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雪月花時
- 明月清渠
- 述風清
- 2022字
- 2019-07-24 19:12:23
指尖劃過上面的墨跡,謝容徵剝落火漆。
信箋上不過兩行字,帶著幽幽藥香。
“琴詩酒伴皆拋我,
雪月花時最憶君?!?
透過熟悉的字跡,謝容徵仿佛又看到記憶中的方季辭。
那時候的謝容徵總喜歡跟在他身邊,季辭哥哥季辭哥哥地叫喚,纏著讓他教自己讀書寫字,儼然是只小跟屁蟲。
“阿辭若是成親了,你可不能這么粘著他了?!遍L公主抱著年幼的謝容徵說道。
小阿徵嘟起嘴,小聲抗議:“我不,我想一直跟季辭哥哥在一起?!?
“那我嫁給季辭哥哥好了?!?
當著兩家人的面,才過了六歲生日的謝容徵便揚言要嫁給方季辭。
姚孟雙嘴上笑呵呵的,回去之后,難得對謝容徵鄭重其事地說道:
“阿徵,以后別再說嫁給阿辭這種話知道嗎?”
“為什么?”
“他不適合咱們家,母親以后給你找個更好的。”
不要!
心中不愿,卻也不敢忤逆母親,謝容徵只在四下無人的時候,趴在方季辭身上,附在他耳邊說道:
“季辭哥哥,阿徵要嫁給你?!?
說完圓睜著水汪汪的大眼睛,捂住嘴巴,小心翼翼地看著方季辭。
沒看清楚方季辭是何表情,謝容徵就被他抱了下去:“阿徵還小?!?
“那我長大以后嫁給季辭哥哥?!敝x容徵又重新爬上去,圈住方季辭的脖子不撒手。
……
手指一抖,謝容徵從回憶中醒轉。
視線又重新落到信箋上。
“五歲優游同過日,一朝消散似浮云。
琴詩酒伴皆拋我,雪月花時最憶君。
幾度聽雞歌白日,亦曾騎馬詠紅裙。
吳娘暮雨蕭蕭曲,自別江南更不聞?!雹?
念完這首詩,謝容徵拿著信箋,思緒暗涌。
“小姐,湯水備好了?!贝簝鹤吡诉M來,小聲稟告道。
沒有任何回響,春兒壯著膽子抬眼看向里面。
隔著紗簾,她看不真切。只是謝容徵的確是坐在里面的。
唯恐自己打擾到小姐,春兒猶豫著是否要偷偷退下。
“好?!?
謝容徵放下手中的書信,站了起來。
窗外一陣風,卷起紗簾。案上的《策論》也輕輕翻卷了兩下。
她嘆了口氣,將信箋連同信封一起,壓到書底。
腦中一直盤旋著那兩行詩。
“琴詩酒伴皆拋我,雪月花時最憶君”
又想起方季辭消瘦的病軀,光是咳嗽就仿佛抽干了全身的氣力。
只那雙眼睛,一如從前的風華。
謝容徵倚靠在浴桶中,任由謝寧擦洗。
謝寧也看出她有心事,拿起一旁的木槿葉并上澡豆打泡。
“那些小丫頭們在偏院斗花乞巧?!敝x寧說道:“不如我去把她們叫過來,就在院里玩,也好給您逗趣?!?
謝容徵搖了搖頭:“你倒是霸王作風,我在她們反而拘束?!?
“她們表現還來不及呢。”謝寧撇撇嘴,把打好的泡抹在謝容徵頭發上。
謝容徵聽出她這是話里有話,知道她這是有意見了。
“你陪我散會兒步就好?!?
“好嘞。”謝寧語氣變得輕快。
謝容徵也拿來一小袋木槿葉打泡,抹在發尾,輕輕揉搓。
待沖洗干凈了,謝容徵穿上衣裳,躺在葡萄架下。謝寧則坐在一邊的小凳子上,拿著厚布幫她擦拭頭發。
春兒和夏兒候在一旁。
夏兒眼睛漫不在意地看來看去,百無聊賴;春兒則盯著謝寧一瞬不瞬。
謝寧自幼習武,伺候人的事,自然是做的不夠精細。
春兒看在眼里,上前婉言道:
“寧姐姐,累了一天了,不如讓我來吧?!?
謝寧瞥了一眼春兒,扭過身去:“我不累?!?
說完為了印證自己的話,下手也用力了許多,一下子扯到謝容徵的頭發。
謝容徵頭皮被扯疼了,等謝寧打發走春兒后,按住了她的手:
“幫我束起來吧?!?
“哦?!敝x寧跑回去,取來角梳,梳好后用條紅段子束在身后。
謝容徵從躺椅上下來,望向謝容繁的院子仍是一片幽暗。
“隨我過去看看吧。”
謝寧雖然不知道去哪看,還是把厚布和角梳都遞給春兒。
春兒本想跟上,雙手愣是被塞上東西,看著謝寧和謝容徵的背影,氣得跺了跺腳。
“寧姐姐自小在南郡照顧小姐,兩人情誼又豈是我們能比的,你又何必事事要搶在前頭?!?
夏兒不止一次見她與謝寧較勁,近來是越發瘋了。
念在是一起進府的,夏兒好心相勸,春兒卻不以為意。謝寧做事大手大腳,對小姐亦是沒大沒小的,遲早惹小姐厭煩。待她被小姐厭棄了,院中自然要有個主事的侍女。桃兒杏兒早在小姐剛回府的時候就已經被訓斥了,如今安靜如雞,只做自己分內的事。至于夏兒秋兒冬兒,都是胸無大志的,不足為懼,說不定小姐連她們叫什么都不知道呢。
“我不過想在小姐身邊伺候而已?!?
春兒嘴上這么說,心里如意算盤打的叮當響,手里發狠地揪角梳,更是把謝寧當做眼中釘肉中刺。
你就造吧。夏兒不去理她,扯過剛才謝寧坐的凳子,從荷包里拿出糖豆含著。
夏兒剛坐下沒多久,謝容徵那邊也走到謝容繁的庭院前。
守院的兩個家丁正捧著一碟花生米配酒猜拳吹牛皮,不想看到小姐走來,忙把酒瓶藏到身后。
酒氣哄哄,謝容徵皺眉,拿出帕子掩住口鼻。
“侯爺回來了嗎?”
謝寧上前去問道。
“侯……侯爺還未、未回來。”
兩個守院家丁自知犯錯,不知是喝了酒舌頭發麻還是因為懼怕受罰,說話都在哆嗦,頭更是恨不得扎進地里。
謝寧看了一眼謝容徵,又說道:“等侯爺回來,去我們院里知會一聲?!?
“是!是!是!”家丁忙應諾。
謝容徵受不了這哄天的酒氣,轉身離開。
“真是不像話。”謝寧又嘟囔起來:“夫人和侯爺不在家,這些下人就浪蕩起來,沒得下人的模樣。”
“該讓寧兒管家?!敝x容徵收起手帕,打趣道。
“那我不得氣死。”
謝寧上前去挽住謝容徵的手,兩人沿著燈籠漫步到花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