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編號003-喪尸女帝(十)
- 收容者筆記
- 君生江南
- 3119字
- 2019-11-18 20:28:32
“我的意思是,這家婦幼保健醫院絕對沒有你我想象的那么簡單。”
劉宗仁語氣十分冷靜,環顧眾人,第一次讓人發現當他氣場全開時竟絲毫不輸李玉龍,甚至猶有過之。
過去他將自己置身于李玉龍熾烈光輝下的陰影里,以至于很多人都把他當作一個只會在李玉龍耳邊吹幾句耳旁風的狗頭軍師。
可是,他畢竟還是南城巡捕房里曾經破案率最高的那個人,他仍舊擁有著旁人難以企及的智慧、細致的觀察以及匪夷所思的洞察力,只是隱藏起來了而已。
“不知道你們有沒有發現,”他說,“這么說也許會很殘忍,但是不得不承認,我們一路而來,擊斃的孕婦,我是指被感染成喪尸的,不計其數,她們都懷著孩子,可為什么,只有我在一樓樓道里擊斃的那個,她的孩子能夠自己破開母親的肚皮,以一種不可思議的方式出來?一路而來,我一直在思索這件事。我考慮過很多因素,包括胎兒正處于哪種階段,胚胎期?胚種期?還是已經成型的胎兒期?”
他曾經因為一樁邪教徒活取胎兒案而專門研究過這方面知識,因此能說得頭頭是道。
眾人聽得幾近入神,劉宗仁這番話仿佛將他們引入了那個平靜海面之下波云詭譎的世界。
他們是擔負著護佑春城安寧的責任來到這里的,可是現在,不明來歷、不明意圖的敵人包圍了他們,并且展開追殺。
而在這之前,他們還在與喪尸——這種只存在于影視劇里的從未遇到過的物種——奮力作戰,并且親眼目睹了一個詭異嬰兒的誕生。
一切都來得太突然了,接二連三的生死危機促使他們來不及思考這些問題,而現在,劉宗仁的話讓他們冷靜下來,判斷起如今處境。
究竟是什么時候發生變化了呢?
似乎是從他們打通了病案室通往這處未知空間的墻壁開始的。
不,也許更早,也許是從章市萊那個精神間歇性失常的妻子踏入這間醫院時,一切就變得不再尋常。
“答案就在這臺電腦里。”劉宗仁冷不丁說。
看似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卻讓坐在電腦前的柚里香,以及老王、老錢兩人忍不住打了個冷顫,就連李玉龍也臉色沉重下來。
就在這時,他們來時方向傳來一陣喧鬧,探照燈似的散射光芒隱約可見端倪。
眾人慌張起來,看向彼此。
劉宗仁沉著說道:“柚子,這臺電腦現在關了,過會兒還能再打開嗎?”他始終不愿放棄探究問題終極的想法。
柚里香搖頭。“這不是家用電腦,采用的系統不同,我也不知道該怎么關機,當然,我們可以長按關機鍵,我估計這樣也行。”
他頓了頓,那陣喧鬧越發接近,他加快語速說,“不過我建議不要,一是因為有可能關機之后再打開會需要輸入密碼,這樣會讓我們陷入尷尬境地,二是,如果真如師父你說的,這臺電腦里有我們想要的答案,就肯定是那些加密鏈接,除了設置密碼的人以外,沒有人能解開,他們,”他是在指那些正在逐步逼近的敵人,“也不可能知道,所以師父你大可以放心,他們得到的信息和我們是一樣的。”
“那就好。”劉宗仁說。
“既然如此,我們快找個地方藏起來吧。”錢巡捕迫不及待地說道。
這時,老王突然出聲。“我知道個好地方,你們跟我來,絕對不會被發現。”
他這話說得那么堅定確鑿,可所有人卻都站在原地沒有動身,他們不能理解,老王和他們一樣,都是初來乍到的新生牛犢,對周圍環境如出一轍的陌生,又是哪來的自信說出‘絕對不會被發現’這種厥詞。
王巡捕無奈地補充道:“是之前找燈光開關時湊巧發現的。一間安全屋,應該是這里的主人為他自己準備的,門跟旁邊墻壁一個顏色,半掩半開著,合上以后,絕對能以假亂真,不會有人知道我們藏在里面的。”
他如此說著,隱約間已能聽到厚實的鞋底踏在黏糊糊的黏液上發出的嗒嗒聲,就像是穿著雨鞋踩進不夠深的沼澤,每一腳都要多使幾分力,這正好為他們爭取了點時間。
眾人面面相覷,視線焦點主要集中在李玉龍和劉宗仁身上,他們不說話,即便是提出建議的老王,還是求生心切的老錢,都不敢移動半步。
