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諾蘭說,“我現(xiàn)在想去問問董建鑫先生一些問題,他昨天晚上應(yīng)該和江波見過面。”
鳶尾點了點頭,“按照您的安排,我已經(jīng)讓他在樓下餐廳等候了。”
諾蘭走出204號房間,穿過走廊,走下樓梯,正好碰見206號房間的住客。那一家三口好像剛從餐廳里吃完飯回來,小男孩的嘴角還殘留著食物殘渣。
諾蘭沒有和他們打招呼,他們只是擦肩而過,連看都沒看一眼。并肩的鳶尾沖他們微笑點了點頭。男人的樣子和昨天酒后判若兩人,他的妻子挽著他的胳膊樣子很甜蜜,一點也不會讓人感覺他們的關(guān)系會有破裂的可能。
這時諾蘭走進餐廳,坐在圓桌前的董建鑫站了起來。
“先生,你好”
諾蘭伸出手,建鑫有些迷茫,他不知所然地和諾蘭握了握手,眼神有些莫名其妙。
鳶尾好似知道他想說什么,就替他回答道。
“建鑫先生不會說英語,我可以幫他翻譯。”
“那就辛苦你了。”諾蘭回復道。
董建鑫表面上看起來,更像是一個商人,因為他大腹便便的樣子,好像經(jīng)常應(yīng)酬,但其實他的職業(yè)是一名司機。沒有上過多少學,更不要說會英語,他和諾蘭的談話只能干著急。不過幸好鳶尾可以幫他翻譯,建鑫這才有些淡然。
“不用緊張,建鑫先生。”諾蘭說,“我只問你幾個簡單的問題。”
建鑫先生的眼神有些迷離,他一會兒看看這,一會兒看看那。
“好,你問吧,只要是我知道的,我都能告訴你。”
他語氣有些顫顫巍巍地,他看向鳶尾,好像在說“我這樣說可以嗎?”
諾蘭把兩只胳膊放在餐桌上,身體前傾。
“先生,你昨天是幾點來到這個地方的?”
他的眼睛看向天花板,看似是在思考。
“六點多吧。”
“為什么要來這個地方呢?”
建鑫猶豫了一會兒
“我在這里工作。。”
“你在這里的哪里工作?這四周圍可都是雪茫茫的樹林。”
“你為什么要問我這個?這些屬于私人問題,我可以選擇不回答。”
“先生,現(xiàn)在不一樣了,你必須回答我。”
建鑫皺起眉頭,有些詫異地看著諾蘭。
“發(fā)生什么事了嗎?”
諾蘭點了點頭。“是的,出事了。你最好注意聽我下面說的這些話。旅館里現(xiàn)在有一名客人死了。他就住在你昨天晚上要求換掉的那間房里。”
建鑫拍了拍腦門,撇了一嘴。在那猙獰的臉上像是在悔過些什么。
“我就知道,那間屋子有問題。”
“你這句話是什么意思?那間屋子有問題?——難不成鬧鬼?”
建鑫嘆了口氣,低聲細語起來。
“我覺得是,那間屋子有問題,我進去后的第一感覺就不正常,首先那里有一股難聞的氣味。像是什么東西壞了,我用隨身的清新劑噴灑幾次,但好像沒有什么用,一直都消除不了那種怪味。后來,我想去浴室洗個澡,但卻驚訝地發(fā)現(xiàn)里面有一雙鞋,那不是拖鞋,而是一雙黑色的皮鞋。我問過前臺服務(wù)員,就是她(指著鳶尾),我問她這鞋是誰的?我以為是上一個住在這里的客人落下的,可是她卻說不是。”
諾蘭的眼睛看向鳶尾,像是在問,有這種事情嗎?鳶尾點了點頭,示意他沒有撒謊。
“我實在感覺奇怪,就想退了房,可是那個時候外面下起了大霧,手機還沒有信號。我看既然不能離開,就讓他們給我換一間房吧。”
他停住了,不說了。因為諾蘭在用銳利的眼光看著他,那感覺就像是在審問犯人。
“建鑫先生,你能對你說的話負責嗎?”
