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洪宅二
- 資宋
- 蘭江觀魚
- 2559字
- 2019-07-07 09:00:00
洪遵趕緊向這位同僚追問道:“今日又怎么了?”
這位穿著青袍的官人張望了一下左右環境,這才壓低聲音對他說道:“結果今日官家再次下旨,令昨日領頭上書的戶部侍郎兼知臨安府曹泳停官,新州安置。在上書中簽名的朱敦儒、薛仲邕、王彥傅、杜思旦等皆罷官。又命有司具上執政、侍從官居外任及主宮觀與在謫籍者職位、姓名。
現在東西二府已經亂做一團,大家都知道官家已經惡了秦少傅,其想要上位接任太師的權柄已然無望。就是不知道,官家對秦少傅會打壓到什么程度。
大家現在也是進退兩難,順著官家的意思吧,又擔心官家最后輕輕放過,待到少傅翻身大家豈不是要玩完。繼續向少傅示好吧,又擔心官家來真的,要是現在被官家當成秦黨趕出京城,豈不冤哉。
所以今日沒什么值司的官員都提前告退了,免得卷入到官家和太師家人之間的沖突中去,那可真是無妄之災了。哎,洪正字你回來的可真不是時候,要不你還是在家歇息幾日再去衙門報道吧。我這就先回了,咱們回頭再見。”
看著對方火急火燎的就想跑路,洪遵趕緊抓著對方的胳膊問道:“那么替曹泳知臨安府的是誰?”
這位官人一邊甩脫了洪遵的手向前走去,一邊頭也不回的喊道:“是權刑部尚書韓仲通。”
洪遵站在原地琢磨了下這位權刑部尚書的風評,發覺這位其實也是阿附秦太師的秦黨,只不過跟秦少傅的岳父曹泳相比,這位韓仲通卻可算是秦黨外圍了。
也難怪朝中官員無法確定官家的真正心意了,雖然曹泳這些過去的秦黨中堅成員是被打壓下去了,可是官家提升上來的卻也不是太師過去的仇敵啊。
洪遵心中雖然反復思量,但也未能猜出官家這次究竟是想要敲打秦府,又或是想要徹底動搖秦黨了。他只能暫時丟開這煩惱,對著身后的弟子、隨從說道:“走吧,先去東院拜見了大嫂,再回西院安歇?!?
沈敏吩咐齊彥河等人看著行李,便跟在洪遵身后走進了寬約二丈有余的青石板巷子。這巷子倒是挺悠長的,一眼望去看不到底。而巷子兩側豎立起的圍墻高約七、八尺,雖然看不到墻內的景致,不過倒是能夠傳出一些女子的歡笑聲。
墻上大多爬滿了藤蔓植物,墻頂則以瓦片遮擋。那些藤蔓植物沒有遮蔽到的地方倒是能夠看出,這些圍墻乃是以黃泥、稻草、卵石混雜夯實做成的,墻角尚有青苔遍布著。走在其中,一種安寧恬靜的心情不由便躍上了心頭。
左藏庫洪宅所在的街道,雖然并不能和清河坊等城中最為繁華的街道相比,但無疑也是一處鬧中取靜的地方。
從這里往西去,便是太學、錢塘縣治和通往西湖的錢塘門,出城不遠便是通往孤山的段家橋了。
而往東走的話,便是通義郡王韓世忠的府上,接著是眾安橋、御街和熱鬧非凡的下瓦子。往北去就差不多是一片鄉下田野景致的仁和縣了。
因此洪宅所處的地方,大約相當于后世的城市邊緣,卻又有著一應俱全的商業和生活條件,且治安環境也還是不錯的地方。
當然最讓沈敏滿意的,還是此地的地價相當廉價。八、九年前沈氏買下這左近3、40畝地時,地價才10兩銀子一畝,到了今天也不過才翻了一倍而已。
不過宋人造房子,營建這一塊才是大頭。洪適、洪遵兩兄弟用七、八年時間營建起來的東、西、南三院,可以說在左鄰右舍中只能算是普通水準,但是也花去了三、四千貫。
