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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只是當時已惘然(四)

  • 從前有片丁香海
  • 煮煮小倩
  • 3583字
  • 2019-06-21 16:51:19

她乖順了,無端的,寂靜的,安好的。不再惹事生非,不再存有一絲絲的希望。

他走了,是被她趕走的。他滿身的血,滿身的傷。凌晨三點,耿磊喝了丁香提前下了安眠藥的湯此時正悶聲如雷。

丁香叫醒他,解開綁在他身上的繩索。

“你快走。”彭輝被驚醒,他已經兩天沒吃飯了,渾身的疼痛。

夜晚很靜,彭丁香看見他好像傻了似的站在門口,溫柔的從他的褲縫邊拿起他的手。

“快走啊。”丁香微微張唇,自持住情緒。

“別再回來,別再找我。這些錢給你,趕緊出國去……”她著急的把錢放在他的手中。

“一起走。”

“不,我不能。”她用力的洗了一下鼻子。抬眼盡量讓眼淚倒流,他的勢力很強大,他的信徒會為他做出任何事兒。

“我不能走。”

因為寂靜的士的呼嘯聲驚人心魂。在公車站轉彎的第一個路口昏黃的燈光下,丁香送走他。

那廝竟然跑回來,緊緊的抱住她,相擁之中我體味到他的溫度,觸摸他厚而柔軟的黑發,我知道我現在也很幸福。

女人推開他,一個巴掌狠狠的重擊在他滿是傷痕的臉上,烏青的血跡不值得憐愛。

“你滾,你救不了我。”她歇斯底里的吼。

“怎么樣才算救你,你告訴我!”

“帶冰花蓮來。你帶冰花蓮來!”她胡亂的抹了一把淚。“那樣才能救我,也就是說這個世界上只有我的男人才能救我。你越界了。”

她最后幾個字說的一字一句,扎人耳朵。

他笑了,不知道為什么而淌下淚水,混在臟臉上,像個世界上最最滑稽的小丑。黑夜之中遙遙無期。他轉身,一步一瘸的向前走,飄起的頭發一如年少的巷口,消失在凌晨的大街上。他放棄了她,徹徹底底。

難得愜意,耿磊難得的放過她。她得以偷閑的在陽臺上看看書。

紅色的書面《磊公傳記》。

磊公是耿磊的化名。也是XX教的教主。

雪婕記得少時歸家,枯黃的木質桌上偶會擺幾本雜書,這就是其中一本《磊公傳記》。她還記得,屋漏偏逢連夜雨,被狂風吹得老電線飄搖不定時不常時就熄了燈,所以一不留神書頁就會被蠟油燒壞,一頁書上有七八個枯焦的窟窿眼也是屢見不鮮。但那本書不同于所有的書,枯黃的書頁完好無損。林楓為了這本書甚至不惜用手去接滾燙的蠟油。

《磊公傳記》,扉頁是引言。

這世上有兩種人,一種是惡人,一種是更惡人。

我是屬于第一種的,而我的表哥和世界上大部分的正常人屬于第二種。

十二歲的時候,我殺了長久以來一直嘲笑我羞辱我的二表哥,他輕輕松松說的一句話對我來說不亞于在我的臉上撒尿一樣令人作嘔,我隱忍不敢反抗的良知一直在提醒我的不過就是反反復復的一句話,不至于。

我覺得這沒什么,世界上大部分的人都是在忍耐中度日的,因為這無聊的生活,不允許我歇斯底里也不允許我喪心病狂。我們能做的只有容忍,忍耐是我們的唯一選項卡,很慶幸這是我的強項,不管我是否身處在地獄之下,也不管我是否正受著煉獄之苦,從不反抗也從不翻臉,我要寬恕,感謝呼吸,感謝命運,感謝活著。就算再煩也要為了繼續生活而忍耐,我只想笑問神,究竟是要讓我成瘋還是成佛?

于是擺在我們面前一個同樣的問題,到底是向惡,還是自我毀滅。

終于我忍無可忍,我才明白毀掉一個人的或許不是什么摧殘性的施暴,而是長此以往看不見頭的黑暗,就像是微量的毒藥,足以讓人慢性死亡。

惡不等同于臟,是美麗,磊公常常做夢,夢見雪山之巔的冰花蓮發著光流著血,惡同冰花蓮一樣的美麗,美麗得讓人寬恕。也像是讓人成癮的大麻,救人于苦海之中,至極樂之幻境。

惡是侵染了更惡人的病毒而患上的一種美麗的病。更惡人造就惡人的過程,可以像是圣母造人一樣偉大光輝,也可以像落入人間的精神病,殺人可以不用償命。

直到磊公認識到這一點我看見他的鮮血汩汩的往外流,我激動于終于可以不用看見他的惡心嘴臉,但卻墜入了另一個噩夢,怕。

因為這個,磊公開始逃亡一樣的人生。

這樣的生活總是很煩,一半罪惡,一半善良,一半沉醉,一半清醒……使我陷入兩難的境地難以抉擇,我猶猶豫豫,最終決心再也不做惡心的更惡人。

現在我驕傲的說我是十惡不赦的人。但更惡人不知道,有的時候惡人比所有的正常人都更相信善良,在沒有被逼瘋之前他們的忍耐曾是渡世的菩薩所不能及的。

我什么工作都做,躲活了十幾年,當我有一天不再害怕的時候,我覺得我就是神。

于是更姓改名,創立了教派。

我教安慰像我這樣的惡人,反對更惡人。

這亂七八糟的人間,是非善惡全都顛倒了……或許身處無底黑洞之中的我們,惡本身就不是我們的錯,而是能活下去的正解。

丁香合上書頁,只是覺得可憐,什么到底誰對誰錯,已經和我沒了半分關系。

英熊聽了劉符濤的話不在糾結于小倉庫的是是非非,好在能再回到顧家的時候,托天時地利的福,才在有生之年能看見這樣精彩的鬧劇。

顧家父子變成了冷眼的仇人。

門沒鎖,玄關的地方多了一雙精美的女士鞋。

偌大的客廳,中央的真皮沙發上,坐著一個陌生的女孩兒,約摸是18.9的模樣,打扮特別的不符合年齡。她海藻一樣的長卷發遮住半張臉,英熊看見她另外的一邊臉的眼周化著濃濃的煙熏。抱著肩膀,尖聲尖氣的破口大罵,“顧南琛,你不是個男人!我不管!你們顧家要對我負責,你們弄臟了我,要對我負責!”

