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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夏衍解放后的雜文

早在五四新文化運動中夏衍便開始發表隨感錄,在三十年代特別是抗戰之后,他在創作電影和話劇劇本的同時,也寫了大量雜文、政論和隨筆,這些猛烈討伐反動勢力的文字,直接命中著敵人的要害,收到了顯著的政治效果。建國以后,在雜文這塊園地里他仍然耕作不輟。從解放初《新民報·晚刊》的《燈下閑話》到六十年代《人民日報》的《長短錄》,他撰寫了一篇又一篇文情并茂、在讀者中產生廣泛影響的雜文。政權的更替、制度的變遷帶來文化大環境的轉型,由此引發雜文主題及表達方式的變化。這時期的雜文不再如五四雜文那樣進行廣泛的社會批評,也不如三四十年代雜文鋒銳的政治批評,而是適應過渡時期要求,強化意識形態宣傳以鞏固新生的人民政權。其中不少是以欣喜的心情和明快的筆調,熱情地謳歌了新的時代和新的人群,表彰和闡揚了在新社會蓬勃發展起來的新風尚。這是不同于解放前雜文的一個重要方面。

解放初期,國民黨被趕出上海,但城市的革命秩序尚未穩定,反革命殘余勢力還相當猖獗,敵人又實行經濟封鎖,財政經濟面臨嚴重困難,因此帝國主義者曾預言:中國的解放戰爭雖然勝利,但經濟困難無法克服,非向他們求援不可。然而,從三座大山壓迫下解放出來的人民群眾在黨的領導下,依靠人民民主專政和正確的經濟政策,粉碎了敵人的陰謀,迅速地扭轉了經濟混亂局面,人民生活得到穩定和改善。在《一個奇跡》一文中,夏衍從一張舊報上的本埠新聞,對去年今日的上海和今年今日的上海作了一番對照比較,然后指出:


是的,再過幾天就是農歷的大雪,的確已經是歷年“冬防”最緊張的時候了。今年天氣稍為暖和一點,但往年這時候,似乎也就是每天清晨可以在街頭看到“孩尸若干具”的節令了,而今年,解放之后才半年的上海,“冬防”不像從前喊得緊張刺激,盜劫案減少得很多,跳樓和全家自殺的新聞也少見了,再翻翻今天的晚報:是南京路路面翻修的成功,是人民英雄紀念塔的建立,是投機銀行的遭受處分,是舞女學習小組的再建……這不是再鮮明也沒有的對照么?解放了才六個月,上海已經變了,變安靜了,變成有秩序了,變成建設性的新聞成頭條了,這不是奇跡是什么?《新民報·晚刊》1949年12月2日。


這里沒有空泛的贊美之詞,有的是一樁樁人所共見的事實。從新聞版面的對比,讀者不能不深切地感到上海這個“冒險家的樂園”在回到人民手里之后所發生的翻天覆地的巨變。這篇雜文是針對社會上“遇到那些物價跳動一下就會怨天尤人”的人們的,它有力地敦促他們改變對新社會的猶豫觀望態度,增強渡過難關、復興經濟的信心。在另一篇《刮目相看》中,作者又以確鑿的事實,歷數上海解放幾個月之后取得的重大成就,并從中抽繹出一條重要教訓:“那就是六大方案,是對癥藥。而中共是起重疴的國手”。三個月已收效“如斯之宏”,再進一步堅持下去,跟共產黨走,美國和國民黨的封鎖必將被粉碎,而“上海的真正的繁榮如日東升”。文章對敵人的誣蔑報以輕蔑的一笑:“三個月前,我們聽見過 ‘不出三個月內,上海經濟總崩潰’的謠言,如今這一謠言和 ‘蔣介石回上海過中秋’謠言的下場一樣,昔日要看人民政府笑話的,今日被當作笑話來說,六月債,還得快。”《新民報·晚刊》1949年10月21日。這一類雜文充分地體現了夏衍對新生祖國的無比熱愛,對黨、對人民力量和社會主義事業不可動搖的信念。

