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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自己去飛吧。”

漆長江追到深林里,才隱約覺得不對勁。山里不好辨認方位,他是按照念波說的那個方向追過來的,但有一個問題,念波并不是完全清白的,他可能說謊了。

平都山是典型的亞熱帶闊葉林森林,整體光照時間較短,降水量大,所以土地濕潤,除了江蓉交界處開辟過一塊守林地,其他地方少有人至,就連登山愛好者都很少會來,因為傳聞中平都山是酆都山在人間的稱謂。

漆長江是警察,他自小的認知就是唯物主義,從來不信鬼神之說。聞昶在警局電話下面壓符紙的行為,在他看來就是一種心理暗示,根本沒用。

可此刻他在荒無人跡的深林之中,久違地感受到了心悸。

這種感覺并不強烈,卻是他多年職業生涯的直覺,不是對他自己,而是對別人,他不能繼續追下去了,一定會出事。

他撐著腿大口喘氣,念波體力不如他,但他帶著電腦可以準確定位熱源移動,而自己說不定中途就偏離方向了。

現在想匯合很難,但他也不能讓念波一個人,他是個偏于技術性的人員,遇到任何情況都沒有還手之力。在拿到確鑿證據之前,念波首先是他們的隊友,然后才是懷疑對象。

沿路被他踩出的痕跡很少,不過在人跡罕至的山林間也很明顯了。漆長江沒有遲疑地返回,可惜很快就迷失了方向,別說找到念波,他自己都未必能出去了。

天色漸暗,晚上山中溫差更大,就這么呆一夜誰也受不了,他雙手放在嘴邊大喊,“念波!”

群鳥被驚得四散逃開,隱約有回聲縹緲,再聽不見其他聲音。

距離他們進山兩小時后,漆長江的體力被消耗了大半,找路也不比找人容易,他有些疲憊地靠著樹坐下,抹了把額頭上的汗。

“砰”一聲巨響從身后傳來,離他好像不算太遠,漆長江手腳并用一躍而起,循著響聲追過去。

那巨響沉悶轟動,漆長江越靠近,空氣中硫磺的味道就越濃烈刺鼻。

他眸色一沉,已經猜到那響聲的來源。

平都山因為少有人至,西南軍區經常會有實地演習,有些炸彈是煙霧彈,但還有少量的松發雷,威力不容小覷。如果不知道林中情況,一腳踩上去,那后果不堪設想。

漆長江一邊叫念波一邊小心翼翼地靠近爆炸源頭,可除了被波及燒得面目全非的樹木草叢,他沒看見任何活物。

這片區域一定不止這一個松發雷,難道是引他們來平都山的人故意把他引過來的?想讓他不小心踩到......不對,對方知道他是警察,不可能沒有一點常識,除非對方的目標不是他。

念波手上有熱感應器,他最有可能已經找到那個人,然后對方為了不暴露,想除掉他。

那剛才的響動......

漆長江不敢再想下去,他以前是干緝//毒的,對于松發雷不算陌生,威力大的炸彈爆點中心寸草不生,就算是鋼筋水泥都能炸成渣滓,更何況是肉體凡胎?

他看著不遠處荒蕪的樹林,眼眶頓時紅了,幾乎是絕望般大喊一聲,“念波!”

陳宿在奮力奔跑。

引開在外的警力是他們定好的計劃,但他總覺得心慌,他已經很久沒有見到老師了,連傳消息的嚴笑也沒有露面,一定是計劃出了什么變故,而他什么都不知道。

追在身后的人按照他的路線進入平都山了,接下來只要把他們困在這里幾個小時就夠了。

老師答應過他,無論計劃成功還是失敗,他都會帶自己離開,他說過要看著自己上大學,會一直陪著他,直到他不再需要別人陪伴為止。

陳宿被灌入喉間的寒風嗆了一下,嗓子干澀不已,伴隨他咳嗽響起的,是那個專門設置的特殊鈴聲。

他驚喜萬分,以最快的速度往前沖刺,然后才接通了電話。

電話那端傳來呼呼的氣流聲,陳宿立刻就判斷出,章鋌也在跑。

為什么會在跑?他不是應該在醫院嗎?

