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朱門酒肉臭
- 給兇手一個不殺你的理由
- 東窗疏雨
- 3616字
- 2020-02-27 16:18:05
漆長江在監控視頻里只看到他開車進小區的畫面,在他昏迷之后的二十分鐘內,四個門都沒有張躍新離開的痕跡。
他想了想,問負責人要各個樓層的走廊監控,那人大約也想到這個,面露難色地說。
“這……蘇女士那一層的監控壞了有幾個月了,一直沒來得及修……”
“???”漆長江捏著額角,有些頭疼地說,“要不是我的確是心血來潮找到這兒,我真的要以為你跟那兔崽子是一伙的了。”
“…………”
聞昶隱約有個猜測,環著手臂將目光從監控上移開。
“不用看了,他很聰明,打暈你之后應該沒下樓,到底躲在哪兒一時半會兒找不到的。”
漆長江越聽越覺得不對勁,怎么剛巧那一層的監控就壞了呢?張躍新是不是知道這一點所以有恃無恐?
“他在拖延時間?”
“估計現在已經離開了,剛才下面那么亂,正是好機會。”
聞昶單手插在褲兜里,轉身出去了,漆長江趕忙跟過去。
兩人走到門衛室邊已經看不到幾個人了,僅有的幾個大媽手上還拿著一張紙,見人過來,懟到他們面前對比了半天,然后又失望地走了。
漆長江不明所以,“這,什么情況?”
高硯棠很淺的笑了一下,沈紀道。
“興榮地產那邊沒抓到人,李驥把何俊奕的室友帶回去協助調查了。我和硯棠過來看看有什么需要幫忙的,剛好看見你們被圍了。”
他說著又看向旁邊,問,“漆哥,沒事吧?”
漆長江搖搖頭,拉著過來的念波。
念波知道他想問什么,一臉難以言說的表情,把剛才的事情經過說了一遍,說到最后漆長江都驚了,臥了個大槽?!
聞昶卻點點頭,像是認可。
“這群人的心理把握得不錯。”
無論是從寵物下手,還是獎勵的內容,都完全符合老人的心理。
他們子女不在身邊,把寵物當孩子養著,十分寵愛,又都是經歷風雨的人,知道柴米油鹽可貴,雞蛋和油簡直直戳紅心。
高硯棠微微俯身,行了個公主禮,“多謝聞隊認可。”
漆長江摸著下巴,“那后續怎么辦?真要送?”
聞昶和沈紀無語地瞥他一眼,怕不是張躍新那一下把他智商打掉了吧?
念波一向是警局食物鏈的底層,在旁邊說了一句。
“沒有后續了,過不了幾天這件事就會不了了之,這是老年人的共性。”
“而且這件事本來就是假的。”高硯棠補充道,“明天就可以說人已經抓到了,他們就更不會去想獎勵了,因為他們什么也沒做。”
她看著遠處拿著A4紙找人的大爺大媽,笑容有些可悲。
“他們或許不知道“湊熱鬧”這個舉動究竟會有什么后果,可能活得久了,人性的惡就越發明顯吧。”
聞昶看著她,壓下了心底的煩躁,至少還是有人明白他們的處境。
他給交警大隊打電話,讓各個站點都注意張躍新的行蹤,如果他想離開江城,就在車站來個甕中捉鱉。
高硯棠已經和沈紀先離開了,漆長江看著沈紀開車遠去,忽然一手握拳捶在手掌上,說。
“這買賣劃算啊!招來個記者,既能查案,又能解決問題,一物多用,太劃算了!”
