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秋水走了之后,客棧就我們?nèi)x工了,阿黃似乎認(rèn)識個男的,每隔幾天晚上就出去玩。俊杰依然努力想在這地方約個漂亮大胸的女人,而我每天除了整理被單就是做菜,逐漸適應(yīng)了廚房味道后,我做的菜越來越能入口了,有時我也會去外面轉(zhuǎn)轉(zhuǎn),背著一個沒有相機的相機包,畢竟要裝出一種在做畢業(yè)作品的樣子。
當(dāng)華哥和王小姐問起我的事情時,我都會編造一大堆故事給他們,最多的故事就是我大二那會從廣東汕頭一路搭順風(fēng)車到LS的故事。我確實做過這事,而且印象很深刻,甚至為之爛掉了十個腳趾,而且遺留下很嚴(yán)重的腳痛病。
他們對這事似乎感到很驚訝,我提起時就會收到這樣的疑問,你做這件事的目的是什么?我對這個疑問的回答很簡單,或者說我自己也不太明白,只是敷衍了他們而已,我說是因為LS對我有種吸引力。王小姐笑說,LS對誰都有吸引力。
這讓我有點語塞,XZ自古以來都能算是一塊具有魔力的土地,以不同方式朝圣去LS的人很多,我肯定不算一個,因為我只是想證明自己而已。第一次去是大二,那時是一個人搭順風(fēng)去的,第二次是大三,和蔣蓉,也就是我前女友,坐火車去的。第一次去走馬觀花,亂看一通,第二次去只感受到了心痛還有遺憾,對于風(fēng)景,確實沒心情看的。
我自然只講了第一次去的故事,說的繪聲繪色,添油加醋扯了一大堆,王小姐聽了幾次就膩了,她說,你這樣說,我真的也想去看看,不過得等到我兒子長大后才行。
我心里想,等你兒子長大了,你就得看著他上學(xué),哪里還有時間去?王小姐抱著她兒子走來走去,嘴里咿咿呀呀地哄著,從華哥表弟胖子的口中我得知,王小姐出生貧寒,家里是信基督教的,而胖子則說,在中國信基督的家庭都很窮。
可是華哥家卻勢力很大,旅途客棧只是他家族產(chǎn)業(yè)的一部分,華哥很喜歡王小姐,不顧父母反對,最終在一年前娶了她。來到華哥家后,王小姐便一心想生個兒子,這樣也可以擋擋華哥家人的閑話。半年前她終于如愿以償,生了兒子的王小姐越來越自信了,過往貧窮的生活讓她對每件事都精打細(xì)算,當(dāng)上老板娘的王小姐大刀闊斧改造客棧,所有與文藝沾邊的物件都買了點放在房間和大廳里,她將以前自己沒法實現(xiàn)的理想生活都用錢買到了。
盡管王小姐不會給我工資,我依然覺得她已經(jīng)很好了,至少肯收留我,而且給予我極大地信任。也許等俊杰和阿黃走了,我就是這邊唯一的義工,也就是華哥之下,權(quán)利最大的人了。當(dāng)一個客棧的管家倒是不錯,但目前我只能每天坐在電腦前,刷著無聊的電影,登記著來來往往的客人。
八月末一個平常的夜晚,蚊蟲依舊的多,咬得我不停地?fù)现_。正撓得舒服的時候,進(jìn)來一男一女,男的高高大大,女的卻很瘦小,仿佛才十三歲左右,身高也就一米五,有點發(fā)育不良的樣子。她頭頂一個貝雷帽,然后戴了一個藍(lán)色的口罩,竟然和我的口罩有點相似。他們倆似乎有點矛盾,一前一后,兩人都皺著眉頭,嘴里嘀咕著什么。
二位要大床房還是標(biāo)間?
