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和離
- 滿堂嬌
- 話梅糖
- 3662字
- 2019-09-03 15:25:44
老太君屏退了所有人,只余下秋婆子在跟前伺候。她坐在主位上,輕輕掃了沈芝一眼,開口便是:“沈氏,你好算計。”
聞言,沈芝怛然失色,恐慌得急忙跪下:“孫媳知錯。然事出有因,懇請老太君輕罰。”
“你倒是好生說說這原因。”
沈芝明白:老太君定是看出自己有心利用她一事。可當時她也別無選擇,只能以言語誘導之。而此時此刻,無論她如何說,如何講述傅業夫婦二人所做的腌臜事,必然都只是空口無憑。
桑園賬本一事,已是查了許久,費了諸多心思,才稍微找到的與他們有關系的證據。此番不成功,連余掌柜這么個擺在明面的棋子也沒了,日后再想抓住他們的把柄,怕是比登天還難。
沈芝咽了口氣,仿佛下了什么重大決定似的,抬頭認真道:“不管老太君相信與否,沈芝絕無半分危害傅府的心思。亦不是那種惹是生非的人。我知外界對我諸多傳聞,難以入耳,皆是因我不善處理關系,方才結下的惡果。”頓了頓,復又補充:“至于原因,目前實在沒有證據。他日,沈芝定會向老太君證明。”
沈芝一番話,說得誠誠懇懇、情真意切,老太君瞧著她,目露精光,卻也不忙著回應。思考片刻,朝身后替她捏背的秋婆子擺擺手。
秋婆子知意上前扶起老太君,她慢悠悠走到沈芝面前。
然后伸出那只飽經歲月的手,重重按在沈芝肩頭,緩緩道:“今日之事,我便不再追究。但凡是不過三,日后再生事端,莫念老婆子無情了。下去罷~”
沈芝應了聲,磕了頭出門去。一臉凝重的神色。如今只怕連老太君亦對自己沒了信任。兩番較量,她輸得一敗涂地。傅業這盤大棋,下得可謂是步步為營。
屋內,只剩下老太君及秋婆子二人。
秋禁不住心內疑慮,問道:“老太君,沈氏如此以言語誘導您,并抓住您為保傅府家業的心思,利用于你,怎的不重罰?”
老太君坐回堂前的太師椅上,抬起手捏捏眉心,回了句風馬牛不相及的話。
“秋,你跟我快五十年了吧。”明顯是疑問的句子,她卻生生說出了肯定意味。
秋婆子不明所以:“回老太君,再過半年正好五十年整。”
老太君“嗯”道,遂緩緩說起他事:“業哥兒不是我所出。他那母親去的早,由乳母養大。雖平常也恭敬喚我一聲母親,可我總覺著這些年,心中不太踏實。先是宓哥兒父母意外去了,再后來連宓哥兒自己也身染異病。一樁樁,一件件,我知不該懷疑為了宓哥兒腿都廢了的他,但總在偶爾想起時,覺著很是擔憂。”
秋笑道:“老太君,您操心了。婢子覺著,三老爺人極好,不像是會行下惡事之人。倒是余氏~婢子看著,不太安分。”
“這便是我所害怕的。當年替業哥兒求的是別家堂堂正正的嫡女,可他非不從,娶了這個來路不明的余氏。我就怕,他受日夜耳旁風吹的,心腸黑了如何是好。”
說著,老太君以往帶在腕間的佛珠,“啪嗒”斷了線,珠子如落玉滾盤般盡數四散開掉到地上。
只見老太君神色劇變,抖著唇一臉難以置信。
秋婆子大驚,焦急著去撿回四處滾落的佛珠,而未曾得見老太君眼中那一抹意味深長的恐懼。
老太君慢慢起身,喃喃自語:“沈氏利用于我,其意在余氏。她知我不喜余氏,為了心中保傅府家業的私心,定不會放棄寧可錯殺絕不放過的機會。可是,沈氏查到的,皆是事實,我又如何重罰得?她并未明著說余氏的不是~”
秋微微愣住,撿拾佛珠的手一頓,沒想到老太君回答了起初她問的話題。于是了然點點頭:“老太君說的是。婢子多事了。”
……
沈芝繞過曲曲折折的回廊,抬腿準備進入海棠苑,一個下人領了個小廝模樣的匆忙走過來。
“二奶奶,此人拿了腰牌,求見您。”
沈芝回頭一瞧,不是她見過的人。遂問道:“何人指派你前來?可是有重要之事?”