聞昶沒理他,勾著念波的肩膀打算回去,走到車邊又朝后門走去,推著念波上了駕駛座,讓他開車。
念波點頭,呆呆地上去。
漆長江像是發現了什么新大陸似的,盯著聞昶一頓猛瞧,后者看著還是那副清冷矜貴的模樣,腦子里卻想得很亂。
沈紀叫她硯棠了,她跟著沈紀一起來一起離開了,他還想到上午去解剖室找人,童彬卻說他們出去了,他還說他們關系很好。
聞昶分不清他到底在意什么,好像高硯棠的存在搶走了沈紀的注意力,或者是高硯棠這個不確定因素,讓他深潭般沉寂了三年的生活再起了波瀾。
他靠在后座上微微閉著眼睛假寐,很快就接受了這樣的改變,無論是為了什么,這幾年他確實過得太安逸了,都快忘記他最初來江城的目的。
李驥回到警局后,直接帶著廖暉去隔壁技偵,讓人準備好了信號追蹤器,這才跟廖暉說。
“你給何俊奕打電話,就說警察找他。”
廖暉十分配合,撥通電話后等了半晌都沒人接聽,技偵人員也追不到信號。
李驥心里幾乎已經給何俊奕判了死刑,就算他不是兇手,這次連環殺人案也跟他脫不了關系。
可問題是現在沒人知道何俊奕在哪,偌大的江城,如果他誠心想躲,排查起來也不容易。
廖暉坐在椅子上,表情一樣難看。
他從進了興榮地產就跟何俊奕住在一起,雖然只有半年,可他還是覺得心驚。
他真的一點異樣都沒有覺察,這個人絕不簡單。
他嘆了口氣,又想到在職工宿舍樓下見到的高硯棠,頓時頭更疼了。
李驥把人帶回刑偵科,讓他在辦公室等著。
漆長江剛回來,一邊捏著后頸一邊哀嚎。
“漆哥,沒事吧?”
“噯?你們回來啦?沒事沒事,那兔崽子下手忒狠,就是脖子酸。”
李驥點頭,讓廖暉坐到他位置上去。
漆長江現在有點草木皆兵,盯著廖暉看,然后問他。
“你不會臨場反水吧?”
“???”
廖暉機械地搖搖頭,默默離他遠了點。
李驥給他倒了杯水,說,“等技偵搜完房間你就可以走了,如果何俊奕聯系你,立刻通知我,手機。”
廖暉趕忙把手機解鎖遞過去,李驥輸入自己的號碼保存就還回去,開門出去了。
于是許偲進來時,就看見漆長江和廖暉面面相覷。
“許偲偲!你不愛我了,沈紀都知道去紅樹洲找我,你居然不去!?”
許偲腳下靈活躲過漆長江撲過來的動作,看在他確實受傷的份兒上不跟他計較,不過嘴上一點沒留情面。
“漆哥,你都這么大人了,被人騙了好意思嗎?”
“都是那兔崽子的鍋!我不背!”
“還罵人家兔崽子,您老這是越活越回去了。”許偲嘲笑道。隨即便一擺手,又說。
“聞隊去審趙鵬了,我過去看看。”
趙鵬想了想,覺得現在線索都明朗了,也想去聽聽趙鵬到底怎么說,跟著要去。
“那個……警官,我可以去看看嗎?”
身后廖暉站起身,弱弱地舉起手問。
高硯棠和李驥、念波幾人都在審訊室外,聞昶拿著蘇怡的照片,站在桌前。
他梳理了線索,基本可以確定何俊奕就是兇手,但有很多事他不明白。
蘇怡究竟為何而死?他為什么要殺林小芬?他是否知道馬興榮背后那些骯臟的手段和交易?
趙鵬已經知道肖軍被警方詐過,現在就保持緘默,絕不開口。
聞昶將照片放在桌子上,之前他也給趙鵬看過,趙鵬反應極大,一口否認自己見過蘇怡,卻不知道正是他的反應出賣了他——反復強調是為了說服自己,典型的說謊表現。
“你認識蘇怡,應該是通過何俊奕吧?”
趙鵬聽到這兩個名字明顯一愣,不過他很快就笑了。
“你們詐肖軍沒得到有用信息?現在來詐我了?”
