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睡了多久,只記得是被凍醒的,睜開眼時,窗外白茫茫一片,似乎是霧氣。現在是八月份,正值一年最熱的時候,怎么可能會起霧。我起來推開客棧的玻璃門,一陣刺骨的寒冷伴著白色的霧氣瞬間撲面而來。我有理由深深認定這是深秋才有的寒霧,難道是我一覺睡了一個夏天?我只穿了一條單薄的褲子和一件短袖,哪能抵御這般寒冷,渾身發抖,趕緊關上了門。
正當我在屋內踱步時,門開了,華哥走了進來,他用奇怪的眼神看著我,仿佛定住了一般,過了好一會他才回過神,問道,你是誰?怎么在我客棧里?
我笑道,華哥你是不是沒睡醒?我不是那義工嗎?俊杰還沒醒嗎?趕緊借我件大衣,我都凍死了,這個天氣變化的真快,昨晚還那么熱,今早就起霧了。
當我說出我的名字時,華哥突然驚恐地奪門而出,我也追了出去,看著華哥邊跑邊回頭地慢慢消失在白茫茫的街道上,我追了一小半再也受不了蔓延的冷顫。就這樣愣在了慈云路的黑白墻邊,我一個人也沒看到,寂靜得令人發慌。
我扶著白色的墻一步步往回走,突然摸到一張紙,是一張通緝令,再往前看,整面墻都貼滿了相同的通緝令,上面的照片讓我有一刻大腦一片空白。
我看見了自己,通緝令上正是我的照片,而通緝我的是馬鞍山警方,竟然說我殺了三個人,這三個人不是別人,正是我的父母和前女友。這讓我驚愕不已,也陷入了無盡的恐懼,我怎么可能會殺了那個女孩?更別提自己的父母。當盡力回憶我過年后的那一個星期時,我發現自己卻無法記起任何事情,但是我和那個女孩明明在過年前就分別了,這段記憶我相當深刻,根本沒有傷害她,哪怕罵一句也沒有。
我顫抖著拿出手機,打開后那些每天都有的未接來電都不見了。再打開通話記錄,卻發現最后一通未接電話正是大年初二,而且是我父親的。
我又看了看短信記錄,全都不是我寫的,仿佛是有人拿著我手機在和別人聊天而且短信內容令人發寒。我心里開始發慌了,盡管這四年來我一無所成,但在這客棧正慢慢開始有點了希望和光,今天卻被各地通緝,我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殺了他們,然后又失憶了。但我來這邊這么多天,也沒看到這面墻上有通緝令。而且從這些發黃的紙張來看,通緝令貼的時間已久。
我抱著頭蹲在了地上,皺著額頭,忍著劇痛去回憶過年的那段記憶。除了支離破碎的一些年夜飯和拜年的事情,我實在想不起有任何與父母沖突的事情。
我是在一月十三號從廣東汕頭出發,坐火車去了桂林,然后和我前女友,也就是蔣蓉會和。然后我們一起去了LS,她長得很普通,不是我喜歡的類型,而我也不是她喜歡的類型,因為時間久了,就不想離開彼此。就是在LS,那天晚上我生日,她卻沒有回來,說是上夜班。
我知道她是沒有夜班的,一定是編造的理由,后來果然在她手機里發現了太多不好的事情,當時我自己也有很多對不起她的地方。就這樣,第二天我和她吵了一架,然后分道揚鑣了,我坐車回到了家過年而她則和那個男的留在了LS,住在我租的客棧里。
這段記憶我不會忘記的,所以我絕對沒有殺了她。可是我父母呢?我拿出手機開始按下父親的號碼,因為在馬鞍山一直流浪,我接到他的電話都不太想去接,更不會主動給他打電話,我還想著等自己生活走上了正規,就回去好好陪陪父母。我冒著汗聽著手機那一段的嘟嘟聲,希望可以聽到父親熟悉的問候聲,結果卻是無人接聽,我又撥打了媽媽的電話,也是無人接聽,我終于開始覺得是自己殺了他們了。
我看了眼通訊錄,還有我表姐的電話,撥通后,那端傳來她驚愕地大叫聲,你是弟弟嗎?喂?你說句話啊!不要再躲了,現在全國都在通緝你!你殺了你爸媽,早晚也要被抓到,趕緊去自首吧!
電話那頭又多了很多聲音,似乎是表姐她一家都湊到了手機旁,她們無一例外得驚訝和憤怒,我支支吾吾地回了句,我不是你弟弟,然后掛了電話。
原來這一切都是真實發生的,只是我失憶了而已。我癱坐在墻邊,痛苦地流下了眼淚,我想一定是自己一時沖動而發生的那一些慘劇,對于未來,我已經不報希望了。哭了一會,我背負著殺人犯的罪名一步步回到了客棧里,準備打包好東西去警察局自首。我進了房門,躺在了自己的床上,而俊杰還在呼呼大睡,空調竟然還開著,只有二十三度,我凍得趕緊關了它,然后用被子蒙住了自己的頭。
當回憶伴隨著鎮痛襲來時,我想自己應該明白了發生的這一切。在馬鞍山流浪的原因就是因為我殺了自己父母而不能回去,只好流落街頭,靠過期食品和網吧度日。而殺死他們的那段記憶被大腦抹除了,而每次回憶時的鎮痛是為了讓我忘卻這一切而已,雖然還沒有十分清晰地記憶但是解了大致的因果還是讓我有些釋然,我把被子一扔,拿出了自己的帆布包,開始往里面塞衣服和褲子。
即使我不愿承認這個事實,我也沒法解釋一些事情,但就目前來說,發生的所有怪異的事情都有可能因為我的失憶而變得可以解釋了。俊杰被我悉悉索索的聲音吵醒了,他茫然地望著我,問道,你要干嘛去?
我嘆了一口氣回答道,去我該去的地方,對不起這些我騙了你們。
俊杰愈發疑惑了,他問道,你騙我們什么了?等等,你不會現在就回家吧,才做了一個星期而已,你不是說好做半年的嗎?是不是工作有點累?還是沒錢拿?
我已經背好了包,答道,不是這些原因,我不想連累你們,既然一切的事實都證明是我犯的錯,我就得為這些事情負責。我雖然忘了那些可怕的記憶,但我不能否認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