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驥和袁落翔吃了頓午飯，溜達到審訊室門口的時候就被告知，旁邊審訊室空了。

漆長江帶著張躍新跑了！

李驥愣了，隨即低聲咒罵了一句。

袁落翔更是沒想到還有這個操作，問。

“驥哥，這個……要不要通知聞隊啊？”

“不用，他能不知道？”

李驥沒好氣地說。

張躍新并沒有什么嫌疑，差不多到時間就該把人放了，漆長江慣來偷懶，指不定帶著人出去吃飯了。

李驥沒管這事兒，他看了眼時間覺得差不多了，拍著袁落翔的肩，在他耳邊低聲說了句話，又叮囑道。

“記好了，一會兒千萬別說錯了！”

“嗯嗯！驥哥你放心！”

李驥開門走進審訊室，肖軍立刻看過來，諷刺地開口。

“喲，這是忍不住要嚴刑逼供了？”

李驥沒理會他，坐在椅子上，從容道。

“想好了嗎？有沒有要交代的？”

“哼！”肖軍偏頭看向趙鵬，并不配合。

“好吧，既然這樣我們玩個游戲。”李驥手肘撐在桌子上，雙手搭著下巴。

“我問你答，誰先搶到機會就是誰的，回答是或者不是就行了。”

他也沒管兩人的反應，掏出筆記本張口就來。

“第一個，你們見過兇手。”

肖軍眼神不自覺地瞟向身側，很快又轉回來，兩人都沒說話。

李驥面無表情地點頭，“原來你沒見過兇手。”

“第二個，你們認識兇手。”

這次肖軍反應更大，抬頭看過去的時候，剛好撞上李驥的視線。李驥瞇著眼睛緊緊地盯著他，說。

“你真的不想說點什么，爭取寬大處理嗎？你都沒見過兇手，也不認識他，利用價值也就這么點。一旦警方查到別的什么線索，你可就直接變成從犯，少不了要進去待五年。”

趙鵬動了動手，手銬撞擊的聲音讓肖軍回過神，立刻移開了視線。他一句話沒說，他也不希望肖軍開口。

李驥不太高興，臉色頓時更冷了。

“肖軍，你想想自己，你不說我們也能查到，時間問題而已。趙鵬有嫌疑，但是24小時一到就要移交上面，你還要再待1，2，3……將近十個小時。”李驥掰著手指頭數給他聽，“而你尾隨高記者殺人未遂，真要想告你，至少也是三年。”

“左右都是要進去，說不說有什么區別？”

“左右你都要死，就不想死得痛快點？”

“………………”

審訊室又陷入僵持，就在這時，袁落翔急匆匆地敲門進來，掃了眼趙鵬和肖軍，說，“驥哥，剛剛聞隊把劉梅帶回來了，說高記者找到證據，她已經招了。”

李驥驚訝地看向門外，也不知想到了什么，毫無避諱地說。

“那剛好，我過去看看，回來好套話。”

他疾步走出去，門一關就站到監控器前，仔細觀察肖軍的神情，在聽到劉梅被抓的時候，他表現出的那一瞬間的慌張表明馬興榮一案，的確跟他們有關系。

可是他沒見過兇手，那么就是趙鵬見過，甚至認識、熟悉。

趙鵬利用肖軍和劉梅做了什么事？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等到一點，李驥叫了兩個警員過去把趙鵬帶出來，肖軍慌了，手銬撞得直響。

“你們干什么？為什么要帶他走？”

其中一個警員瞪他一眼，嚴肅道。

“劉梅已經招了，要帶他過去對口供，你老實點！”

聽到這話，不止肖軍，一向從容不迫的趙鵬都瞬間繃緊了身體，他張了張嘴，還沒說什么就被帶了出去。

審訊室只剩下肖軍一個人，他不停地咽口水，手交握著，急得眼睛都紅了。

過了會兒他終于忍不住，盯著監視器的地方大喊。

“我知道！我說！來人啊！”

李驥冷笑一聲，不慌不忙地再次走了進去。

“是，是趙鵬打電話約馬興榮出去的！那天晚上我聽見了！”

“劉梅也聽見了。”

李驥補充道。

肖軍原本還抱著僥幸心理，一聽他這么說，頓時泄了氣，點頭承認。

“對，她也聽到了，她當時跟前我在一起。”

“還有呢？”