聞昶也笑了下,眉眼間的凌厲收斂了許多,他坐下來,和趙鵬視線平齊。
“究竟是不是使詐你自己心里清楚,蘇怡確實死了,還是在林小芬之前。何俊奕失蹤了,張躍新打傷刑警跑了,你也別怕我套你的話,該找到的線索差不多都找到了,我只是有幾個問題想問你。”
趙鵬眼底有些不可置信,看著聞昶半晌沒動。
聞昶把玩著一根黑筆,不解地問。
“他之于你是什么?你這么掩護他,甚至張躍新也在想辦法拖延時間。難道除他之外的人命,就這么輕賤嗎?”
趙鵬垂著頭,想起從前何俊奕說的話,啞著嗓子回他。
“不用除他以外,人命本就輕賤。現在是法治社會又怎么樣?每天的罪惡還少嗎?無辜喪命的人少嗎?”
“所以呢?你是幫著他做一個正義的刑罰者?”
趙鵬頓時笑了,有些釋然地說。
“不,我只是在自我救贖。”
趙鵬是從小村子里出來的,被迫無奈。他的四個姐姐嫁了人,日子過得不痛快,不肯養老娘,只能他來養,有時候還要接濟四個姐姐,給錢給東西必須四個人一樣,否則就罵他偏心、沒良心,因為他從小是四個姐姐養大的。
他靠著村里那點農活的收入根本就支持不下去這么多人的生活,所以他走出了蕩里,來到城里。
他沒有文憑,認得幾個字,只能干力氣活。好在工地待遇不錯,前兩年他還在想要攢錢娶媳婦兒了。結果馬興榮就開始找各種理由拖欠工資。
經過這幾年,他早就在興榮地產混了個領頭,幾次去找人理論,只看見馬興榮摟著嬌艷女郎,乘車揚長而去。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他第一次得知這句詩,知道它的意思,就是何俊奕告訴他的。
這個興榮地產的銷售部經理,似乎在醞釀一場大風暴。
“這個世界上沒有人真的愛別人,他們只愛自己。只有自己這一生,才是真實的。”
趙鵬決定幫他,是在得知馬興榮不僅拖欠工資、受賄之外,他還喜歡玩弄年輕女孩,甚至弄死了一條人命。
沒有人能為那個無辜的女孩討回公道,他也做不到。
他能做的,只是在那個女孩被埋在荒郊野嶺時,給她立一塊碑。
何俊奕在動手之前對他說,就算他被抓了,也不會認罪,他從不覺得自己做錯了。
趙鵬一開始沒想那么多,后來他陪何俊奕喝酒,兩人聊起從前,他才知道他心里到底有多少恨。
同時他心里有了一種信念,哪怕這個世界不理解他、拋棄他,何俊奕都是懂他的。
他不知道這是一種叫做知己的感情,但他無怨無悔地幫助了何俊奕實施計劃。
“我利用了肖軍和劉梅,是他們打電話約馬興榮出去的,至于為什么在城郊,你不妨再帶人去附近搜查,說不定會有收獲。”
“蘇怡和林小芬呢?何俊奕殺害林小芬的兇器是什么?”
趙鵬神色未明地打量著聞昶,忽而嗤笑道。
“關何經理什么事,馬興榮是我殺的。”
又回到了原地。
聞昶垂下眼眸,沒再開口。他以為趙鵬已經有所松懈,沒想到還是不肯供出何俊奕。
氣氛頓時沉默,正當所有人一籌莫展的時候,高硯棠忽然拿起對講機沖聞昶說。
“我可以進去跟他聊聊嗎?”
聞昶有些詫異,沉吟片刻后點頭同意了。
他起身離開座位,將地盤讓給了她。
高硯棠也不客氣,道了謝就坐過去了。
聞昶靠在墻上,雙手環胸,神色莫名地想,他對高硯棠,實在有些過于縱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