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快看他!他也沒有面具,可他還活著!”突然,有人發現了我們,大聲叫道。這一吼不要緊,可是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過來了,他們惡狠狠的瞪著我們,如狼似虎的撲了過來。
“是不是你?自從你來了之后怪事就層出不窮,究竟是不是你搞的鬼,快說!”那人一把推開了我,死死的壓住了岑揚,“不是我,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岑揚頭扭向一旁,“那你告訴我這張臉是怎么回事!你明明也沒有面具,憑什么只有你不會死?”又有人嚷嚷道,“真是可笑!我生下來就長這個樣子,我怎么知道?”岑揚冷笑道,“你不說?”那人仿佛被岑揚不耐煩的態度激怒了,重重一拳就砸在他的身上“那就給我瞧好了,我們死了,你也活不了!”說罷,他雙手如鬼魅般探向岑揚的脖頸,似乎要揉碎他單薄的身軀。
我嚇得連忙撲了過去,試圖阻攔他,可那人的雙手如同灌了鉛一樣沉重,我一面狠命的拉拽著,一面大喊大叫道“快來人啊!有人要殺人了!”,可周圍的人卻并不上前,他們站在一旁,與往常不同的是,這一次他們不再是冷眼旁觀,而是充滿了情緒的旁觀,那一雙雙人眼中,寫滿了嫉妒的仇恨,我徹底絕望了,我知道,他們不會出手了,岑揚已被那人掐的面色發青呼吸不暢,掙扎的力度都漸漸弱了下來,他神色痛苦的閉上了雙眼,似乎在等待死神的到來。
“啊!好痛!”
突然,脖子上的束縛猛然松開了,岑揚的身體都起伏了一下,繼而開始大口的呼吸,猛烈的咳嗽。他慢慢抬起眼,看到那人咬牙切齒的跌坐在一旁,捂著自己的一只手臂,有紅色的液體,順著他的指縫汩汩的流淌出來。
沒錯,就在剛才,我咬住了那人的手臂,任憑他怎樣捶打都不松口,直到他松開了岑揚,我的心跳似乎都停止了,而口腔中還滲透著一股子血腥氣,咸咸的苦。
“你怎么樣?”我慢慢撐著地站起身子,挨近了岑揚。
岑揚沒有回答,只是猛烈的抽泣著,俯仰之間,眼眶中的濕潤已掉了下來,而我看到了,看到他修長的脖頸處有一道道通紅的勒印,看到他慘白無一絲血色的面孔,看到他微微發顫的雙肩,我知道,他一定很疼很累,一定會很害怕,所以,我一定要救他,上一次,我因為自私造成了岑揚的悲劇,這一次,我不能再姑息自己的錯誤,我一定一定要救他,還好,他還活著,多好啊......
“你們永遠不會知道自己有多惡毒!”我強忍著怒氣道。
這話聲音雖小,卻是鏗鏘有力,它足以穿透每個人的心靈。
“我剛才不過是有些情緒失控,所以才那樣了,不過他也沒死”那人拍了拍弄臟了的衣服,輕描淡寫道。
“是嗎?那真是該感謝你了,感謝你下手沒那么快!”我深吸了口氣,又怒聲道“雪崩的時候也沒有一片雪花覺得自己有責任,沙塵暴來襲的時候也不會有一顆沙礫覺得自己做錯了,就像現在,就像即將到來的元日!”我站起身,啪的一巴掌扇到那人的面具上,然后踉蹌了幾步,用手指了指上天,放聲大笑道“你們當真以為這是禍從天降?你們當真以為這是天災人禍嗎?”
我的聲音凄涼而嘲諷“這是我們自己造成的!這是我們的報應!你們懂不懂!”,我瘋狂的怒吼著,臉上的面具也裂開了條條縫隙“你們,你們這里每一個人,當然了,也包括我在內,都該死,都無顏活著!”,那人被我打懵了,他揉著自己的臉龐,不解的看著我。
“你們知道嗎?我曾經...我曾經可以救一個人的,他就在我觸手可及的地方,只要我上前一步,我就能救他,可我卻退縮了,我心里覺得這與我無關,我覺得要明哲保身,我不想為了一個素不相識的人冒險”我指著自己喃喃道“可我錯了,我后來才發現,那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個人,我的自私自利和軟弱虛偽害死了他,是我親手殺死了他!”
我的內心似有洪水激蕩,一下癱坐在了地上“你們也是一樣的...故而,元日才會來懲罰我們,別再說你們無辜而亡了,這里沒有一個人是清清白白的,不管是今日的絕望,亦或是七日后的死亡,全是我們罪有應得!”我憤恨的捶打著地面,女孩子潔白的手已有了點點血跡,可我卻毫不在意。“可現實不就該這樣嗎?我們每個人都憑本事而活,一年到頭勤勤懇懇辛苦不已,干什么要為了別人而奉獻?”有些人仍不服氣,咄咄逼人道。
我閉上眼睛陷入了沉思。
他們說的沒錯,他們太忙碌了,日日埋頭于數字與金錢之中,夜夜眠于疲憊和辛酸之中,他們已經忘記了,忘記了愛,忘記了善良。
可笑吧,生而為人,卻忘了人之初性本善。
“如果,你方才將我掐死了,你又當如何?”岑揚抬起頭,輕聲問了一句。
“哼,你真當我是那種禽獸嗎?”那人不屑的瞪了瞪眼,舉起雙手道“我一定認罪伏法,就算賠上我所有的財產,就算剝奪我政治權利終生,就算判我死刑,我也認了”,按道理說,這一長串的話于情于理,那人也正了正自己的衣襟,他穿著白色的西裝,顯然是一位公司的高管人士。
岑揚一直靜靜的聽著,時而還點點頭,聽到那人話音落了,岑揚卻又冷不防問道“所以呢?”
“什么所以?”那人愣了愣,顯然沒預料道岑揚這句話,“我都說了不會逃脫,會遵循法律制裁,你還要怎么樣?一命賠一命難道還不夠嗎?”
“你可知道,你的這雙手,方才差點結束一條脆弱的生命,你可知道,你的這雙手,差點毀滅別人一生的希望,就算判了你死刑,也是于事無補的”岑揚頓了頓“你們所遵循的一切全然是出于對規則的習慣和順從,根本不是內心深處的認知,欠債還錢殺人償命,這不過是你們冷冰冰的枷鎖罷了,若是有一日解開了束縛,你們那顆冷漠的心就徹底無處藏匿了......”岑揚的眸子黯然無光,轉而已消失了神采,“如果,我是無辜的人呢?是不是也無所謂我的身份,死了便是死了”
躲在冷漠背后的人心爛到底了。
若是有一日真相大白,若是有一日水落石出,時間還他一個清白,群眾給他一句道歉。
可那個意氣風發自豪驕傲的少年,誰能奉還?
此時,太陽將天空照的鮮紅,紅的像一爐燃燒的煤火,艷的像一朵盛開的玫瑰。元日,亦或是那殘酷的死亡之日,它是一位神圣的圣者,沐浴了自然,也要來沐浴我們,這是一場特殊的洗禮。
看吧,那紅艷欲滴的朝陽已要噴薄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