上海這個被帝國主義者長期霸占和經營的十里洋場,一經解放,社會風氣和人與人之間的關系也發生了深刻的變化。在《冷面孔》一文中,夏衍說他在解放前最怕看的面孔莫過于銀行行員的面孔、郵局職員的面孔、車站售票員的面孔,因為他們仿佛是你的“債權人”,你要低聲下氣,婢顏妾色,才能存一筆錢寄一封信買一張票。但是,解放后不同了,職工們建立了新的勞動紀律,對顧客態度大不相同了。“郵局職員和顏悅色滿面春風,銀行也有拆去銅柵欄,還發起五分鐘運動,車站售票情形亦加改善。”《新民報·晚刊》1949年10月29日。這些在當時還是處于萌芽狀態的新事物,代表著社會主義的道德風范,表現出了新中國的進步、光明和溫暖。“解放區風氣變革如斯之速,這是誰領導之功呢?”作者擺出了活生生的事實,有力地激起人們對新中國和領導這個國家的共產黨的熱愛和敬仰。社會風氣的轉移,還突出地表現在廣大知識分子、文化工作者的精神面貌發生著深刻的變化。在《梅蘭芳改裝》《藝術家的路》等隨筆中,作者從京劇藝術家梅蘭芳改穿灰布中山裝,從話劇名演員舒繡文到部隊深入生活和電影明星白楊辭退兩家私營電影公司高價聘請,決定參加待遇很低的國營上海電影制片廠等事例,說明了文藝界在思想感情上正在拋棄舊的包袱,決心和舊勢力包括舊的生活方式、習慣趣味決裂,準備貢獻他們的才能心力,為人民大眾服務。從這些文章里,我們可以強烈地感受到作者對新生活敏銳的觀察,貫注著對追求進步的文藝工作者贊賞和信賴的親切感情。

《燈下閑話》另一個重要主題是弘揚“公”的意識。新中國成立后,百廢待興,為了恢復被戰爭破壞得幾近癱瘓的國民經濟,中央政府發行了公債鼓勵集體和個人購買,夏衍在《燈下閑話》專欄中對此事給予了極大的關注。《請打一下算盤》為鼓勵工商界購買公債,詳細陳述了人民政府為工商界所做的工作,然后質疑工商界“難道還能斤斤地吝嗇公債上的一點較小的負擔么?況且買公債一方面是儲蓄,而另一方面又是替自己的將來鋪平發展的道路呢。”說理之外,以利益引導、曉以得失,很具說服力。《自認與自流》先列舉各地公債任務完成的情況:張家口、杭州超額完成,南昌也已完成在望了,而舉國矚目的上海,三千萬份的任務還只完成了二百萬份,對比十分鮮明。接著作者以上海工商界分會的書業支會成立之時即席認購了十萬份為例鼓勵大家,并進一步提醒道:“誰都知道,上海共有三百多個同業公會,而書業公會決不是公會中的實力雄厚的分子,相反,在目下,書業界的困難是相當嚴重的,那么,書業界可以完成的,其他各業就不能完成么?”無需更多的說詞,幾個翔實的數字、一個簡單的對比,情況便一目了然。

《最大的光榮》以上海公交公司短時間內的扭虧為盈為例,說明新經濟增長依靠的是“在人民政府的領導下,發揚了全般工作人員的積極性”,全般工作人員的重要性被突出,他們對經濟增長的貢獻是巨大的,在政治上的意義則更為深遠:“在國民黨時代被排擠被歧視的工程師,終于在新時代里揚眉吐氣了”,由此,新的人民主體形象確立。這一形象在《新生的力量》中被強化,“上海的工人階級已經成了鋼鐵巨人了,他是如此的鎮定,剛強,激烈”, “我們工人有力量”不僅是一個口號,更把工人作為一種政治力量的地位加以定位并憑借報紙這一大眾傳媒在整個社會廣泛發布,以推動社會的一體化進程。

在雜文和包括魯迅雜文的研究中,由于不能準確地把握這一文體的本質特征,曾出現過某種誤解和偏向。例如有人曾把雜文單純地理解為僅僅是暴露黑暗的東西,認為“不見雜文,同時也就不見可怕的黑暗,和使人嘔心的惡毒的膿瘡。”羅烽:《還是雜文時代》, 《解放日報》副刊《文藝》,1942年3月12日。近年來也有評論家寫道:“魯迅對雜文特點的看法怎樣?概括地說就是以諷刺的筆法,‘對于時弊的攻擊’。”蘭翎:《有感于雜文的興廢》, 《當代》1979年第3期。這樣來看包括魯迅在內的雜文不無偏頗。一個革命的雜文作家,不是冷冰冰的玩世者,而是真理的追求者,他既有著憤怒與憎惡,也有著喜悅和贊美。特別是在人民當家作主的社會主義新時代,民主的生活與偉大的建設事業必然給他們以極大的喜悅,他們從中覺察到歷史發展的光明前景,因而在作品中加以贊美,加以推崇,幫助人們樹立起對新生活和新時代的信心,這不能不說是新時代雜文作家的光榮職責。夏衍解放后的歌頌性雜文,在鼓蕩著人們克服困難,建設社會主義的激情,引導人們以社會主義思想原則指導自己的生活和工作等方面,都發揮了積極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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