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

佛赤照例監督眾人訓練，結束后，王鈺等人兩人一組，以別墅為中心，分六個方位往外搜索。

閻爍和楚廣君一組，他們選擇了東南方向，一開始根本沒有路，高大竦峙的樹干一個挨著一個，可以想象春夏時節這里是多么茂盛繁榮。走了一個多小時，等他們穿過這段樹林，竟然看見柏油馬路就在眼前。

楚廣君“哇”了一聲，跑到主干道上左右打量。

“這是我們去別墅走過的路。相反的方向。”

他張開雙臂，演示道，“車從這個方向過來的，繞了一圈到別墅。”

閻爍的記憶沒那么準確，他確實不太記得來的那天坐車經過了這里，他看著身后，不受控地想，難道從這條主干道的任何地方朝里走，都能走到別墅嗎？

但這不是一條盤山公路。

閻爍立刻意識到，必然有一個方向是不會被人輕易窺見的。公路不從那里經過，沒有人會去那個地方。

前兩天在別墅里，他一直有一個疑問，盡管這是模擬命案，但是該有的流程都有，除了一點——電子設備。

無論是手機還是電腦，這都是現代人不能離身的重要物品，可是死者身上沒有，房間也沒有，那么東西去哪兒了？

等他拿到尸檢報告，懷疑別墅不是第一案發現場后，他就在想第一案發現場會在哪，死者的手機是不是會在那里？

可是，一個距離別墅不太遠的地方，凌云峰和兇手為什么會去？凌云峰還毫無防備的就被安眠藥放倒了？

兇手到底是誰？

閻爍深吸一口氣，他們出來已經快兩個小時，其他組應該也都發現走直線能到公路上，只看最特殊的那一組，在抵達不了公路的地方能發現什么。

“咱們這邊應該沒東西。”楚廣君問，“怎么辦？回去嗎？”

閻爍退回樹林中，拿出手機打開了指南針，“我們朝北邊走。”

柏油路位于別墅的南邊，一直往西延伸，他們目前在東南方向，對比之下，只有北邊最像那個神秘的“第一案發現場”。

有兩組人分別選擇了北邊和西北邊，孫嘉杰還是和楊暢一組，他們去了北邊。

別墅是坐北朝南的，屋后不像門前有停車場和花園，顯得擁擠又恐怖。楊暢膽子不算大，加上一個一驚一乍的孫嘉杰，兩人走得又慢又小心。

他一開始只是想無論如何也要撐到決賽圈，選完北邊就后悔了，人跡罕至的深山老林里，哪怕是上午也顯得陰森可怕。

孫嘉杰更是緊緊攥著他的袖子，一步都不敢落后。

風吹過，林間簌簌。

“你有沒有聽見聲音啊？”孫嘉杰忽然拉住楊暢的胳膊，“像是有人在唱歌。”

楊暢面部不自然地抖了一下，“風吧，你別自己嚇自己。”

“不是，你認真聽！”

兩人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地聽了一會兒，那歌聲斷斷續續，被風吹得飄散在樹林間。

孫嘉杰咽著口水，整個人趴在楊暢身上，頭都不敢抬。

楊暢也怕，他屏氣凝神，順著歌聲的方向看過去，拖著孫嘉杰走，小聲問。

“你聽這歌像不像手機鈴聲？”

不是人唱的，這稍微沖淡了孫嘉杰的恐懼，閉著眼睛聽完，點點頭，肯定道，“是鈴聲。”

鈴聲的方向往東偏了點，楊暢看著指南針，“我們去北邊，還是去那邊看看？”

孫嘉杰說，“就咱們兩個，萬一出了意外呢？做個標記，等會兒回去了跟他們說，大家一起來？”

“嗯，有道理。”楊暢煞有介事，蹲下身把腳下那塊的落葉堆在一起，做出了一個長長的箭頭，指向東北方。

其實他們心里明白，這鈴聲必然是線索，誰先拿到就能加分，只是他們也都害怕，不敢過去，寧愿放棄也不想冒險。

孫嘉杰還是拽著楊暢不敢放松，周邊太寂靜了，風吹過的聲音都讓人心里焦灼，他低聲說。

“下次我應該會被淘汰了。”

楊暢一邊環顧四周，一邊安慰，“別想那么多，努力找線索拿分就行了。”

孫嘉杰搖頭，“我連案發現場都沒去，更沒敢看尸體。”

這句話成功讓楊暢沉默了，他嘴唇動了動，想問他到底是怎么通過本區考核的，同時他又忍不住想，之前被淘汰的五個人，到底是有多垃圾？

“我爸是警察，小叔是警察，我從小又好動，體育各方面比較出色，所以他們也讓我考警校，一直以來是他們推著我往前走，甚至沒人知道我暈血。”

孫嘉杰苦笑，語氣低沉，“其實我想當小學體育老師的，我喜歡小孩兒。”

話說到這個份上，楊暢也大概猜到一些，他在考核中必然被放水了。孫嘉杰是云滇人，這次也就只有他一個人參加了測試。

很不公平，可就像佛赤說的，有時候運氣也是實力的一部分。孫嘉杰有家人庇護，那也是他的本事。

“去看看吧。”孫嘉杰決然地說，“在我走之前，好歹拿到一個關鍵分。”

楊暢見他渾身都在抖，卻沒有再退縮，便努力給自己打氣，沒什么好害怕的。

他捏緊孫嘉杰的手腕，毅然朝鈴聲響起的地方走過去。

那歌聲只響了幾分鐘，或者更短，楊暢只能憑著感覺前進，時不時看一眼指南針，確定他們沒有走偏。

楊暢發現越走，周圍的樹就越稀疏，不像一開始那樣茂密，地勢天空都變開闊了，他心里反而有種奇怪的感覺。

孫嘉杰輕輕拉住他，指了指兩人身側，“好像有人來了。”