“好好好,我們一定會給你交代的。”顧劍秋安撫女孩,轉身指著顧南琛的鼻子大吼,“孽障!你做了那么多的臟事兒,我們顧家的香火算是叫你盡了。可憐祖宗顯靈,賞賜我們的福氣,這才得以延續我們顧家的香火,你還嫌臟,你到底想要怎樣!”

他低頭玩弄腕表,像是看戲,一言不發。

“孽障!你快說,到底給人家女孩什么交代!”

顧劍秋眼珠子一轉。“要不,就把姜美娜……”

霎時,作為局外人的顧南琛,臉上竟露出了不合時宜的笑容,看顧劍秋這般滑稽樣子,又收斂笑容,“說我做了臟事兒?當初成立顧氏的時候,要不是有姜家資助,現在你憑什么高高在上。”

“你說我?”顧劍秋孔武有力的手拎起犢子的衣領,“你裝什么?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根本就不想要姜美娜,現在好像你多高尚似的。”

英熊從門口進來,想借自己警察的身份,替顧南琛解圍,“我是警察……”

說時遲那時快,女孩的手像鋼爪牢牢地固定住英熊的頭皮,往墻上一甩,大呼小叫,“警察你媽啊!”英熊被甩在離墻壁一毫米之距的位置,還好反應的快,一只手扶住紅木桌,另一只手抓住顧南琛的手腕,把他從老頭兒和女孩兒之間抽身而出。

“我說,這是因為什么事兒?聽我說小伙子,父子沒有隔夜的仇,給你老子道個歉,也免得家里的氣氛這么尷尬。”英熊坐在他的面包車里車里勸慰他。

“美娜不能生育了。”

“為什么?”

“她的身體太虛了,頭胎就差點兒難產沒挺過來,醫生說如果再冒險風險很大氣,所以她的家里人堅決不讓她再生了。”

“這樣啊,但是剛剛那個女孩兒……”

“丁嘉麗是我在酒吧認識的,其實我也不知道怎么就……”

“喝酒了吧。”他笑著說,“聽令尊的意思是要留下哪個女孩兒。”

“我不想。”

英熊嘆了一口氣,“是啊,就算姜美娜再怎么十惡不赦也是因為你,那個女孩就是奔著你家錢的。”,英熊調整后視鏡,想看看他的表情,他卻把臉別過去看窗外。

“你們家的養女……是叫彭丁香是吧?”

他的眼神才恢復了一點活氣兒,“怎么了?”

“這么長時間沒回來……”

“嗯。慰問死者的父母了,她們在上學的時候感情好。”

“嗯。”英熊真的不知道問什么好,他一直覺得這兇手和顧家根本就沒關系。線索就在那個小倉庫,或者就是那個可疑的女人。

英熊告別了顧南琛之后,買了一個煎餅果子,方向盤不自覺的又去了那間小倉庫。

熟悉的一切,大木箱子,打開之后,空空如也。英熊摸摸木箱子底,有薄薄的一層土漬。土?箱子里以前裝過土嗎?為什么要裝土呢,搞不明白。

腦袋昏昏沉沉的,應該是病了。離這兒最近的就有一家東鴻診所,先買點兒藥吧,反正結果差不差得出來,身體可不能耽誤了。

盛夏的綠蔭下,大卡車掀起干燥的塵土。夏天是個極端,躁起來沒有哪個季節能與之媲美,靜下來,仿佛比死了還要寂靜。

“你好,有沒有感冒藥?”

英熊見他面熟得很,五官的比例和協調程度身高身材和陸海幾乎大同小異,難怪一進門差點認錯了呢。因為高度近視,他湊近了變態似的盯著男人胸前的小牌牌看了很長時間,男人的的臉上露出了難色。

看仔細了,陸魁爭。

“冒昧的問一句,你認不認識陸海。”

男人的臉瞬間變得特別難堪,一瞬間的變化,仿佛換了一個人。

“別跟我提他。”

“我是警察,告訴我為什么。”

“因為她打了我的女人。”

“你的女人?”

“彭丁香。”

“能仔細說說嗎?”因為店里沒客人,所以應了英熊的請求,去了一家燒烤店喝了幾杯小酒。

“在剛認識彭丁香的時候,我也追求過她,但是她允了那小子,這沒什么,畢竟是她的選擇。可是有一天我看見他在打她,我上去制止問是什么原因,就因為姜美娜的孩子著涼了,丁香為了給她的朋友胡穎求情,所以……你不覺得這很過分嗎,所以我再也沒有聯系過他。”

英熊記得的確,前幾次見面陸海就跟他說過確實鬧過矛盾,僅僅是打了彭丁香一巴掌,那小子一定在說謊。他現在可以明確一點的就是,陸海和彭丁香還有他的三哥陸魁錚這三個人的關系簡直是分崩離析。

陸魁錚鎖上小診所的門,回到小旅館大約22.00了。

手機屏幕亮了一下,你的扯謊能力很強。

他嘲笑一下,“這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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