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塹山堙谷
- 明月清渠
- 述風清
- 2019字
- 2019-07-10 22:38:25
那天歲巖山一別,勾起了沈叡內心沉寂的棋癮。
這幾日他一直期待一場勢均力敵的對弈。
以至于回到書院后就想著法邀謝容徵過來,想著與她再來一盤。
沈叡執棋,暗中下了決心要全力以赴。
可不過下了三十來手,他便發現謝容徵的棋略較之前大有不同。
若以物來形容,先前的對局更像是一個精心織就的巨網,誘敵深入再一舉反撲;而此局卻如矛盾,攻勢明顯,又留有余部。
一個人的棋風為何會轉化的如此快?
強勢之下,沈叡神色凝重,落子的間隔也越來越長。
與沈叡相反,謝容徵相比之前更加從容,稍加思索片刻就落定棋子。
心知自己是越走越遠,贏不了了,沈叡也不再多作思考,把棋子一扔:
“我肚子餓了,他們怎么還不傳飯,想餓死老夫。”
一邊說一邊提起長衫,走向門外。
對門兩個學生,鄧維生和王麟正在互相考問近日所學的要點,聽到沈叡的聲音就都走了過來。
“先生,您有何吩咐?”
“今日的午飯怎么這么晚還未做好?偷懶是不?”沈叡說著,余光瞟了一眼謝容徵。
學生覺得奇怪,不是您吩咐的,下棋的時候別來打擾。
但這個情形,咱也不敢問,咱也不敢說:“午飯已經做好了,都在等您呢!”
“那……”沈叡轉過身去,見謝容徵也走了過來,松了口氣:“吃飯去?”
“好,那就先用飯。”謝容徵面帶笑意:“這局就作罷。”
“那就罷了!”
沈叡背過手,往飯廳方向走了兩步,又停了下來,小聲惋惜道:“就是可惜了老夫的辛苦布局!”
謝容徵跟在他身后沒聽清楚。
一旁的鄧維生和王麟卻聽得真切。
只是根據他們對先生的了解,若真有優勢,又怎會臨陣退去?
二人如此一分析,不由自心底佩服謝容徵。
沈叡說了這么一句之后,覺得舒服多了,想著吃完飯就回去推翻重來。
午飯早已經安排妥當,只是學生們都在等沈叡。
他們一來,眾人也紛紛來到飯廳。
“素餐簡食,你隨便用用,混當填個肚子。”沈叡拉開椅子就座,又招呼謝容徵坐下。
都是些家常素菜,配上清粥,的確簡單。
“是。”謝容徵也不再拘束,在一旁坐下。
食不言寢不語,飯廳雖坐了十余人,但一餐飯用下來,除了碗筷的碰撞聲之外,倒沒什么雜音。
沈叡吃了個七八分飽,就放下筷子,對謝容徵說道:“我先回書房,你吃完后也過來,我還未與你分出勝負。”
謝容徵微微一笑,知道他這是趕著回去作弊。
飯廳本就寂靜,沈叡一說話,學生們都看了過來。
目送沈叡出了門,姚愫君小心翼翼地捧著碗坐了過來。
“阿徵姐姐,你是和先生對弈嗎?”
謝容徵點頭應是。
“輸了?”
“沒。”
“那你贏了啦?”姚愫君有些訝異。
謝容徵無奈笑道:“也沒。”
“哦——”姚愫君恍然大悟:“和先生下棋,沒輸就是贏。”
看來沈叡的棋名真是眾人皆知了。
謝容徵也放下碗筷,想去瞧瞧沈叡又有什么花招:“先生還在等我,我先過去了。”
“哎!等等我!我同你一起過去!”
說完姚愫君忙扒了扒碗里的飯,三口并做兩口,一卷而凈。
“你慢點。”謝容徵勸道。
話還未落,姚愫君憨笑著放下碗:“我吃完了,走吧。”
謝容徵又好氣又好笑
兩人出了飯廳。四周沒什么人。
謝容徵作為姚愫君的表姐,詩會上的事,她也看在眼里。心里有話想勸導姚愫君,但又擔心她不喜歡聽,更生怨言。
猶豫之后,謝容徵還是開了口:
“你近來若是放了假,可到我家中尋我”
拉過姚愫君的手,拍了拍:“在書院中學習,多問多聽,有不懂的尋先生或者師兄,他們都會幫你解答,千萬別憋在心里。”
姚愫君是知道自己的表現讓謝容徵失望了,她低下頭,抓住謝容徵的手,捏了捏她的食指尖:“中秋會放一天假,屆時我去尋姐姐。”
“那就好。”
書院本也不大,繞過兩個轉彎就到了沈叡書房邊。
謝容徵摸了摸她的頭:“就送到這兒了,你回去休息會兒。”
“嗯。”姚愫君咬著嘴唇,認真地點了兩下頭。
與姚愫君揮別,謝容徵踏進書房,果真見沈叡正拿著兩個棋笥變更棋局。
她又退出門外,“叩叩”敲了兩下門。
沈叡看到謝容徵,慌忙把黑棋笥放回去,而后,正襟危坐道:“進來吧。”
“先生。”謝容徵問好后,坐了下來。
棋局變得面目全非,沈叡做賊心虛,知道她是看出來了也有恃無恐:
“我剛才不小心撞到,不如重新來過?”
又怕謝容徵早已記下棋局,沈叡又摁住她的棋笥暗示道:“近來記憶老退,老夫早已不記得剛才的局勢,你若要復盤,老夫只怕你欺負我老來健忘。”
“先生說的是。”
謝容徵開始收棋,沈叡樂得開心。
“愫君在書院也有六年了。”謝容徵還是想聽聽沈叡的看法,故開口說道。
“唔。”沈叡也知她會問姚愫君的情況,摸了摸鼻子等她繼續說。
“見她行事多不穩重,給先生添麻煩了。”
謝容徵知道,青崖書院收學生的要求嚴明,若不是看在師父的面上,姚愫君是斷然進不來的。
“麻煩到說不上。那丫頭雖笨了些,比不得她的師兄弟,但也不是塊朽木。”
“還望先生多加指點。”謝容徵頓了頓,又把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以小輩拙見,書院鐘靈毓秀,高材濟濟一堂,愫君難免會有壓力,若先生能適時贊揚她幾句,想必也會增益。”
沈叡微微頓首,姚愫君一直讓他頭疼。
水平雖是書院最差的,但也不至于一個童試都屢考不中,如此擠壓下去,只怕還未成材就被壓垮。
“老夫心里有數。”
棋面收拾好了,沈叡側了側身子:“那就先下棋吧。”
“先生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