的邊沿上,玉綠色的細棉布長袍污跡斑斕,下擺處還缺了一塊。再往上,就見這人肩頭已被鮮血染透,血跡半干不干。額角垂著幾縷碎發,臉上黑一道綠一道,勉強能夠看出些白皙的底色來。

看這身量,這膚質,這氣色,約摸在剛成年和未成年之間。

懸在半空中的滋味實在不好受,吳音很快就手臂酸痛,苦著臉哀求了一句:“喂,能不能讓我先上去?”

坑上的人眉峰一緊,竟是愣了一愣,百轉千回的道了一句:“怎么是個女的?”

怎么是個女的?

怎么是個女的?

爹不疼,娘不愛,小屁孩編著順口溜欺負,婦人族親換著花樣使絆……這些日子以來,吳音已經受夠了家里家外的閑氣。又兼饑腸轆轆,到口的野味就這么飛了不說,還讓人給摔的七葷八素……正是窩了一肚子火,無處發泄的時候。

“女的又怎么樣?我吃你的了?穿你的了?住你的了?欠你的了?憑什么就該被你們男人踩一腳?你男的你了不起啊,你這個男人生的,你們全家……”

一聲脆響,少年隨手折斷一截樹枝,斷口鋒利,正抵在吳音的側頸。吳音識相的閉了嘴,只覺得手臂越發酸疼,連腿腳也開始發抖了,一口牙沒咬住,便跌坐回坑里。

少年手中的樹枝隨之移過來,虛虛指著吳音的鼻子,卻因力道不穩,尖端在她的臉前來回劃動著:“大姐,我不過春風和煦的說了一句,卻換來你疾風驟雨的一頓臭罵……未免太過分了吧?”

吳音掙扎著往后退了退,那樹枝卻如跗骨之蛆一般,步步緊逼,依舊指在眼前。

石坑本就不大,吳音后背貼上亂石,退無可退:“滴水之恩,涌泉相報。不過多說了幾句而已……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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