那小廝拱了拱手,回答:“主子有請。這是手信。”說著,呈過來封信。
“嗯。”沈芝接過信,細讀之后,回道:“你且先在此等候,我去梳洗打扮一番,一刻鐘即可。”
一刻鐘后,這方沈芝跟著小廝出了門,玉香即可將二人的話一字不落稟報給傅青宓。
傅青宓微瞇著眼,這個女人當他是夫君嗎?這些日子以來,一顆心全然不在他身上。即使自己病中,也只差了個丫鬟過來服侍。
“可有說是去見誰了?”傅青宓涼著聲音問道。
玉香搖了搖頭,臉色有些不自然。
“你還知道些什么?”
“婢子~婢子先前出去購買二爺所需之物時,倒是遠遠瞧見了二奶奶和一個男人進了酒樓。”
聞此,傅青宓禁不住胸中怒意,面容憔悴襯托下的通紅雙眼,越發顯得觸目。
他早把從前沉靜堅定、從容不迫的神態和風度,盡數拋諸一旁。僵硬著暗淡的臉問道:“將碧雪喚來。”
玉香顯然從未見過自家二爺這般狂躁的模樣,嚇得不輕的同時,卻也不忘添油加醋:“碧雪替二奶奶盛裝打扮后,也跟著出了門。”話中,生怕傅青宓挺不清盛裝打扮四字,特意咬得極重。
“是么?”傅青宓二話不說,披上外套出了門。
帶著安康在街上轉了半天,沒有找到沈芝的蹤跡,一口氣堵在心頭上不來下不去。
正當他負氣預備放棄回府之時,突然瞧見沈芝從不遠處的酒樓里出來,左顧右盼后上了馬車。
傅青宓在原地等了許久,欲看后面是否會出現跟她約見的人,遲遲未果。
遂抬腿邁進酒樓,拉了掌柜的問:“先前出去的那個女人,和什么樣的人約了在此見面?”
掌柜的抬眼瞧了瞧傅青宓,不耐煩說道:“哪個女人呀?我這店里一天來來往往的女人多了去了。官家小姐、賣藝技人、商戶內家……”
傅青宓沉下臉,不悅得當即就要發火。他這些日子總控制不住自己。
安康見此,連忙上前拉住:“二爺勿惱,讓小的來。”
于是,轉頭揚起笑臉問:“掌柜的,就是之前從你們酒樓出去的,一個穿著翠綠色衣衫,挽著個婦人發髻……”
安康話未說完,掌柜的急急打斷了他,恍然大悟:“你問那位女郎君啊,她同一位華服公子在此見了面。小人印象深刻,因為已經來了幾次了。”
來了幾次了~這句話就像串點燃的爆竹,噼里啪啦響徹了傅青宓整個胸腔。
他生氣也并非是吃味了。而是這個女人竟背著他不知避嫌,私下見了別的男人不止一次。之前胡鬧也就罷了,最近卻愈加過分,不是亂闖煙花之地就是誣賴嬸娘。
“回府!”傅青宓交代下這句,一言不發沉著臉回了府。
他該教訓教訓她了~
……
沈芝回了海棠苑,四處不見傅青宓,心下疑惑:奇怪,去哪里了?目前圣上尚未赦免他,不可能出府。難道又去陪老太君下棋了?