一大堆可能發生的意外化作分支在腦海中不停演算生長,刺得他頭痛欲裂,他也不知為何忽然淚流滿面,若有所覺地喊道,“鋌哥。”

章鋌在電話里的聲音顯得又輕又遠,帶著笑意,“小宿,以后天高地闊,自己去飛吧?!?

陳宿不敢停下,好像他一直跑,章鋌就也會一直跑,可他心里明白章鋌對伏抒妍的偏執,他意識到這可能是章鋌對他說的最后一句話,這是他的遺言。

陳宿不僅頭在疼,四肢、肺腑都像在被風刃侵割,他拼命地跑,想大喊,心里不停地說,老師,不要。

可他張了張嘴,卻失聲般什么也沒說出來。

電話很快被掛斷了,陳宿如夢初醒,又給嚴笑打電話,剛跳到撥通頁面就被自動掛斷了——這是他做的小軟件,說明對方的手機正處于被監視的狀態,他沒再給喬馳打,如果嚴笑沒有人身自由,喬馳也無法幸免。

他看著逐漸變暗的天色,茫然地停下腳步,他該怎么辦?

大腦超負荷地運作,很快耗盡了他的腦力和體力,按照原本的計劃,他只需要堅持到傍晚六點就可以離開平都山,回去跟老師匯合,那現在呢?

他已經分開了身后的兩個警察,逐個擊破的話也很容易,尤其是那個戴眼鏡的小白臉,看著就是個技術宅,不如就拿他來試驗好了。

他和老師認識四年多,明明學到了很多東西,卻像個巨嬰一樣躲在老師身后,什么都沒有嘗試過,連嚴笑那丫頭都借著林淺藍的死給嚴克正制造了麻煩,他卻只會給老師添亂。

沒關系,還來得及。陳宿輕輕笑著,就拿這兩個人好好表現給老師看吧。

陳宿握緊了拳,順著念波的方向追過去,從現在開始,他從獵物的身份轉換為獵人。

念波很快就通過熱感應器發現了有人在追他,他幾乎是立刻就意識到,不知道發生了什么,這個人真的想殺了他們。

念波推了推眼鏡,這是把他當做軟柿子了?

他看著畫面上與他相隔甚遠的漆長江的熱成像,還是決定按照計劃朝軍區演練地方向跑,希望雷區概率不要讓他失望。

兩人很快在雷區邊緣碰上了。陳宿對于平都山的地形了如指掌,自然也認出他們正腳踩在什么樣的地方,他有些詫異,“你膽子很大?!?

念波也同樣詫異,他沒想到對方看起來年紀這么小,沒忍住問,“你成年了嗎?”

回應他的是陳宿橫掃過來的小腿,念波借勢翻滾一圈,將電腦丟到一邊。兩人一招一式對抗起來,念波的體能在警校里屬于中下等,但格斗技術學得很好,一時難以分出勝負。

陳宿甚至還有余力問他,“另外來的是警局哪位?”

念波一言不發、全神貫注地擋住他的攻勢。

說來不巧,陳宿在印刷廠時見過刑偵組好幾個人,也認出了念波就是那天和胡凱一起上樓的警察之一,可念波卻根本沒看到他的正臉。

當時所有人都被壓印機和地上的血跡吸引了視線,他趁機暈倒在最前面那個警察身上,后來問話時他知道了對方的名字叫漆長江。

念波沒有意識到,他曾有機會知道方勵頭骨的去處,他被陳宿逼得越來越靠近松發雷的標記點。

他蹙著眉,任由陳宿一拳落在他身上,與此同時,不遠處傳來“砰”一聲巨響,有一個松發雷被引爆了。

陳宿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看向他,那熱浪順著夜風吹過來,他心底卻一片冰冷。他深吸一口氣,正要開口,就聽見有個耳熟的聲音叫念波的名字。

陳宿當即朝一旁躲過去,一回頭,看見念波也在跑,像是半點都不想被那人看見。他心里疑惑不已,不知道這兩個人究竟在玩什么把戲。

他很快就看到了漆長江的臉,愣怔了一瞬,再回神時已經不見念波的身影。他想了想,仍然選擇去追念波,他可能不是漆長江的對手。

陳宿不知道他們來之前是不是商量過計劃,他的目的只有一個,解決掉這兩個警察。

夜色越來越深,林間升起霧氣,葉片上的水汽凝結成霜,奔跑間呼出的熱氣都像要被凍結一般。

漆黑一片的山林中能見度很低,但聽覺和嗅覺卻放大了數倍。陳宿聽見念波劇烈的喘氣聲,他超前走了幾步,聽見一個沙啞的聲音喊道,“波波,是你嗎?”

