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盧的這場雪一直持續了許多天，超過了休門記憶中任何一年中的任何一次，那些雪花輕柔地飄下來，在他的臉上融化，似乎在用自然之手撫慰著他的傷痛。他在雪中默默地離開了亦盧，隨身帶了比平時更多的東西。他這次需要在山里待更長的時間，一直等到伊云的到來。

森林中的夜晚是孤寂的，伊云站里，時空子接收鏡的球形機殼上反射著夜光，休門在這塊不久之前還完全陌生的土地上站了一會兒，在孤寂當中尋求冷靜。他走進了主樓，看見保安室的燈亮著。

他沿著走廊來到了維轉室的門前，打開門走了進去，房間里的燈亮了起來，快要完成的維轉機放在描繪著花草圖案的地磚上，除了偏轉區球形艙之外的設備都已經裝配完畢。

“心情好些了嗎？”伊云的聲音響了起來。

“伊云？”休門的注意力一下子被他的聲音吸引住了，他從口袋里拿出休模機，看著那團搖動著的藍光，“這需要時間?！?

“時間是治愈創傷的良藥?！?

“但愿如此?！毙蓍T說，“我還有不能不做的工作，因為你快要到了?！?

“非常感謝你的好意?！币猎普f。

“你可以放心，維轉機的進度不會耽誤，各部分都在按照你要求的進度完成，現在只差安裝最后的偏轉區模塊了?！?

“不，你已經完成了你的工作。非常完美。”

“這是什么意思？”休門忽然感到了一種陰冷的感覺。

“我已經到達新瑞愛星了?！?

“不是還需要十天嗎？”休門吃驚地看著休模機，又向窗外的夜空看了一眼，流動的云彩遮住了新瑞愛星的兩顆自然衛星。

“不需要那么久，我特意多報了一些時間，而且給了你更多的圖紙，這樣你就可以在約定的工期之前完成維轉機了?！?

“你是說不需要偏轉區模塊？”

“通過偏轉的方式區分不同的粒子種類是沒有意義的，它們只是時空子呈現出的不同形態而已。不同于四維時空中的表觀有限性，這些粒子的性質在維度間的世界里，不會因為量度視角的不同而產生任何改變，維轉機就是運轉在這樣的世界里。有了信息傳輸區和轉化區，各個球形艙的時空子群之間可以自行發生關聯，就像它們在火星地下堡壘、次維時空的沙漠或者宇宙的任何地方能夠發生的那樣?！?

休門緊盯著休模機，他多么希望能看清伊云此時的表情，那個湖邊的伙伴已經判若兩人，“怪不得你把偏轉區球形艙的安裝放在了工程進度的最后。”

“因為我不能讓自己的命運被我不能決定的事情左右，包括你的善意，也不能等到你完成所有的工程，徹底關閉圍欄，我需要比伊云站更大的空間?！?

休門的臉上露出失望和不安的表情，他把看到的、聯想到的和期盼中的伊云都聯系了起來，卻想不出他是這樣的一個人，也許是他不愿意這樣去想。

“那么你答應的那個條件呢？”休門問。

“找到優尼奧？這只是時間問題。雖然結果不算圓滿，但你不必過于沮喪，你已經做出了一番大事業。”

伊云的聲音像遠去的云彩一樣變得縹緲了。休模機里的藍光變得更加耀眼，那是一團迷霧一般的時空子群。接著，藍光突然消失了，維轉機轉化區的球形艙自行運轉了起來。

休門睜大眼睛，驚懼地看著這一切。他沒有看見伊云人形的身影，好像有一層大幕罩住了他，他感到一陣頭暈目眩，似乎進入了一個巨大的未知當中，腳下繪有花草圖案的地磚變成了真正的草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