最終,李玉龍看見劉宗仁幅度極小的頷首,決定道:“就按老王說的,暫時去那間安全屋看看。”
安全屋總是不如預料中那么安全,這幾乎是一件眾所周知的事實,尤其是在現在這種危險處境之下。如果他們躲進了老王說的這間安全屋,敵人發現了他們,然后封住出口。他們就只能祈禱這間安全屋有第二個出口。如果沒有,他們就只能坐以待斃,要么打開門拼死一搏,要么就比拼耐心,耗到彈盡糧絕,別無他途。
這也就是為何李玉龍、劉宗仁始終猶豫不決的原因。
幾人盡力控制住腳步聲,來到那間安全屋前,進去之前,劉宗仁腦海里閃過一個疑問:既然是安全屋,就應該足夠隱蔽,不到萬不得已是絕對不會被人發現的,他們進來的這間安全屋,為什么會房門大開?難道——
來不及多想,他一邊攙扶突然抗拒起來的女人進入安全屋,一邊回頭張望,視線盡頭有幾叢人影晃動著,漸漸靠近。
留給他們的時間不多了,他下意識地使出了八分力,不巧碰到了一處柔軟的地方,不禁有些心猿意馬。
他趕緊收斂心思,將女人完全推入安全屋后,趕緊閃身進去,把門合上。
安全屋內靜到能聽見針落在地上的聲音,一股不知來源的、濃郁的鮮血味道繚繞在他們鼻間。
劉宗仁臉色劇變,拿背抵住門,小聲吩咐其他人快點搬點東西過來阻門,他震驚地發現這扇門已經被人事先破壞了,根本鎖不上。
然而,沒有人理會他,而是背對著他,保持緘默。
劉宗仁著急起來,又喊了兩聲,這才有人回過神,手忙腳亂地過來幫忙。
隨著他們移開腳步,透過他們漏出的空當,劉宗仁望見一地凝固的血液,當即眼神收縮。
很快,凡是這間安全屋內能夠移動的中大型家具全被搬到了門前,過程進行得安靜且快速,如果他們去從事搬家行業,一定是業內翹楚。
劉宗仁半蹲在那灘凝血旁,一具男尸橫陳在他眼前,灰綠色西裝,深褐色條紋領帶,油頭三七分,臉色慘白嚇人,脖子、手臂、臉上……隨處可見疑似兇猛野獸造成的密集爪痕,其中以脖子上那道最為恐怖,幾乎將他半個脖子都撓穿,割斷了頸總動脈,從而失血過多而死。
劉宗仁蹙眉回想,這張臉孔有幾分熟悉。
“是褚仁。”一旁的李玉龍突然說,“這家醫院的院長。”他的神情有幾分復雜,看著尸體的眼神不知是悲傷還是快意。
劉宗仁被他這句話帶回到很遠很遠的過去,一場朦朧細雨下了起來,他的眸子中浮現起年輕時的李玉龍,以及他自己。
那時他們還很稚嫩,剛當上巡捕不久,沒有資格調查重案要案,巡捕房只肯交給他們一些無足輕重的跑腿任務。
春城市臨郊沿海的一處村落里,有村民報案說他們經常丟失雞、鴨等家禽,這里恰巧屬于南城區巡捕房的轄區,于是他們倆就被派了出去。
等到了村里,他們很快就查出了罪魁禍首,是一個文弱安靜的年輕人,他們找到他的時候,他戴著白色塑膠手套,滿身是血,案臺上擺著一顆雞心,以及一只正在等待“手術”的鴨子。
這是他們第一次見到褚仁,不,應該是他第一次。
對于李玉龍來說,這位高中同學絕不陌生,但也稱不上熟悉。
他們倆的這種奇特關系,就像是一個班級里絕對會有的小混混和好學生,都知道彼此,但從不來往,連交談都不會有。
李玉龍怎么也不會想到,時隔多年以后再見到這位舊識同窗,竟會是此刻這種情形。
他當時神情和現在一樣復雜,但是,他畢竟是名巡捕,絕不能因為犯人是他同窗就徇私,他們最終還是將褚仁送進了牢房,足足扣留了十五日才放出來。
期間,他們得知,原來褚仁是在研究一種叫做“跨物種移植”的醫療技術,他們抓住他的時候,他正試圖將一顆雞心移植到鴨子身上。這種醫療技術讓他們既嘆為觀止又心生恐懼,現在褚仁是拿雞鴨做實驗,以后呢?他總歸會把算盤打到人身上的。
自那以后,他們就將褚仁加入了重點觀察名單,一旦哪里有人口失蹤,他們總會第一時間核實褚仁那幾天在干什么,有沒有作案時間。
這份重點觀察名單,是他們倆之間獨有的,巡捕房內其他人都不知道。
觀察一直持續到褚仁當上春城市第三婦幼保健醫院的院長才停止,隨著褚仁地位越來越高,就連當上了探長的李玉龍也不能對他怎么樣,之后又過去了很多年,久到連劉宗仁都忘記了褚仁長什么樣,誰能想到,再見面竟是生死兩隔。劉宗仁有幾分唏噓。