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門想要追上去解釋幾句，但當他遲疑著下了這個決心的時候，布特已經走進船長室，關上了門。休門無奈地聳了聳肩膀，環顧了一下周圍憐憫地看著他的船員們。甲板長為他做了新的決定，他把升降梯門打開了。休門只好從那里又下了船，回到了新瑞愛號上，向遙遠的索斯方向駛去。

布特在小憩中被那個新上船的年輕人叫醒，他說他的那個本地的朋友從另外一艘漁船那里確認了休門提供的信息。

“趕快把他叫回來。”布特說，他似乎明白了什么，從口袋里掏出了休門的名片。

“他還會回來嗎？”年輕人說。

“也許會的。”

不久以后，海面上又出現了新瑞愛號的影子。漁船的升降梯重新降了下去。當休門再一次出現在漁船甲板上的時候，布特的眼睛里充滿了期待。

“你怎么能預測得那么準？”他問休門。

“是它的預測，”休門看著波光粼粼的海面說，一只手拍了拍衣服口袋里的休模機，“長話短說的話，與一種叫做新瑞愛變換的模擬方式有關。”

“準確率有多少？”布特追問道，把臉轉到能看清休門表情的地方。

休門向他轉過臉來，“如果此時你親眼看見那些索斯魚在下邊的水中游動，會有多少把握認為它們的確在那里存在？”

“就像發生在眼前？”

休門點了點頭。

“不過，相距那么遠的距離，我們的競爭對手會在我們到達之前就蜂擁而至了。”

“這次我會給你一個相距更遠的瑞深魚群的信息，”休門說，“但是魚群會在我們到達的時候才形成，那樣就不會出現任何競爭對手了。”

這條信息是寶貴的，布特不無擔心地問他，“你需要多少報酬？”

“第一次免費。”休門的回答毫不猶豫。

他隨著布特的漁船一起啟程，新瑞愛號跟在后邊。夜幕降臨了，天上掛著新瑞愛星兩顆不同顏色的自然衛星，從這里，對它們來說遙遠的星球上，無從知道那上邊正在發生的悲歡離合，只能借助想象的翅膀。本沒有遠近之分，休門站在甲板上想，想象也是一種關聯。

海面上的風逐漸大了起來，按照天氣預報，風暴今晚將從遠處繞過，但它在現實中直擊了這片海域。大雨傾盆，漁船在波濤中劇烈地顛簸著，周圍仿佛籠罩著一片白光。船員們穿著連帽雨衣在甲板上加固捕撈設備，大聲喊叫著以協同動作，休門也加入其中。

閃電從里到外照亮了包裹著它們的黑夜，也照亮了這片洶涌的海面，給它鋪上一層光箔，變幻的風向將波濤匯集重組，讓這片光箔越升越高，它們不再只是海面的裝飾，不再只是水的影子，它們疊加成變化萬千的閃爍，擁有了自己形象化了的性格。

到了后半夜，風雨漸漸地停了。布特安然入睡，他的心情比昨晚要好得多，因為感到好像有一種神奇的力量在幫助他，休門就是被這種力量派到他身邊來的。

布特醒來的時候，窗外已經完全放晴了。他從床上起身，推開艙門，走到甲板上，柔和的海風吹過臉頰，耳邊回響著海鷗歡快的叫聲，它們正在成群地盤旋在海面上，時而束起翅膀向海里沖去，濺起一朵朵白色的浪花。

環繞那些浪花的，是幾個巨大的漩渦，由魚群在海水里的盤旋轉動形成，海面的浮游生物因此被不停地吸向海洋深處。劈波斬浪，漁船以最快的速度開了過去，立即開始下網。沒過多久，滿載瑞深魚的漁網被起網機慢慢地拉了上來，站在前甲板上的獵捕槍手也抓住了轉瞬即逝的機會，捕獲了一條昂貴的達通魚，這是他們此次出海最大的收獲之一。

“我見識到了休模機的神奇。”布特對休門說。

“謝謝你這么說，”休門站在甲板上的升降梯口，“不過，有關捕撈持續性的各種問題之間是相互影響的，在漁場逐漸消失的背景下，休模機的預測也只是權宜之計而已。”

休門與布特分了手，在船員們交織的目光中，回到了一直跟在后邊的新瑞愛號上。這次，他改變了方向，向那耶海岸駛去。這個尋夢者在陌生而破碎的現實中探索著，他要找回曾經的過往，留下其中最美妙的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