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沒來得及問伊云讓他這樣做的理由,也不知道伊云正在模仿文德哥哥用魔術手杖指著保護層天幕上出現的七彩星的感覺,就看見霧氣漸漸消散,前方不遠處出現了一片平靜的湖面,殘余的霧氣在湖面上頑皮地打著轉。
“太不可思議了。”休門興奮地說。
“我沒說錯吧。”
“這是什么湖?”
“我還不知道它的名字。”伊云說。下一次地圖修訂的時候,你就可以在上邊找到它了。而且,你會在另外一個情形里知道,在一 287個同變的量度視角下,這座湖的出現有其必然性。
“不可思議的不僅是它的存在,還有它的美麗。”休門不禁感嘆道。“我多么想也能看到這一切呀。”
“會有那一天的。”
“我已經等不得了,”伊云說,“你能給我描述一下看到的景象嗎?”
“湖水清澈得不能再清澈了,”休門興奮地說,“能看見湖底亮灰色的鵝卵石。湖邊滿是灌木和野花。清冽的空氣拂過臉頰。湖面開闊,因為沒有了山林的遮擋,遠山看得更加清晰,天看起來也更藍了。哦!一條魚跳了出來,也許叼走了看不見的果實,一輪輪的波紋因此在湖面散開——”
所有的湖水都是不一樣的,伊云想。謝謝你。此時的他穿行在寂寥的宇宙當中,只有遙遠的幾顆星星做伴。休門在湖邊坐了下來,繁亂的樹枝半掩著他和休模機里的那團光影。他向湖水里伸出手去,感受著周而復始地漫過來的涼意。
“這里與伊云站附近的那個溫泉來自同一處水源嗎?”他問。
“我想是的,”伊云說,“溫泉讓我感到傷感,我會因此想起一個溫泉邊的女人。”
休模機的藍色閃光中出現了一個女人,眼睛里帶著悲傷。
“是她?”
“是的,”伊云說,“她叫格芙,是我從前的戀人。她從火星移民去了人造星,是抽簽的結果,否則我一定會與她同去。結果是,我一直沒有真正適應沒有她的生活。”
休模機里的景象多變了起來,是伊云記憶中的景象。
這是她的來信,伊云說。
“親愛的伊云,我已經平安到達了人造星,住在星際移民中心安排的臨時住所里。我在整個旅程中幾乎都在躺著,因為無法解脫的悲傷,一想到你,就抑制不住地流淚。”
她坐在休模機里的一個狹小的房間里,輕輕地把前額上的一縷頭發梳到耳后。
“這里的陽光溫暖而柔和,是自然的陽光,這讓我感到新奇。”
她身后的窗外是一處廣場,地面上許多地方開裂了,斑駁的長椅擺放在孤零零的樹下。
“人造星上的原居民普遍長得又高又瘦,鼻子寬大,這是適應較小的重力和更加稀薄的空氣的結果。他們性格溫和,更有耐心,據說與這里四季時間的漫長有關。”
她和她的信在休模機里消失了。
“這位格芙女士現在怎么樣了?”休門問伊云。
那團時空子群顫抖了一下,格芙的身影重新顯現了出來。
“他人不錯,在星際防守隊工作,收入穩定——我已經接受了他的求婚,我不能再等你了。”
你愛他嗎?
“請不要這樣問我,我需要在這里生活下去,需要他的保護。”
“這有些不合時宜地悲情了,”那團時空子自嘲般地對休門說,“在這美麗的早晨和美麗的湖邊。如果你感興趣的話,我會給你看一個完整的伊云。”
我很想知道。
他看著休模機里的伊云從時間中走過,傾聽著他平靜的聲音,沉浸在他的記憶里,看見了那個遙遠的火星,那些地球人的后裔,看見了他在次維時空里走過的路,看見了卡帕鷹、飛雪和燃燒的火焰,好像與他在生命之路上同行,與他同喜同悲。伊云在他的心里變得平凡了起來,他們的情感是相通的。
“現在輪到你說了,”伊云說,“你有一個叫做佩妮的戀人。”
“我想你是知道的。”休門面對著湖面說。
“不完全知道。我不知道她現在住在哪里,只知道她還在你的心中。”
休門的目光越過湖面、山坡,投向蔚藍色的天空,他不知道亦嶺山區的另外一個地方正在下雪,純潔的雪花上下飛舞,似乎忘記了引力的拉拽,在展示著某種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