遂差碧雪去尋玉香來問,不料碧雪出門后半天都不曾回來。
沈芝坐立難安,放下手中茶盞,抬腿才出了門,便迎來了玉香。
玉香微微福身:“二奶奶好,二爺書房有請。”
書房?沈芝面帶不解,還是往書房方向去了。
才步至書房門口,便聽到里面傳來哭聲,聽熟悉的聲音,是碧雪沒錯了。沈芝連忙快步上前,推開門。
入眼的是碧雪跪在書案前,一左一右站了個粗使婆子。而傅青宓坐在書案后方的椅子上,垂頭以手掩面,不知是在沉思還是假寐。
碧雪抽咽著,白皙的臉上幾個巴掌印極為明顯。沈芝又想到傅青宓之前的所作所為,蹭蹭冒起火氣。
“傅青宓,你為難我的丫鬟作甚?”好心擔心你,差了前來尋你,不領情便算了。還將人扣下,一頓伺候。
碧雪搖搖頭,解釋道:“小姐,不關姑爺的事,是婢子惹惱了姑爺。”
沈芝瞧了碧雪一眼,臉都被打腫了,一時心疼得緊。朝左右的粗使婆子示意:“你們退下吧。”
兩人聞言,不見動作。
沈芝復加重了語氣:“我說退下,是耳朵不好使了嗎?”
話音未落,傅青宓抬起頭,一雙眼眸布滿血絲,通紅得駭人至極。
淡淡冷聲吩咐:“都退下吧。”
待下人都出去了,傅青宓起身,緩步來到沈芝面前:“適才去了哪里?見了何人?”
沈芝百思不得其解,有心掩藏道:“妾身方才出個門,買些東西。”
傅青宓聽到回答,難過之色一閃而過,背過身去:“給你最后一次機會。重新想好再回答。”
沈芝心想:他今日有些奇怪,行事完全與往日不同。難道是發現自己與太子見了面的事?不~不會,這事她都做得極為隱秘,連碧雪都沒說。
“妾身還是方才那句話。”
聞言,傅青宓急促轉身,眼里晦澀難明,陰郁著說道:“沈芝,我不知你在謀劃些什么。然行事之前,吾不是告知過你,需多想些,方為穩妥。”
穩妥?沈芝抬眼,憤然道:“是,是得多想些,免得你三番兩次出來攪亂,病著也不安生。”
“你再說一遍?”
“再說幾遍都是這句話。傅青宓,你太自以為是,我就不信我說的那些,你從未懷疑過你的三叔、嬸娘,你就是一個虛偽之人,誰會將銀兩挪用后放在手邊?余氏跟余掌柜的關系就算我不說也是不言而喻的。不知你是天真還是什么,寧愿相信余掌柜一個膽小之人,能做下挪用幾萬兩銀錢的事,也不愿相信你的嬸娘,暗藏他心。”
傅青宓聽完,目眥欲裂,按著胸口:“沈芝!很好,這便是你對我從成婚至今以禮相待的回報?”
以禮相待~沈芝默念一聲,隨即嘲諷笑了笑,她是因為什么呢?為了什么才操心若斯,撿不來半個便宜。
一天所有的事涌上來,沈芝閉了閉眼,將眼淚忍回去,本著破罐子破摔的心思,道:“既然我們如此不對盤,便和離了罷。也省得你懷疑我攪亂府內安寧。”
“和離?”傅青宓挑眉,氣憤至極抬起沈芝的下巴,湊過去一字一頓道:“好成全你與酒樓見面之人嗎?不知恥!”
沈芝訝然得瞪大雙眼,退開幾步歪頭諷刺道:“你瘋了!沒想到傳說中心思玲瓏的傅相國,這般不可理喻。”
呵~傅青宓長手一伸,將沈芝扯進懷里,附在她耳旁說道:“一會,我讓你知道什么叫不可理喻。”
說著,抱起人往里間走。
沈芝擔心他的身體,恐一個不小心,讓他暗疾加重,連巨大的動作都不敢使。只得瞪大雙眼,咬牙切齒狠狠道:“你放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