女的望也沒望我,從錢包里掏出身份證,遞了過來,隔著口罩,溫柔地說,要兩間房。
我接過身份證時,卻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手,冰涼冰涼的,一種熟悉的感覺讓我忍不住望了下她的臉,她似乎也感覺到什么,與我對視了的那一瞬間,一些影像以每秒千萬幀的速度浮現(xiàn)出來。記憶里有城墻,樓梯,還有湖畔的秋千,更多的是,有一張美麗的臉龐在微笑。
我敢肯定之前出現(xiàn)在幻覺或者夢里城墻上的女孩就是她!雖然戴了帽子和口罩,可她的眼睛卻騙不了我,從她的眼神反光里,我仿佛都能看到很多熟悉的影像片段。
我和她就這樣僵了一會,旁邊的男人拉了拉她,有點懊惱地說,到現(xiàn)在你還不接受我?
女的看著我,頭也沒轉(zhuǎn)過去,說了句,你是誰?
我愣了下,說,你,你是對我說的嗎?看她沒回答,我便說了自己的名字。
她聽到后,手有點顫抖,身體也搖搖晃晃,用一種奇怪而熟悉的眼神望著我,隨后那男的接過房卡,拉著她去了房間。我可以看出來,那女的被拉著走時,眼睛也一直望著我。
她是我前些日子老是幻見的女孩嗎?如果真的是,那我和她有什么關(guān)系,畢竟在我二十多年的記憶里,確實沒有這個人出現(xiàn)過。我突然想到,登記身份證時應(yīng)該有她的身份證信息,我趕忙查看了下,女孩的信息顯示她叫吳纖瑤,也是安徽人,而且和我來自一個城市,馬鞍山。
這讓我驚愕不已,邏輯和理智告訴我,這絕對不是巧合。她是九五年出生的,剛好比我小一歲,我努力地搜索著二十年的回憶,試圖從小學(xué)到大學(xué),找到一切與吳纖瑤有關(guān)的記憶,最終只有一堆雜亂的幀數(shù),我只能記得她在城墻上笑著,微風(fēng)拂過白裙,還有藍(lán)色的湖,一道樓梯。
我承認(rèn)自己缺失了大年初二那段記憶,前幾天早上出現(xiàn)的幻覺里,我發(fā)現(xiàn)自己在那段時間里殺了父母,可是幻覺結(jié)束后,一切都證明我大年初二后什么事情都沒發(fā)生。而吳纖瑤的記憶卻不知道在何時缺失的,我是在過完年后才有的關(guān)于她的夢境,在夢里,我每次跑著去城墻那邊,她都會笑著跳了下去,隨后就驚醒了。
聽著他們倆咚咚的上樓聲,我知道男的住三零二,吳纖瑤住三零三。隔著樓層,我還是能聽到斷斷續(xù)續(xù)的爭吵聲,他們倆應(yīng)該是情侶,只是吳纖瑤有點不太情愿。因為在夢里我是朝著陽光看城墻的,所以很難看清她的臉,如果有機會再看到吳纖瑤,我一定要看看她的臉龐,并且和她說出我那半年來有關(guān)于她的夢,如果最后真的只是個夢,我也不遺憾了。
為了不錯過他們倆退房的時間,我通宵坐在椅子上,等著他們下樓。秋水送給我的表就戴在左手腕上,我時不時抬手看看時間,很快便過了十二點,緊張伴隨著興奮的心情蕩漾著,我一點困意沒有。
大概是到了凌晨一點的樣子,我沖了第四杯咖啡,看著肥皂劇,耳朵一直聽著樓上的動靜。忽然一陣悉悉索索的下樓聲引起了我的注意。
我轉(zhuǎn)頭望著樓梯口,詫異地看見那女孩緩緩扶著墻壁走了下來,她先是看著我,然后走到了我面前。
這位叫吳纖瑤的女孩終于沒有戴帽子和口罩了,我久久望著她那張精致的臉龐發(fā)呆,她被盯地有點尷尬,對我說了句,嗨。
我回過神來,放下咖啡道,有事嗎?
她退了幾步,坐到了椅子上,低著頭然后緩緩地說,有件事,我不知道該不該說。
什么事情?
你長得很像一個人,我第一眼看到你就想到了他。
噢?像誰呀?
一個朋友,不過他已經(jīng)死去了。
我心里咯噔了一下,不緊不慢地問道,一個死人?你也太會開玩笑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