“我完全可以。”
他咽了口唾沫,有些反感諾蘭的語氣。
“請你不要用這樣的語氣和我說話,我很討厭這種口氣。”
諾蘭放松了表情,兩只手攤開,輕微轉(zhuǎn)了轉(zhuǎn)腦袋。
“不好意思,先生,這是我的職業(yè)病。”
建鑫向后坐了坐,挺直腰板,他覺得諾蘭這樣裝腔作勢的人,他看的多了,一定沒什么本事,頂多是耍耍架子。
“你以為你是誰?你憑什么可以這么對我說話?”
諾蘭把手放下,凝神注視著他。站在旁邊的鳶尾想要替諾蘭介紹,但被諾蘭打斷了。
“我名字是米克諾蘭,我的職業(yè)是一名偵探,我現(xiàn)在受雇于這家旅館的負責人陸鳶尾小姐,我答應(yīng)幫她找出兇手。”諾蘭抬了抬頭,伸出手在建鑫面前攤開。“所以請你配合我們一下,先生。”
“我難道沒有配合你嗎?我從剛才到現(xiàn)在好像一直都很配合吧?”
“是的,先生,但我希望接下來,你還是可以一如既往的配合我。”諾蘭說,“你剛才說道,205號房間有靈異事件對嗎?”
“是的,實在太可怕了。”
“先生,可我想告訴您,這世界上沒有比人更可怕的。”
建鑫眨了眨眼睛,他知道自己說服不了諾蘭,可是他還是很不服氣。
“那現(xiàn)在205號房間死人了,又作何解釋?”
“我們現(xiàn)在正在解釋。”諾蘭換了一種口吻說,“先生,請告訴我您昨天有沒有見過205號房間的下一任住客?”
建鑫搖搖頭說:“我連205的客人是誰我都不知道,怎么說見過呢?”
諾蘭從桌子下面拿出一張江波的免冠照片放在桌子上,滑向建鑫。
“就是這個人,已經(jīng)死去的人。你有見過他嗎?”
“我的天啊,是他。”建鑫露出驚訝的表情,他想說不可能,但又噎了回去。“我昨天見過他,他和我在一個桌子上吃的飯。”
“可以詳細說一下嗎?”
建鑫放下照片,視線看向一邊,像是有感而發(fā)地說著。
“也沒什么好說的,這個孩子很懂禮貌,我們坐在那邊的圓形桌上一起吃的飯。上菜前他還問過我們,有沒有什么忌口的,吃飯的時候他總是讓我們先加菜,看樣子是個好孩子。”
“他是幾點來吃飯的?幾點離開的?”
“應(yīng)該是七點多左右來的飯廳,我和他一起進來的,但是什么時候走的,我倒是不太清楚,應(yīng)該在八點多——或者是將近八點。”
“你知道他叫什么嗎?”
“開什么玩笑,我們才認識多久,再說了他就是個孩子,像我這樣的中年男人怎么會和小孩子做朋友呢?”
“那你有沒有問過他是哪里人?”
“沒有,我不知道。”
“那你和我說說,你知道他些什么?”
“說實話,我什么都不知道,哦!對,他好像說過一件事。”
諾蘭瞪圓了眼睛看著他。
“我記得他說過,他有一個朋友失蹤了,他正在找他。”
“他有說人名嗎?”
“這倒是沒有,我也沒問,但我估計多半是找不回來了。”
“你怎么這么肯定?”
“因為他和我說啊,他和他朋友在樹林里走散了,他是誤打誤撞來到這里的。”
諾蘭接著問道。
“那你呢?你是不是也誤打誤撞來到這里的?”
“你這人怎么回事?怎么又問回開始的問題了?”
“對不起先生,為了找出兇手,我必須得知道你來這里的目的。”
建鑫面露難色,但目前看來除了妥協(xié),好像也沒有什么其他的辦法。
“好吧我說,我是個司機,前天老板給我打電話,讓我來華城出差給當?shù)氐睦习彘_兩天車,當?shù)氐睦习甯嬖V我來這個地方等他,可是我到了以后,手機就沒信號了,我也聯(lián)系不上他了。最后被困在這個鬼地方了。”
“這有什么不能說的嗎?”