楊暢不敢動了，兩人縮在樹林里，利用樹干遮掩，等了沒一會兒就聽見腳踩枯葉的聲音，一個裹著寬大黑色風衣的人出現在他們眼前。

那人全身都遮得嚴實，頭上一頂毛線帽，圍巾擋著口鼻，往北面的方向走。

孫嘉杰用氣聲說，“她的身高，像是秦直碧或者蘇宛卿。”

六個人中，只有她們倆沒有一米七。

楊暢見她腳步雖然不快，但明顯很熟悉附近的地形，逐漸就要從視線里消失，沒忍住問，“跟上？”

“你說剛才的鈴聲，是從她身上傳來的嗎？”

“方向不太對。”楊暢不確定地說，又補充道，“不過這里地形開闊，聲音傳播有誤差也不奇怪。”

眼見黑衣人就要走遠，孫嘉杰也顧不了那么多了，竟然大著膽子拽著楊暢往北面走，小心地跟上去，卻迎面撞上一個人影，驚懼之下張嘴就要大喊，被人從身后捂住了嘴。

楊暢也嚇了一跳，轉身要跑，楚廣君連忙拉住他，低聲說。

“是我們！”

閻爍從孫嘉杰身側露面，“你們膽子這么小，還敢跟著兇手？”

孫嘉杰和楊暢靠在一起大口喘氣，聞言都是一怔，“兇手？”

“這人去的肯定是第一案發現場，是兇手的可能性很大。”

楚廣君往北面看，剛剛耽誤的時間，那個神秘人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他從口袋里掏出手機，按亮屏幕。

“我們從東邊過來的，中途聽見了音樂聲，撿到了手機。”

楊暢眼睛一亮，猛地點頭，“我們就是跟著音樂聲走過來的！”

“這應該是死者的手機。”

閻爍道，“估計是考官放的線索，三天了，我們都沒什么進展。”

四人沉默不語。

盡管六個嫌疑人的動機都已經明確，但他們還沒找到第一案發現場，不知道作案工具，也沒能鎖定兇手。

楊暢看他們誰都像兇手。

楚廣君問，“快到中午了，我們是繼續跟上去，還是回別墅？”

“跟上去。”閻爍，“不知道前面是什么情況，我們一起走，不能分開。”

楊暢和孫嘉杰仿佛找到了主心骨，緊緊跟著閻爍的腳步，四個人在一起，總比他們兩個菜鳥安全吧？

四個人繼續往北前進，走了半個多小時還沒什么收獲，楊暢和孫嘉杰不敢說話，閻爍卻蹙起了眉。

按照他們的猜測，第一案發現場距離別墅不會太遠，可是從他們追著黑衣人過來到現在，已經走了一個小時十六分鐘，普通人都能走6-7公里，他們的體能更好，應該走得更遠。

難道是他想錯了，別墅浴室就是第一案發現場？

閻爍從來不會輕易否定自己，腳步不停。

楚廣君一直沒說話，此時才忽然開口，“應該快到了。”

另外三個人立刻看向他。

楚廣君說，“前面樹的密度變小，會有一片很開闊的空地。”

果然，繼續行進兩百米不到，他們看見了一片湖泊。

高山密林中的湖泊，水面平靜無瀾，湖水青綠，將藍天白云收在倒影里，湖邊有一座木屋，大約十平方左右，門上掛著的鎖頭是打開的。

閻爍不確定那個黑衣人有沒有離開，還是說那人在故意引他們過來，想逐個解決？他在唇邊比了個安靜的手勢，然后指了指木屋后面，讓楊暢和孫嘉杰過去。

他自己和楚廣君一起，從前面放緩腳步靠近。

孫嘉杰忍著害怕，從木屋后的玻璃窗看了一眼，里面并沒有人，墻上是各種各樣的釣魚竿，還有一艘小型游艇。

“里面沒人！”

聽見孫嘉杰的聲音，閻爍和楚廣君對視一眼，上前推開了門。

木屋就是一個臨時休息的地方，兼倉庫使用，閻爍進去搜了一圈，基本都是漁具。

“資料有寫誰喜歡釣魚嗎？”閻爍道，“這個地方是凌云峰的？”

“不知道。”楚廣君蹙著眉搖頭，接著又說，“不管是誰喜歡釣魚，這木屋應該是蘇宛卿整理的。”

閻爍恍然，應道，“蘇宛卿有強迫癥。”

這個木屋雖然小，東西也很多，但是一點不顯得雜亂，每樣物品都擺放得井井有條，只有強迫癥才會花時間整理得這么清楚，大部分人多少都會隨意一些，不至于把釣魚竿都擺的像在軍訓。

“走，先回去。”閻爍，“這里就算是案發現場，兇手肯定也處理過，回去跟他們商量接下來該怎么辦。”

幾人回到別墅時已經是午餐時間了，外出的人早就回來，就剩他們。

王鈺調侃道，“我還以為你們被兇手解決了，少了幾個有力競爭者啊。”

閻爍不擅長開玩笑，趁著吃飯把手機和木屋的事告訴大家。

飯桌上一時有些沉默，直到唐鶴影接過話柄。

“別墅里也有新發現。”

眾人又是一默，這幾天他們已經把別墅一樓翻了個底朝天，每個嫌疑人房間都去過不止一次，該找的資料也都找到了，就這樣還能發現新線索？

閻爍目光灼灼地看向自己的臨時搭檔。

唐鶴影放下碗筷，“是任燦發現的不對勁，凌云峰的書房里有一個密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