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兄弟之論
- 資宋
- 蘭江觀魚
- 2230字
- 2019-07-31 09:00:00
對于兄長的突然出聲質(zhì)疑,洪遵心中雖然有些不痛快,但還是認真的回道:“我在泉州見到的人,上至官吏將領,下至百姓軍漢,都是支持朝廷招安的主張的。這保安社過去雖然是海盜,但卻并不是什么濫殺之輩,他們雖然劫掠海上商船,卻也剿滅了不少窮兇極惡的盜賊團伙…”
洪遵說了一大通,突然就住了口,他這時才覺得有些奇怪,自己從福建路到臺灣逛了一圈,居然就沒有遇到一個對保安社恨之露骨的人物,這看起來確實有些不大對頭啊。
看到弟弟似乎有所反應了過來,洪適才慢悠悠的說道:“就算是我大宋的官兵,穿州過縣時尚且不免為百姓所忌憚。這保安社不過區(qū)區(qū)海外一伙盜賊,居然能讓福建官民都頗有認同之感,這不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話嗎?
本朝自開國以來也只有一只岳家軍,在百姓中有著秋毫無犯的盛譽,不過旋即也就被秦太師所毀了。能夠把一只盜賊管束到這等程度,這樣的人豈會沒有能力辦成北面之事。我現(xiàn)在有所擔心的是,這沈三郎究竟要的是什么?”
自從父親出使北方被金人扣留,洪適就一直主持著家中事務。對于洪氏兄弟來說,洪適不僅是長兄,更相當于是一位嚴厲的父親。雖然在父親回國之后,洪適就漸漸淡化了自己在家中的權(quán)威,但在關(guān)鍵時刻,大家還是相信這位大兄的判斷的。
洪適對于弟子沈敏的判斷,無疑是承認了這位弟子的才能,也就是等于肯定了洪遵的眼光。對于這個判斷,洪遵還是很高興的。只是他覺得兄長對于這位弟子的評價似乎高了些,洪遵雖然覺得沈敏是個人才,但他認為這還是一塊璞玉,需要打磨之后才能散發(fā)出寶玉的光芒。可是大兄字里行間的意思,卻是認為這塊寶玉已經(jīng)成型了,不須再進行什么琢磨了。
洪遵對此自然是難以接受,不過他也不愿意在這樣的問題上和大兄發(fā)生什么無謂的爭執(zhí),畢竟時間還是能夠證明一切的。于是他很快就轉(zhuǎn)移了話題說道:“大兄擔心三郎別有企圖,可有什么證據(jù)嗎?
我自從和三郎認識以來,同他的交談之中,只聽到一片拳拳報國之心,卻沒有聽到什么謀逆之言,且他現(xiàn)在做的那些事,也都是為了增加百姓的收入,也算是利國利民之舉。大兄說他別有企圖,是不是太過了些?”
洪適撇了一眼自己的兄弟后道:“景嚴難道沒聽過,大奸似忠,大偽似真嗎?這三郎到現(xiàn)在為止,所做的每件事都能利于他人,又能達到自己的目的,而對于他的志向我們卻始終看不清楚。如果他真的只是一心為國,這自然是最好不過。但若是他心有他圖,你又該如何自處?”
洪遵沉默許久,方才向兄長問道:“既然兄長對三郎有這樣的疑惑,那么為何剛剛又要應承于他?沒有了我們的助力,他在饒州想做什么事,恐怕也未必成的了啊。”
這次倒是輪到洪適沉默了良久,方才攤開雙手對兄弟回道:“你說的不對,即便是我們出手阻擾,三郎做的這些事也未必不成,頂多也就是延誤些時間而已。因為他所做的事,能夠讓本地百姓得利。本地向北面走私貨物的商人并不少,地方官吏可也沒有那位敢站出來同饒州百姓為敵的。
我們洪氏若是置身事外,就是把本地鄉(xiāng)紳領袖的位置讓與他人;若是出手阻擾,那就是自絕于鄉(xiāng)里。我思來想去,這順風船坐總比不坐來的好。坐上去了,起碼事情還能在我們的控制之下;不坐上去,我們只能望而嘆之了。
更何況,若是不讓三郎放手做事,我們又如何能夠看清,他究竟想要什么呢?他做的越多,我們自然也就對他了解的越多,這樣方才能夠有所決斷么。我今日同你講這些,就是希望你能夠和這位弟子保持些距離,不要把自己陷進去了。身在局中者,是無法縱觀全局的…”
張世庸在洪家下人的安排下,舒服的洗了個熱水澡,他剛剛換好衣服打算小睡一會時,卻收到了有人來拜訪自己的消息。張世庸有些好奇的走出了房門,看到一位年輕人正站在院子里觀賞著墻角幾株開的正艷的桃花,他認真分辨之后,發(fā)覺這位年輕人正是沈敏。
而看到張世庸出來之后,沈敏也趕緊轉(zhuǎn)身叉手向他做了問候。張世庸站在臺階上微微頷首算是回了禮,這才矜持的問道:“原來是沈承節(jié)來了,不知沈承節(jié)為何事而來啊?”
沈敏笑了笑說道:“張內(nèi)侍遠道而來,原本下官是不該這么著急上門的。不過下官想著,既然官家有召,自然應當以公事為重,這才大著膽子跑來請教張內(nèi)侍了。不知張內(nèi)侍能否容許下官入室請教一二,如果您不嫌棄下官冒昧的話?”
張世庸轉(zhuǎn)著眼珠打量了沈敏一會,便側(cè)身做出了一個邀請的姿勢,微笑著說道:“沈承節(jié)說的哪里話,這有什么冒昧不冒昧的。沈承節(jié)想知道什么,盡管開口,我自然都是知無不言的。還請入內(nèi)說話吧…”
張世庸隨口讓跟著自己過來的小宦者守在了門外,然后引了沈敏進房說話。兩人一談就談了將近半個時辰,等到沈敏再出門時,他的臉上終于浮現(xiàn)了幾分輕松的神情。
“還請張內(nèi)侍留步,既然得了閣下的指點,我這就回去安排收拾行禮,等明日午后便啟程,爭取早日趕到臨安行在,免得誤了官家之事…”
張世庸一邊心情愉快的摸著袖帶中硬邦邦的紙片;一邊看著大步向院門走去的沈敏的背影,心中想著這沈家三郎雖然年輕,但是規(guī)矩倒是知道的不少。胡家金銀鋪100兩銀子的票子,也不枉了他剛剛向?qū)Ψ奖M心盡力的指點了。
本朝的內(nèi)侍雖然不及大唐和五代的宦者這么權(quán)勢滔天,但是憑借著他們身為官家身邊最為親近的人,自然是最清楚官家脾氣和心情好壞的。他們也許不能干涉文官執(zhí)掌朝政的格局,但是對付一兩個沒眼色的文官還是沒問題的。
至于武臣什么的,他們就更看不上了。只不過當日苗、劉兵變,武人對宮內(nèi)內(nèi)侍大肆殺戮的景象還存留在他們的腦海里,這也就使得這些內(nèi)侍們無事都不愿意去招惹這些武人了。像沈敏這樣無根底的外臣被官家召見,沒有他們這些熟悉宮內(nèi)事務的內(nèi)侍指點,應對時是很難被官家看入眼的,只能是白白錯過了一個好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