林中有將近半分鐘的沉寂,漆長江沉著臉摸到槍,一步一頓地靠過去。

念波像是這時才緩過呼吸,急促道,“別過來!”

漆長江腳步一怔,“念波?怎么回事?”

念波聲音帶了哭腔,哽咽道,“我好像踩到什么東西了?!?

黑暗中,陳宿霎時屏住了呼吸,緊緊盯著前方。

漆長江沒有立刻回應,他們都知道這片區域里有什么。他還沒從下午的恐懼中平靜下來,好不容易知道念波沒出事,結果又一個炸彈出現了。

念波在片刻的崩潰后又開口,“我遇到引我們過來的那個人了,他很年輕,身手非常好,是杏眼?!?

他極力回憶著陳宿的長相,說完后就又沉默了,漆長江心里越發慌亂,“幾個小時前我聽到了爆炸聲?!?

“是我和那個人在這附近,我不知道為什么忽然就爆炸了?!蹦畈▎?,“這里會不會是對方故意設置的陷阱?”

陳宿,“???”你誰?一會兒不見就像換了個人一樣,他差點沒忍住沖出去自證清白。

漆長江自言自語道,“松發雷有幾率可以拆除,對,要聯系聞隊,找專業人士過來。”

他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打開手機,卻仍舊沒有信號。念波像是早就預料到這個結果,他故作輕松道。

“沒事漆哥,你馬上找下山的路,到山腳就有信號了,記得一路做標記,早點帶人來救我。”

“不行,引我們過來的人還在山里,要是他......”

“漆哥?!蹦畈ù驍嗨脑?,“對方的目的應該只是拖延時間,否則早就動手了。他對平都山的情況了如指掌,想找到我們還不容易嗎?”

漆長江看不到念波在哪,但他能聽出來念波聲音帶著顫抖,哪怕他再怎么自我安慰也還是會害怕,一不小心就會尸骨無存。

松發雷確實有幾率拆除,但也要等得及,人在長時間站立后會腰酸腿疼,必須動一動活動筋骨,但松發雷就是要保持穩定,稍有不慎就會爆炸。

可他們現在別無選擇,如果他繼續在這僵持,又能有什么用?

漆長江緊緊閉了眼,“你堅持住,念波,刑偵組不能沒有你?!?

他狠下心轉身就走,隨后就聽見念波大吼,“趴下!”

“砰!”

他來不及反應,被巨大的沖擊波推出數米遠,倒在地上頭暈又惡心,熱浪源源不斷的涌過來,他趴在地上朝著火光往前爬,不自覺流下了眼淚。

“念......咳咳,念波!”

陳宿昏迷了幾分鐘就醒了,他站的地方不是很近,受到的波及小,還有一棵樹擋著,沒有受傷。他看了眼暈死過去的漆長江,本想直接動手解決掉,最后一刻又收手了。

就算他不殺他,在山里過一夜也會出問題,那就與他無關了。

陳宿離開時處理了自己的痕跡,然后在爆炸點附近看見了一塊電腦碎片,他瞇著眼在原地站定,回憶了一遍念波逃跑的路徑。

他在黑暗里,居然帶著自己兜了個圈子,回到了兩人最初碰面的地方,電腦是他之前扔在旁邊,然后又在剛才被炸飛了。

陳宿沒想明白,念波踩住的炸彈為什么會突然爆炸?

漆長江不知道自己暈了多久,他是被冰冷的雨水砸醒的,天際有一縷白光,山林中清新的空氣混合著雨水潮濕的味道,讓他大腦瞬間清醒。

他四肢都被凍僵了,惡心的感覺消退了一點,他捏著額角,沒敢看爆炸點,更沒有想結果,只顧著要下山,要聯系警局,要早點把平都山的那個疑似章鋌的同伙告訴聞昶。

他像是不知疲倦,勉強根據即將升起的日出方向狂奔過去。

東方既白,天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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