建鑫有些害羞,眼睛的視線不由得在房間移動著。
“我的路費和住宿費什么的花銷,都是偷著刷的公司的錢,我怕我的老板會知道,那樣的話,我的工作就丟了。”
“你外出出差,公司不給報銷嗎?”
“當然報銷了,但是我。。。”
諾蘭心想,真是個貪婪的家伙,但是他可能不會殺人,哪怕是見財起意。之后諾蘭猶豫了一下,想轉(zhuǎn)個話題。
“先生,你結(jié)婚了嗎?”
“結(jié)了。”
“您夫人知道您出差的事情嗎?”
“當然知道,每次我出差都會告訴她。”他嘖了一聲笑了笑說,“如果我要是不告訴她,她肯定會擔心,但不是會擔心我在外面拈花惹草,她知道我是什么人,對我很放心。她只是擔心我在外面吃不好睡不好,因為掙錢把身體搞壞了。”
鳶尾在旁邊聽見后,心里在感嘆建鑫是個愛家的男人。諾蘭也因此對他有些改觀,又接著問道。
“你有孩子嗎?”
“有,兩歲多了”
“男孩還是女孩?”
他自信地笑了出來說道。
“男孩,他很可愛。我第一次聽見他叫爸爸的時候,我才知道我身上的擔子究竟有多重。不過這小子也挺不錯的,不管我在外面呆多長時間,只要我一回去,他就會開心的向我撲過來,喊我一聲爸爸。聽見他的聲音,我覺得我在外面受的苦也是值得的。”
諾蘭點點頭笑了,他突然想到自己以后和克里斯蒂娜結(jié)婚后,會不會辭去偵探的工作,因為家庭有時候比事業(yè)要重要。
“謝謝你的坦誠,建鑫先生。”諾蘭說,“你是個愛家的好男人。”
建鑫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這沒什么,我是個父親,就應(yīng)該做到父親應(yīng)該做的。”
過了一會兒他低下頭好像又有什么新的感悟。
“那個死去的男孩。他的父母一定傷心透了,希望你們一定要早點抓出兇手,給那個男孩的父母一個交代。”
“謝謝你,建鑫先生。”
建鑫站起身,準備要走的時候,他頗有些激動地又強調(diào)了一遍。“偵探先生,你一定要去那間屋子里好好看看,那個孩子的死一定和那間屋子有關(guān)系。”
“好的先生,我會去看的。”
“還有,那天我最后一次見到那孩子的時候,看見他正在和清潔工聊天,可能那間屋子的氣味他也受不了了。”
這位父親離開了餐廳。
“你覺得怎么樣?”鳶尾拉出凳子,坐了下來。“他確實來前臺找過我,說他的房間有異味。”
“你去他房間里看過嗎?”
“沒有,我沒來及去看,當時有客人,我走不開,我是直接給他換了把鑰匙。我以為他是對房間不滿意,又不敢直說,所以才找了個借口。樓上的那間房好多年了,住過那間房的客人都沒有說過有問題,他還是第一個呢。”
諾蘭托腮想了想。
“那雙鞋呢?今天上午咱們不是去過205號房間嗎?那里沒有聞到什么氣味,那雙鞋也沒看見。”
“氣味確實沒有聞到,那雙鞋可能是清潔工做衛(wèi)生的時候拿走了吧。”
“那按理說,江波住進去之后,不應(yīng)該有怪味兒了,那他找清潔工會聊些什么呢?”
鳶尾吸了口氣,質(zhì)疑地說,“你覺得他會不會是裝出來的?”
“我覺得他很賣力的在表現(xiàn)自己,努力地把自己做成一個好爸爸的形象。不過他確實有一點觸動了我,讓我相信他應(yīng)該是個顧家的好男人,這一點是裝不出來的。”
“那聽你這么一說,那是不是可以排除一個目標了?”
諾蘭用一種很狹隘的眼光看著鳶尾,像是在責怪她。
“我的原則就是,在真相大白之前,我認為每個人都不是清白的。”
鳶尾說:“好吧,可能我太感性了。”
“你還記得我說過一句話嗎?”
“嗯?”
“我喜歡反復的看一本書,我也喜歡反復了解一個人,我相信建鑫先生還會與我會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