“還有，還有，趙鵬認識兇手！”

李驥濃眉一挑。

“這我知道，你就沒點有用信息了？”

肖軍閉著眼，像是做了某種決定，啞著嗓子開口。

“馬興榮死有余辜，他利用職務之便玩小姑娘，之前還弄死過一個，因為對方只是個沒權沒勢的小家庭，最后就不了了之。趙鵬知道這件事后，帶著我去威脅過馬興榮，其實他說那晚工棚外的錢根本不存在，那筆錢直接給我了，存在劉梅的賬戶里。我不知道趙鵬要干什么，但馬興榮死后他準備逃出江城，不過沒來得及。”

李驥真沒想到馬興榮一案背后還有這些事，他空手套白狼居然真的套出不少信息。

他不露聲色轉身要走，肖軍在后面又嚷了一句，“那個兇手是公司里的人！一定是！我聽見趙鵬說，只要馬興榮死了，工地肯定停工，到時候不管公司破產還是被并購，他離職都不會引起警方懷疑！那個人就是兇手！”

李驥首先給聞昶打電話，這件事無論真假都需要求證，他沒那么大權限去查更多東西。

聞昶正在檔案室里，聽他說起馬興榮那件事還頗為詫異。他早在趙鵬提起的時候就已經在查了，只不過沒往下吩咐。

李驥就把他詐肖軍的事簡單說了。

“聞隊，我覺得他的話可信，兇手應該就是興榮地產的員工。”

聞昶擰著眉，放下資料，一邊朝辦公室走，一邊說。

“肖軍應該沒什么隱瞞了，不過趙鵬那邊，再想讓他開口就難了。”

趙鵬被關進空的審訊室里，一看就知道他們被騙了。但他本就不太擔心，肖軍不知道兇手是誰，提供不了更多有用信息。

聞昶也想到這一點，他直接找到念波，現在突破口還是要從兇手本身開始調查。

念波記性好，聽他說兇手可能就是興榮地產的員工，立刻就想起來一件事。

“上午漆哥剛讓我查了一個人。”

他把何俊奕的資料調出來，說。

“后來我又確認了一下，他是興榮地產的銷售部經理，被害人蘇怡的前夫，蘇怡的住址就是他名下的房產。”

聞昶看著電腦屏幕上那個長相斯文的男人，又看了眼個人信息，立刻道。

“把友誼巷的監控也調出來。”

念波明白他的意思，調出監控里截出來的照片放在何俊奕資料旁，兩個一對比，竟然真的有些相似。

“聞隊！好像是一個人！”

何俊奕身高179，體重71kg，這兩點與高硯棠的記錄相符合。再看照片里的人，鼻子的形狀與監控的那張側臉十分相似，很難說是不是同一個人。

“漆哥怎么會讓你調查他？”

念波也沒想過這個問題，聽他這么問，頓時覺得不對勁。上午漆長江過來的時候，問他要了那段監控，之后就走了。

“漆哥說他打算去審訊室繼續看，他覺得這個人有點眼熟。”

“眼熟？”

聞昶反問了一句，隨即長腿一邁，走到關著張躍新的審訊室外，卻只看見趙鵬一個人垂著頭坐在里面。

他心里隱約覺得不對，給漆長江打電話也沒人接，他問了一圈都沒人知道漆長江是什么時候離開的，又是否帶著張躍新一起走了。

他返回辦公室，聲音沉沉。

“查查他現在在哪。”

“漆哥么？他應該在紅樹洲，那是蘇怡的住址。”

“他一個人？什么時候？”

念波看了眼時間，“十二點多，漆哥還讓我入侵了蘇怡的手機，說是回來再說。”

聞昶面色更沉，接過手機翻了翻，又逐個點開照片看內容，看到那條31號晚上的信息時，捏著手機的骨節頓時緊了緊。

他直接拿起辦公室廣播吩咐集合，自己率先握著車鑰匙沖了出去。

數十輛警車嗚哩嗚哩地朝紅樹洲的方向駛去。

紅樹洲是宏宇地產的一期房，當初的布局和現在的小區不太一樣，張躍新也就來過兩次，帶著漆長江繞了一圈才找到單元樓的入口。

漆長江一直默默跟在后面，等到兩人站在門外，張躍新才恍然道。

“我們應該直接找物業啊，不然怎么進去？”

