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煙雨行3
書名: 明月清渠作者名: 述風清本章字數: 2232字更新時間: 2019-06-15 16:14:20
二巖居士“瘸”著腿,一拐一拐地指點謝容徵把他扶到旁邊的配殿。進去后也不知道在嘟囔什么,一邊還時不時地看向謝容徵。
他揉了會兒膝蓋后才端正坐好:“老聽你師父吹噓你們師兄妹,今天見了你,也不過如此,定是那老頭瞎捧,”又轉過身小聲嘀咕:“比我那些門生可差遠了。”
謝容徵聽不真切,又知道他愛和師父較量,只好應是:“比之先生的文學造詣,我們的確望塵莫及。”
二巖居士聽了這個隨便應和的馬屁倒是十分受用,捋了捋胡須,頭也不自覺抬高了。
他看向一旁桌子上棋盤,食指往盤上一扣,瞥向謝容徵:“我聽你師父說,你這棋下的不錯?”
謝容徵聞言眼皮一跳。
她師父就是個臭棋簍子,而這位二巖居士沈叡則是被臭棋簍子罵過棋臭無比的人。
相傳他曾因為賴棋,和元文館大學士吳清執鬧翻。兩人本是幾十年的交情,硬是鬧得半個月不往來。最后是沈叡厚著老臉上門賠罪,兩人才重歸于好。但是和好后,吳清執仍不解氣,故意對外大肆傳揚他為棋圣,棋藝精湛無人能及。
一時間,眾多好棋者紛紛到青崖書院尋沈叡下棋。沈叡樂得開心,一下子過足了棋癮。只是,沒過多久,棋圣的名聲還沒打響,棋賴的稱呼便傳開了。除了他的幾個學生,再沒人愿意同他下棋。
他只當自己棋藝無雙,便自詡“棋圣”。
此時這位“棋圣”正饒有興致地看向她,連說話的語氣都帶上十二分的自得:“在下棋這方面,我本人可是從未輸給他人。”
謝容徵不免有些無奈,若是君子下棋想贏簡單,與這棋賴對弈恐怕很難。輸了,他還會大肆吹噓幾年,墮了一澗山師門的名頭。
“怎么,不愿意呀?”他把手中的棋子一撂:“看來真是你師父瞎吹吹?”
既然提到師父,謝容徵只得硬著頭皮上了:“那請先生賜教了。”
沈叡把棋面上的殘局收了,隨意作了個姿勢,讓她入座。
謝容徵入座后,指向白棋笥:“先生可否讓小輩執白先行?”
“唔——”想先走?沈叡聞言挑眉,想著怎么把白子搶過來。他眼珠子一轉立馬應道:“既然你是小輩就……”
“那就謝謝先生了。”謝容徵不待他把話說完,直接拿起棋笥,執子落定。
沈叡吃了癟,砸了咂嘴,又小聲嘀咕起來:“現在的女娃,真不懂的謙遜之禮,老頭子我又不會不讓你。”
這次謝容徵總算聽清楚了,一時間有些哭笑不得,心想著還不如沒聽見。
老爺子犯完嘀咕后還是乖乖拿著黑子,舉棋不過片刻,也落了子。
一來一往的試探之后,謝容徵便摸清了對方的棋路。
雖說沈叡“臭名在外”,但他思路奇特,布局亦是十分巧妙,拆、擋、分、封、擠,攻勢明顯。
又落下一子后,他得意的捋了捋胡須,心道那端木老弟的小徒弟也不過如此。
只是還沒得意多久,謝容徵很快便斷了他的棋絡。沈叡立馬跳了起來:“不算!我剛才放錯了。”
謝容徵連聲應是:“我觀先生剛才那步棋,也想著是先生放錯了。”
“是的吧。”沈叡笑得眉眼俱開,把自己的棋子收了回來,還好心幫謝容徵把剛才落的白子也一并收了回去。
也不知道下錯幾手,一老一少倒是“有來有回”。
王之衍進來時便看見一位黃裳少女在和他的老師對弈。
棋局正是戰況焦灼之際,黑子看似步步緊逼,實則危機四伏。
待沈叡又落一子后,王之衍心嘆敗局已定,果然,白子落下,勝負分明。
沈叡大腿一拍,剛要賴棋,瞧見一旁的觀棋王之衍,眼睛又是咕嚕一轉,計上心頭。他假意看了看外邊,又裝作不經意往棋盤上一抹,高聲對王之衍說道:“你來了啊,午飯呢都正午了。”
謝容徵抬眼,這才看到了一旁的王之衍。
雖說老師耍賴早已是家常便飯,但是對上謝容徵的目光,王之衍不免心生羞愧。
“午飯已經備好。見老師和,姑娘對弈,衍不忍打擾。”雖說羞恥,王之衍還是得臉不紅心不跳地幫老師挽留顏面。
“你看,這飯好了,棋局又不小心毀了,不如我們就吃飯去吧。”沈叡狀作惋惜,誠邀謝容徵一起用飯。
謝容徵一笑:“先生莫要擔心,棋局我早已記下。”說完,開始把散落的棋子一一復原。
這下沈叡急了。往常的“棋友”待他使出這招都氣的拂袖而去,偏偏謝容徵能忍得。照剛才和她對局的情況,不論再賴幾手,都難以贏她。
不想自己多年保持的不敗戰績被打破,沈叡一手按在棋盤之上不讓她繼續擺盤。
“先生這是為何?”謝容徵裝作不解道。
“這局便算我們平局吧。”沈叡咳嗽一聲。
“可是以棋面來說,是小輩略占優勢的。”
“那是你執白子先行占了優勢,若讓我執白,我定不輸你。”沈叡理直氣壯:“因此此局應當算作平局。”
“先生說的對,小輩的確是占了先行之利,此局平局。”
沈叡笑得花白胡須打顫:“那平局、平局!趕快吃飯去了!”
說完揚長而去。
“家師……小姐見笑了。”王之衍立在一旁,只覺得沒眼看,轉向謝容徵道:“來了許久,不知小姐稱呼?”
謝容徵起身,對他行了見面禮:“沭城謝容徵。”
“嘉南王之衍。”王之衍很快回禮,抬頭后相視一笑。
見沈叡已經走遠,王之衍微微側身,作了個請的姿勢:“謝小姐也請過去用飯吧。”
“王公子請。”謝容徵同樣側了側身子,隨后兩人一道向外走去。
齋堂之內,沈叡已經端了飯坐定。瞧他們來了,趕緊招呼他們入座:“都餓死老夫了。”
“這,你品品,今早,我從我們山那潭子釣上來的。你在那荒山定是沒嘗過。”落座后沈叡指了指桌上那盤魚膾,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謝容徵依言夾了一片,紅肌白理,入口如冰融。
“至甘旨矣。”在沈叡炙熱的眼神中,謝容徵開口稱贊道。
“你再品這梨花酒。”說完又拿起一壺梨花酒要給她倒上。
“先生好意,只是小輩沾不得酒水。”謝容徵見他要拿杯子連忙推拒。
既然對方飲不了酒,老先生本來準備吹噓說辭,只得憋回肚子,看謝容徵多夾了幾片魚生,他臉色才逐漸和緩。
酒酣飯飽,沈叡回了剛才下棋的觀殿。
生怕對方再邀請自己下棋,謝容徵趕忙將一澗山人托她轉交的書信呈予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