也就是說,洪家的宅邸總共大約花費了1500兩白銀。而洪遵已經看起來很是滿足了,他還向沈敏頗為得意的說道:“…若是昔日在開封,這片房宅起碼也要價值十余萬貫,就算是宰相也可住得了。”
沈敏心中想著,若是讓這位老師見識過湯臣一品,大概就知道什么叫宰相也住不起的房子了。
進了東院之后,洪遵令沈敏在門房處候著,自己先去見了大嫂。沈敏倒也不以為意,他一邊讓齊彥河拿出了一張早就寫好的禮單,一邊門房打賞了一枚銀牌后說道:“老師走的急,倒是忘記替我把禮單送上去了,你且替我跑一趟,把這份禮單送上吧…”
洪適之妻沈氏比洪適還大了幾個月,沈氏德柔本就是洪適表姐,自從嫁給洪適之后便開始服侍身體日壞的姑母,又要照顧一干弟妹,因此在家中甚有威嚴。不要說洪遵對這位大嫂甚是尊敬,就連他大哥在家也是要聽這位嫂子的。
對于洪遵出差辦公帶回一名弟子,沈氏雖然有些奇怪卻也并沒有多想。她雖然把持著府內之事,卻也守得住分寸,對于男人們在外的公事卻是從不干涉的。
當然,對于洪遵收了一名被招安的海盜作為弟子,她心里還是有些不快的,畢竟鄱陽洪氏書香門第,和盜賊扯在一起終不是什么好聽的事,哪怕是已經被招安的盜賊。
不過洪遵畢竟是叔叔不是丈夫,她提點了幾句也就把這事給揭了過去,轉而向洪遵交代起,他離開之后家中最近發生的變故。
“…天幸官家開恩,你走沒多久,官家就下令讓公公從英州遷往袁州。袁州雖然距離鄱陽還有五百余里,可畢竟比英州近多了,氣候也嶺外舒適的多,你兄長接到了朝廷的旨意后,便匆匆趕往了英州,準備護送公公前往袁州…”
沈氏正向洪遵交代時,眼角的余光發現管家林三娘正在堂下向自己使著眼色,她不由停下了談話把這位親信管家給叫了上來。
林三娘快步的走到沈氏身邊,俯首在她耳邊說了些什么,又把一張寫滿了字的紙張遞給了她。
沈氏拿著這張紙掃了一眼,不免就有些詫異的向自己的叔叔問道:“二叔,你收的這個弟子,是真的弟子呢?還是來我們家散財的童子呢?若是不說清楚,這張禮單我可不敢收下。”
洪遵有些詫異的接過了沈氏遞過來的紙張,才發覺這是一張禮單。看著上面書寫的各種禮物,他也有些哭笑不得的說道:“大嫂不必動氣,這三郎在海外長大,對于我大宋的禮節并不怎么熟悉,才會做出這么駭人的行為。我這就把他叫來,當著大嫂的面問問他,他究竟想要做什么吧?!?
被林三娘帶到堂前的沈敏,偷偷瞄了一眼堂上,發覺除了右側椅子上就坐的洪遵之外,上首右側還坐著一位少婦。這位少婦高高的發髻上插了三對釵子,上身穿著一件鵝黃色的直領對襟式寬袖褙子,下身則穿著大紅宮錦寬襕裙子,看起來雙眼甚有殺氣,倒是一副女強人的模樣。
就在沈敏心中評價著這位洪氏大嫂時,坐在大嫂旁邊的洪遵已經開口向他責備道:“三郎,你送上這樣一份禮單是什么用意?難道你是把我當成了貪官污吏不成?三十兩赤金,紅藍寶石一匣,北極玄狐皮三件,貂皮十件,海龍皮五件…你這禮單上的禮物加起來都超過三千貫了,你的手腳也太大方了吧?”
洪遵的話語剛剛落下,上首的沈氏也注視著沈敏清楚明晰的說道:“我洪氏以詩書傳家,一向最為注重門風。若是來歷不清不楚的東西,你還是拿回去為好,不要污穢了我家的清白。而且你要是說不清楚為何送這樣的厚禮的話,我家今日恐怕也不能收留你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