漆長江上前看了眼門把手，搖搖頭。

“你確定是這里？”

“是，就是單元樓比較難找，第一次來的時候，還是蘇……她帶我進來的。”張躍新不自覺地顫了下，繼續說。

“警官，找到地方了，是不是該把我送回去了？”

“你這么怕？”

漆長江嗤笑一聲，不等張躍新反應，他突然退開兩步，一腳踹在房門上，沒有防盜門的大門就這么被他踹開了。

張躍新：“………”

門撞在墻上定住，漆長江沒進去，先站在玄關處打量了一圈。

屋內擺設井然有序，看得出主人的用心。可玄關處換下的拖鞋卻隨意踢在一邊，陽臺上的門沒關，還能看見晾曬的換洗衣物。

漆長江立刻就察覺到不對，蘇怡在離開家的時候顯得有些匆忙，再聯系她半夜出現在城郊筒子樓，極有可能是兇手約她出去見面的。

“進去別亂碰東西。”漆長江叮囑了一句就走進了臥室，房間里不見有其他人生活的痕跡，她的確是獨居。

梳妝鏡前的化妝品散在桌上，她離開前還化了妝。

漆長江用車鑰匙將口紅翻了個面，神色未明。

他出來的時候沒戴手套，不好亂翻東西留下指紋，看完就出去了。

張躍新一直站在玄關處沒動彈，見他出來立刻松了口氣，然后聽見漆長江說。

“你給蘇怡打個電話。”

“？？？”張躍新脖子一涼，“我……什么？”

“什么什么？”漆長江奇怪地反問了一句，也覺得自己話說得太嚇人，解釋道。

“我是讓你給她的手機打電話，案發現場沒有蘇怡的手機，我只是想確認一下，是兇手帶走了還是她沒帶出門。”

張躍新這才哦一聲，拿出手機撥了蘇怡的號碼，電話通了之后，一陣悅耳的鈴聲在屋中響起。

漆長江打了個響指，“運氣不錯。”

他順著鈴聲找到洗手間，在洗手臺上看見了蘇怡的手機。

他看了一眼，浴室里有蘇怡的面膜，他拆了一個搭在手機屏幕上，按開后發現有密碼。

他試了試蘇怡的生日，發現不對，又問了張躍新的生日，也不對，這才放棄，給念波打了電話。

漆長江只說自己查到蘇怡的住址，看見她手機沒有帶走，想解鎖看看有沒有什么有用信息。

這事兒對念波來說小菜一碟，他從蘇怡家的無線網侵入了手機，翻開內容后截屏發給漆長江。

“漆哥，照片發你了。不行就帶回來，應該可以解開密碼。”

漆長江掛了電話，開數據接收。

念波選取的大部分是9月31號到10月1號凌晨的消息，他一張張翻看，看到31號晚上的那條消息時，眸光猛地一縮。

確實，比起早就離婚的前夫，還是現任男友的邀約更讓她重視，所以才會在赴約前精心打扮。

漆長江剛起了疑心，余光從鏡子里一閃而過，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覺得后腦一痛，頓時失去了意識。

手機摔在地上，頁面還停留在照片那頁。

張躍新沉著臉，將覆在蘇怡手機上的面膜拉下來蓋在漆長江的手機上，刪除了照片。

念波的消息緊跟著發過來，問漆長江是否有發現。

張躍新沉默片刻，才點了點手機，回復——回去說。

隨后他將浴室門關上，轉身出了屋子。面色沉靜的樣子，與之前的膽小怕事全然不同。

他站在走廊里撥通一個號碼，對方很快就接起，聲音有些低啞地開口。

“解決了？”

“我帶了一個警察過來，應該很快就會被發現。”

“知道了。”

張躍新呼吸不穩，他今天才剛剛知道蘇怡被害的事，之前的驚訝并不是裝的。

“你到底是誰？蘇怡的死跟你有關系嗎？”

對方似乎笑了一下，驚得張躍新渾身一顫，那聲音好像就貼在他耳邊，輕輕“噓”了一聲。

“盡快離開那里，別多問，以后你就可以享受生活了。”

電話啪地被掛斷，張躍新知道自己已經沒有了退路。當他決定拋棄感情換取利益的時候，他的人生只剩下一條路，他只能按照先前的計劃，遵照那個陌生人的指令。

他最后看了眼身后緊閉的大門，轉身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